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蘭堡先生的品格毋庸置疑,從一言一行中都能表現出來。
他在臨走之前,跟張小楷開誠布公談了次,說是接下來每個月都會給他打來一萬美金,直到滿一百萬美金才停止。
如果考上大學卻沒有獲得獎學金,所有的學費也由蘭堡家族的基金會承擔。
張小楷本來是準備拒絕的。
然而,老蘭堡先生卻說這是阿德麗娜父親生前的意思,他在垂危之際寫了封遺書,塞在女孩的衣服口袋里,其中有提到這件事。
算是讓張老爹幫忙照顧自己女兒的回報,只要阿德麗娜能活著,張家人就可以拿到這筆錢,除了她活著這一條之外,沒有任何附加條件。
當時蘭堡先生傷得更重,腹部被貫穿了,相比而言張小楷的父親張霈,受傷更輕些。
張小楷不清楚自己父親清醒時候,知不知道這件事。
大概能猜出蘭堡先生當時的用意,多半是怕如果救援隊沒到來,自己女兒會被當成累贅丟下。
在那種情況下,很難相信任何人,明知自己沒希望了,蘭堡先生最先考慮的是自己女兒的安危。
現在人救出來,張老爹又昏迷不醒,其實老蘭堡先生不說也沒關系,但他還是決定遵守兒子生前的遺囑,謝意也顯得真誠。
吃完午餐沒過多久,老蘭堡先生就在收拾好碗碟后開車離開,張小楷望著手中的支票,有些摸不清楚狀況,但這并不妨礙他藏好支票,免得被那貪心的老頭發現。
阿德麗娜臨走時候跟他揮手道了別,說是有空再過來探望貓咪和“小狗”,一直沒人告訴她那是只白靈熊幼崽,被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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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都沒事。
老羅納德早出晚歸,仍然對價值高昂的藍鰭金槍魚念念不忘。
沒再遇到金槍魚群,不過漁場里的其他魚類突然變多,兩艘漁船每天忙碌著,收獲還不錯,一天大概能捕撈到價值六千美金左右的海產品,除去人工、燃油等成本還能剩下不少。
按老頭的話來說,那些魚群像是牛奶,今天擠完了明天又有,可惜虎鯨和其他鯨群一直不走,這些大家伙們嚇走許多魚。
沒人在意這種微妙的變化,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魚群最多的地方就是河流入海口那一片,連隔壁漁場的珍寶蟹都被吸引過來,如同有著魔力一般。
牧場這邊也有變化,幾天時間而已,河流兩岸的牧草突然間竄高,只不過牛羊一直在啃食,以至于沒人察覺。
要是張小楷知道,多半能猜出這些都跟那件“失蹤”了的金鳥雕塑有關。
可惜他不怎么出門,將更多時間花在看書和玩游戲上。
老羅納德不管張小楷的學習,以至于張小楷近期稍稍有點放縱,下載了Dota和魔獸世界,主要玩魔獸。
察覺上癮影響到自己看書后,又自己給自己規定,每天只能玩三個小時。
一幫精英人才們絞盡腦汁設計出更好玩的游戲,年輕人確實很容易上癮,他們設計無數的坑,試圖讓玩家不斷玩下去,然后從中將錢裝進自己口袋里。
還算自律,沒耽誤學習。
老實說,沒有老師慢吞吞講課,還不需要花時間進行社交,張小楷學習起來比在學校那會兒更快,不懂的知識點電腦上都有答案,看看差不多就能理解了。
學習這種事,天賦遠比家長們所認為的更重要,他無疑有著聰明的腦袋。
因為無聊,玩游戲之余只能學習,或者看些雜書,將自己照顧得挺好。
這正合老羅納德的心意,自從發現不需要自己操心,那老頭最近看張小楷順眼多了,時不時還丟點零花錢給他,讓他自己從網上買東西。
再加上前天有位父親的好朋友到來,給他留下五百美元現金,小金庫總額即將突破兩萬美金。
至于保險公司的撫恤金,也已經打入老頭的賬戶里,不打算交給張小楷保管,說是直接從還房貸的欠款里扣除。
因為不是航空公司的飛機出事,只有一份人壽保險的賠償,總共四十五萬美金,這部分錢不需要扣稅。
三月二十二號這天,又在下雨。
天氣挺氣人,不下雨時候接連一個月都不下,近期又斷斷續續下好幾天的雨,不斷有灰云從海面上飄過來的,遮擋住陽光,對牧草的生長同樣不利。
張小楷被老羅納德帶出門,強行安排清掃牛圈的活,美其名曰鍛煉身體,整天坐著眼睛容易出問題。
進入牛圈才發現,眼睛不一定有事,但鼻子真的受不了,那味道簡直絕了。
“糞便處理池已經被水灌滿,這回好啦,自動蔓延開來,省得再拉去澆灌,我再也不想看見那場景!”
