陳醉猛然抬頭,惡風撲面,一柄巨大的車輪板斧裹挾著威勢直劈下來,那斧子上的玄紋清晰可見,宛如烈火。從前常聽人說車輪板斧,沒見過,這回見到了。四匹麟馬拉動的木輪車,輪子的直徑超過兩米,只相當于這把斧子刃口最寬處的半徑。
“好大的斧子!”陳醉怪叫一聲,右手閃電般按在馬鞍橋上掛著的風炮錘柄上。
霍明嬋揚聲叫道:“是孟立虎的亙古巨斧,快躲,不可力…”
當的一聲巨響將她的話打斷。她口中敵字尚未出口,陳醉已經摘下風炮錘,雙手執錘柄,海底撈月向上猛的一輪。強硬無匹的與那巨斧對了一記。
陳醉胯下白馬扛不住這驚天巨力,四蹄皆斷,登時斃命!陳醉狼狽的從馬背上滾落,顫抖的手仍緊緊抓著風炮錘。
“你怎樣了?”霍明嬋飛身過來,關切的問。
陳醉一骨碌身站起,除了手臂肩頭酸痛難當外,倒沒覺著怎樣。再看對面,執斧者站在身前不遠處,只見此人身高在三米開外,紅發金睛,青面獠牙,精赤著上身,肋生鱗甲,宛如魔獸。
“他就是孟立虎?”
霍明嬋點點頭,語氣不大樂觀:“九戎聯軍沒有截住商隊,卻盯上了我們。”
孟立虎沉默在那里,四下里都是嘈雜的聲音。
一路行來鳥獸齊鳴,陳醉和霍明嬋都習慣了林間的聲音,卻忽略了真偽。山上的戎族人都是天生的好獵手,最善于模仿鳥獸聲音交換信息,同時隱匿聲音行跡接近獵物。二人之前言語曖昧,分心他顧,也沒特別留心四周的境況。不知不覺鉆進了對方的圈套。
魔獸一樣的大漢肩扛巨斧,死盯著陳醉,嘰哩哇啦的說了一堆。
“這家伙說什么呢?”陳醉搶在霍明嬋身前半步,道:“給我個機會,讓我對付他。”
霍明嬋抿嘴笑道:“他夸你力氣大呢,說你長得像個娘們兒,力氣倒是不小。”
陳醉勃然大怒,把錘一提,罵道:“狗日的娘娘腔,今兒醉哥就跟你比試比試,看他媽到底誰是個娘們兒。”
孟立虎生就先天體魄,自負神力無雙,剛才以上勢下氣貫長虹的一劈威力著實不小,卻沒料到陳醉這看起來瘦小單薄的家伙居然敢坐在馬上用錘子硬接這一擊,最后還接住了,不禁讓他大吃一驚。剛才說的話里其實包涵了欽佩之意。霍明嬋卻故意捉弄陳醉,曲解他的話。她唯恐天不亂,嘻嘻一笑,又把陳醉的話原封不動翻譯成土著語言說了一遍。
孟立虎立刻氣的哇哇大叫,將肩頭巨斧平端在手中,撒開腳步向著陳醉奔來。
霍明嬋曼聲道:“這個家伙也是先天六品的境界,你們倆境界相當,但你的道意境界已達四品,只消稍微掌握一點運用竅門,便是十個這家伙也未必是你對手。”
陳醉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全神貫注盯著飛奔而來的巨漢,手上將風炮錘緊緊握住。此刻,山風過林,草木扶搖,孟立虎威勢如狂飆,令百獸驚悸。但他的動作看在陳醉眼中卻是極慢,那巨斧揮起準備落下,陳醉卻仍站在那里看著。當巨斧開始落下,孟立虎打算借勢發力的剎那,陳醉忽然動了,一錘子砸在巨斧柄上。
就像一塊巖石堵住了將要爆發的泄洪口,孟立虎無窮的神力還沒來得及發揮出威力便被憋了回去。陳醉的第二錘卻緊跟著到了。劈頭蓋臉砸向對手的額頭。孟立虎只好撤回斧子,橫在頭頂招架。
錘子重重砸在斧柄上,反彈起老高,陳醉幾乎把持不住。孟立虎大吼一聲,金黃的眸子剎那變成血紅色。風炮錘卻閃電般又砸落下來,孟立虎來不及做足準備,只好保持這個姿勢倉促發力應對。第二錘砸在斧柄上,孟立虎狂吼著奮起血氣全力抵擋,總算又接了一錘,心想,這個瘦家伙力氣可真大。再來這么一下,我可就沒力氣擋住啦。
陳醉在施展亂披風錘法,余力無窮,后面的攻擊借勢而動,只會越來越猛烈,第三錘落了下來,然后是第四錘。把孟立虎和他的亙古巨斧當成鐵來砸。
霍明嬋叫了一聲手下留情。陳醉恍若未聞,亂披風錘法依舊不停的向孟立虎橫在頭頂上的斧柄砸落。
四周圍出現很多穿著原始簡陋服飾的土著漢子,一個個吃驚的看著,瘦小的炎龍族男子用一柄看上去不大的錘子,將他們心中的神硬生生砸進地里。現在孟立虎已有一半身子被埋在土里。
陳醉的錘砸的很有分寸,孟立虎頂的很辛苦,卻并未受多嚴重的傷。他像釘子似的被釘進土里,已經寸步難行。陳醉的錘放在他的頭頂上,喝問道:“現在誰像個娘們兒?”
