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詹姆斯大義凜然的言辭，在座的所有人齊齊色變。
就連隱身看戲的陸宇，都滿臉感慨。
這人睜眼說瞎話的水平真不是蓋的。
合著，你搶人家東西還有理了唄。
“你！”
伊莫拉卡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顫抖著手指，指著詹姆斯。
詹姆斯微微昂著頭，以勝利者的姿態，斜瞥向伊莫拉卡：“你有權保持沉默。”
他也懶得擺什么假身份，他身后不是什么cia，而是軍方。
這趟行動必須成功，能夠買來最好，買不來，也絕對不能容忍這種極端印第安人繼續持有圣器。
伊莫拉卡的態度已經注定了她的結局。
現在世道那么亂，死個百十人算得了什么？
怪就怪，這個老巫婆沒什么腦子，看不清形勢。
在文明世界居住了那么久，依然蠢笨。
果然，將寶貴的土地資源浪費在這群野蠻人身上，是不值得的。
面對黑洞洞的槍口，伊莫拉卡面露悲哀：“沃沃卡…你的預言究竟什么時候會實現…”
她之所以這么強硬，是因為一個預言。
在未來，白人入侵者將全部消失，已經亡故的印第安人與已經滅絕的野牛會重返家園。
這個預言已經實現了一半，她感受到了靈魂的復蘇。
但她沒有等到死去的同胞。
如今已經面臨絕境，依然等不到預言的到來。
伊莫拉卡已經心生絕望。
場面一片凝滯。
就在這時，穆拉克站了出來。
他好奇地看向詹姆斯上校：“這位…呃，學者先生，我對你所說的一些事情有些好奇。”
詹姆斯上校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這個名叫穆拉克的大胡子，在大概一周前，偶然接觸到目標人物。
和自己這些假學者不同，穆拉克展現出了深厚的知識底蘊，并且對印第安文化十分好奇。
很快，穆拉克就和邁克成了朋友，并被邁克邀請，來到這個聚居地。
詹姆斯上校也同意他同行。
如果這些印第安人愿意交易，那穆拉克的學者身份，就可以拿來當幌子。
畢竟，同意交易就不能滅口，有個明面的借口總會好看一些。
但現在就無所謂了。
詹姆斯看向穆拉克的眼神有些憐憫。
既然印第安人拒絕了交易，那這個學者也沒用了。
不過，既然這么喜歡印第安文化，死在這個印第安聚居地，也許正合你意？
穆拉克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命運。
他笑著和詹姆斯對視，詹姆斯感到腦袋昏沉了一下。
既然早晚都要死，那就讓他說下去吧。
這樣的念頭突然浮現。
于是，詹姆斯止住了手下，看向穆拉克：“你說。”
穆拉克立刻侃侃而談起來。
“首先，是你腳下這片土地的問題。我記得在五月花號到來之前，印第安人已經在這片大陸上居住了三萬年。而你們的聯邦，用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哦，其實就是屠殺和滅絕，殺光了印第安人，占領了他們的土地，然后不僅成立了聯邦，還甩掉了印第安人這樣的大包袱，得到了寶貴的發展時期。”
五月花號載著一堆在日落帝國混不下去的清教徒，在風暴中，誤打誤撞到了馬薩諸塞灣。
那里居住著一個小型印第安部落。
這些清教徒兩手空空而來，在第一個冬天差點死絕。
善良的印第安人贈送他們食物，教會他們種植和捕獵的本領，清教徒們得以幸存下去。
這些清教徒組成的政治團體，就是美帝最早的政治基礎。
后來的清教徒們感恩印第安人的幫助，于是用屠殺回報他們。
哦，他們還設立了一個叫“感恩節”的節日。
原本是要感激印第安人的，可是印第安人被殺光了，那就感謝上帝吧。
殺光印第安人，不僅能夠獲得他們寶貴的土地和各種資源，還拋去了這個大包袱。
美帝不用費盡心思，將這些文明階段還比較落后的原住民教化。
直接把他們殺光，一身輕松地搞發展，就是頭豬，也能發展得像模像樣。
穆拉克提起了這茬，在場所有人面色各異。
酋長拉法提亞和祭司伊莫拉卡，臉上露出憤恨、悲哀，甚至帶著一絲絕望的神情。
那是每一個印第安人烙印在靈魂的痛。
在白人來到這個富饒的大陸前，居住在現在美帝區域的印第安人，總人口在3000萬到1億之間。
現在呢？
不到80w人，還都生存在各個最落后的鄉村。
那群白人占領了他們的土地，然后像趕豬一樣，把他們趕到最惡劣的環境，美名其曰“保留地”。
除此之外，印第安人基本滅絕后，白人還讓幸存的印第安人強制獲得美帝公民身份。
在他們看來，這是恩賜啊。
可是在印第安人看來，這簡直是最大的羞辱。
我居住在我自己家，還需要證明其合法性？
還有，每年美帝政府還會向印第安聚居地撥款五萬美元，來證明自己對印第安人的“格外優待”。
——哦，這五萬美元當然不能給錢，萬一他們拿去買槍怎么辦？
還是給電器吧。
另一邊，詹姆斯上校滿臉不在意，他的手下有的滿臉好奇，根本不知道這茬，有的臉色有些不愉快，看穆拉克的眼神也帶著不友好。
穆拉克連忙攤手：“哦，先生們，原諒我的多嘴。我是個學者，你知道的，現在說真話的學者越來越少了，大家都在研究，該怎么用傳染病來掩蓋幾千萬人口的消失，但這事并不好辦。反而是真相，只要稍微調查一下，就會像杯子里的水一樣，清晰透明。”
“所以我對這些東西了解得比較多，心里就更加好奇。”
“在最開始，經受過良好教育的清教大師們，為每一張印第安人的頭蓋皮，都開出了40鎊的賞金。”
“后來大家有錢了嘛，12歲以上的頭蓋皮值100鎊了，12歲以下的孩子，或者婦女，也值50鎊。”
“再往后，更有意思的事情發生了。偉大的美帝獨立了！我們的托馬斯杰菲遜，哦，這幾位先生臉色有些茫然，就是那個宣布‘人人生而平等’的總統先生，他起草了《獨立宣言》，然后開始滅絕印第安人。我猜“人人生而平等”里的人人，肯定沒有印第安人的份兒。”
“在之后，詹姆斯麥迪遜總統先生，終于發現了對印第安人賞金政策的不合理！”
“他修改了這個政策，把英鎊換成了美元！畢竟獨立了嘛，貨幣還是用自己的好。”
“之后的威廉謝爾曼將軍、安德魯杰菲遜先生…啊，都是一堆掛在白宮走廊的大人物，樂此不疲地滅絕著印第安人。”
穆拉克每說一句話，幾個白人的臉色就黑上一分，幾位印第安人眼睛通紅，已經準備拼命了。
詹姆斯看向穆拉克，聲音冷冽：“你究竟想說什么？”
穆拉克輕咳了一聲，笑著開口：“說了這么多事實，我只是想證明一件事。”
“這是人類文明史以來，發生的最大規模、也是最成功的種族滅絕行動，沒有之一。更可笑的是，它就發生在幾百年以前，一個‘人人生而平等’的國度。”
“發生在印第安人身上的屠殺，從一開始，就是有目的性的。這里并不存在什么時代局限性，他們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這樣做的后果。”
“但是為了利益，他們仍然選擇這么做了。”
“所以，你們有什么立場，要來取印第安人的圣物？又為什么會認為，印第安人的祖先之靈，會庇護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