名叫漢克的實習牛仔說道,他不是嬌生慣養的個性,但剛剛看完牛糞池那邊的場景之后,還是作嘔嗆到眼睛里出現紅血絲。
一千多頭牛幾天不出門,拉出來的糞便堆積在一起,張小楷被熏到差點昏過去,在超市里買牛肉時候人們可不會想到,這些大家伙們有多能拉,也不會想到高昂價格背后,有些人為了生活默默為牛鏟屎。
張小楷穿著皮靴,水蓋過他腳面,手上拿鐵鍬干著活,將牛糞鏟進推車車斗里。
來都已經來了,不愿就此離開,受那老家伙的冷嘲熱諷。
平時大多數時候他很喜歡克利夫蘭牧場,唯獨不喜歡來牛圈,就是因為氣味難聞,這才三月下旬,等到夏天高溫時候那氣味可想而知。
小帕特里克也在,好歹已經在牧場工作這么些年,竟然頭戴防毒面具鏟牛糞,這些牛還在欄圈里,處理起來比較麻煩。
他忍不住抱怨說:“老板,還是等雨停了之后再處理吧,這才幾天應該沒關系吧,等牛出去吃草時候更容易打掃。”
“你懂什么!我的牛生病對你們也沒好處,要是我破產了誰給你們發工資!?”
老羅納德心里也不爽,仗著年紀大,找理由說扭到腰不樂意干活,此刻戴著口罩站在旁邊,掰開牛嘴查看健康狀況。
外面的雨又大又急,按照這趨勢估計下不了多久就會變小。
好事輪不到自己,臟活累活才想到自己,張小楷氣到自閉,他一直覺得沒人能治得了這老頭,可就在幾秒后,忽然傳來隱隱約約的警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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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兩位探員將老羅納德帶走,在場的人們都還懵著。
任他羅納德·克利夫蘭平時再橫,被叫到名字時候還是乖乖跟著走,只敢狡辯大喊,那兩位年輕探員當作聽不見,問他有沒有認識的律師,可以打電話叫人過來了。
“怎么…怎么回事,不是鎮上的警察,是聯邦調查局的人,難道我們老板還敢跨州犯罪?”
漢克去換褲子,并沒有看見之前幾分鐘內發生的事,那兩人背后印有黃色字母“FBI”,肯定不是布魯金斯鎮的當地警員。
三十多歲的老好人肯尼,嘆氣說道:“難道又要重新找工作,好不容易才適應。”
“先告訴我啊,怎么回事,老頭怎么被帶走了?”漢克急道,語氣絲毫不慌張,有的只是好奇,夾雜著幸災樂禍。
“老板他從沒提交過稅表,也沒在接手這座牧場后繳納過稅,稅務局的留置權通知書早在兩個月前就被送來,他一直沒給回復,也沒去聯邦稅務局解釋原因,這簡直是找死啊,真佩服!”
在美國,敢跟聯邦稅務局玩躲貓貓,確實需要莫大的勇氣,也難怪肯尼用這種奇怪的語氣說話。
“留置權”是指IRS(聯邦稅務局)提出的財產索賠公開聲明,這東西送過來,等于已經宣判強制執行倒計時,自覺點還有救,老羅納德這種純粹是自己找麻煩,竟然沒理睬。
就連張小楷這種年紀,都明白不交稅后果很嚴重,他本以為這位外公欠銀行那么多錢,已經很棘手,沒想到竟然還干過這種事。
懶得為老頭操心,翻個白眼放開鏟子,身邊小牛犢還用腦袋頂頂他。
聊天還在繼續,肯尼先生繼續說道:“聯邦稅務局每年只抽查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三的人,看他們有沒有按時納稅,之前可能是我們老板運氣好,這次算是栽了,這么大一座牧場,那罰金想想都可怕。
難道這里不賺錢?不對啊,這幾天捕魚都已經賺不少,有那么多錢干嘛不請位懂稅務的會計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