這是陳醉來到這個世界上打贏的第一仗,從第一錘揮出的瞬間,勝負便已成定數。霍明嬋說的沒錯,道意境界的高低在同級別較量中的確可以起到決定性作用。孟立虎還沒做出動作,自己便已經料到他要怎么動,力從足起,他還沒發力,氣血便先向足下集中,自己踩著他發力的點兒,將他的攻擊提前阻斷,輕而易舉便把他逼入后手死角。陳醉想,如果從前自己在大俊道場那會兒便掌握這種道意秘訣,縱然沒有入品的武道修為,卻也未必會輸給鐘大俊的那些弟子。
千斤重錘壓在頭頂上,孟立虎的青面成了黑面,嘴上卻似乎還在不服氣的叫囂著什么。四周圍九戎部落的青壯獵手們紛紛亮出亂七八糟的兵器,有人持弓,有人舉棒,有人卻在吹口哨,每響一聲就會出現一頭兇獸站在吹哨人身畔。
霍明嬋來到陳醉身邊,道:“別傷他,咱們還有事要問他。”
陳醉的錘子不動,點頭道:“問問他,商隊什么時候走過去的,他們為什么沒有劫?”
霍明嬋嗯了一聲,用土著語問了一句,孟立虎嘰哩哇啦說了一堆。二人對了幾句話。霍明嬋點點頭,轉而對陳醉道:“我跟這家伙說,只要說實話就不傷害他,他說你真有勁兒,他服了,然后我又問他商隊的事情,他說商隊有個胖老頭太厲害,大薩滿決定放棄,所以沒動手。”
陳醉環顧四周,數百壯漢領著一群山貓野獸環伺,顯然境況不容樂觀。
霍明嬋倒是挺輕松的樣子,笑道:“這些野獸都是他們的家養獸兵,山中戎族靠打獵為生,馴化野獸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剛才這家伙請你放過他,還說你很勇猛,他要請你回寨子喝酒。”
這家伙說的倒輕巧,剛才那一斧子若是劈中,老子這會兒已經報銷了。陳醉怒道,“這家伙剛才不聲不響就劈了我一斧子,要不是醉哥我有兩下子,幾乎就被他劈死了,現在一張口就要我放了他,哪有這么便宜的事兒?”
霍明嬋嘻嘻笑道:“不然你想怎樣?一錘子砸死他嗎?”
陳醉皺眉想了想,還真有些不知該怎么辦。一錘子砸死這家伙自然是不成的,那就結下死仇了,這九戎聯軍一看就不好對付。而且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陳醉都沒殺過人,雖說早無數次提醒自己,殺人是遲早的事情,可真事到臨頭時,這一錘子還真有點砸不下去。放了他?不只是心有不甘,更重要是不放心。
霍明嬋看出了陳醉的顧慮,道:“你放心啦,這些人最崇拜勇士,你憑自身的力量打敗了他們族中最勇武的勇士,他們現在最想做的就是跟你喝一杯。”
“已經落后商隊兩天的路程,哪有閑心跟這家伙回什么寨子喝酒?”
霍明嬋卻有不同想法:“不差這兩天。”又道:“這野老大森林廣袤的很,三五個月能走出去都是快的,這些戎族人對這里非常熟悉,咱們去他們的寨子里瞧瞧,說不定他們能指一條捷徑給咱們走呢。”
陳醉心知肚明是她按捺不住好奇心想去看看,跟她認識這么長時間,豈會不知道她想到哪必定做到哪的一貫作風。兩個人上路,把她一個丟在這里自然不成,拗又拗不過她,只好點點頭,緩緩收回手中的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