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
眾人皆起身相迎,林世群這次從青島(日本)回來,那是得到了日本人支持,丁默涵卸任主任已經在日程上了。
若不是攤上高、陶出走這攤子事兒,此刻他也算是意氣風發了。
“坐,都坐,玉茹,去定一桌酒菜送到家里來,我叫大家來,應該都還沒吃飯。”林世群吩咐道。
“主任,我車里有凱司令剛買的甜品…”陳淼嘿嘿一笑。
“你那是給你媳婦兒買的,我們這群大老爺們兒吃了,你回去豈不是要跪搓衣板兒?”林世群打趣道。
哈哈哈…
眾人皆哄笑,氣氛不由的一送。
“我說三水今天怎么來晚了,原來是奉了太太的命令,當起了跑腿的小伙計了。”傅葉文也跟著調侃道。
“你們吶,能夠有三水對琴老板一半兒好就好了。”葉玉茹嗔白了林世群一眼,捧上果盤過來道,“來,大家吃水果。”
“主任,嫂夫人不會是用這點兒水果就把我們給打發了吧?”
“少跟我這兒貧嘴,萬花樓的安師傅的手藝,你們吃的還少嗎?”葉玉茹笑罵一聲,“酒菜我早就訂下了,溫著呢,你們是先吃飯,還是先說事兒?”
“還是先說事兒吧,這飯吃飽了,腦子就不愿意動了。”林世群一揮手,大聲說道,“都到樓上去,書房雖然地方不大,但擠一擠也是夠的。”
眾人皆附和稱善!
葉公館林世群的書房陳淼來過多次,空間還是蠻可觀的,就是他們現在七八個人進去,那看上去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那個,玉茹,叫下人搬幾張椅子進來?”
“不用了,嫂夫人,我們自己搬就是了。”陳淼走在最后面,聽到林世群在樓上這么一喊,他跑去餐廳,一人提了兩張椅子。
剛好,他進書房的時候,里面的沙發已經被人坐滿了,他就把椅子往門口一放,坐在緊靠門口的位置。
“大家都知道了,高、陶二人出走香港,將用微型相機偷拍的有關‘日中’密約的文本底片交給重慶方面并且對外公開發表了,這是一起非常嚴重的政治泄密事件,在這次事件中,我們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說到“責任”這兩個字的時候,林世群目光朝吳云甫臉上掃了過去。
吳云甫知道自己手下沒看住陶璇姐弟,讓人走脫了,導致高、陶二人在香港毫無顧慮的交出了“密約”底片,造成現在的局面,不由的嘴角抽了一下,心虛的低下了頭。
“大塊頭的責任,他跑不了,但是你們就沒有責任嗎?”林世群話鋒一轉,“陳三水?”
“主任,我在…”
“我不是叮囑過你,讓你幫我看著點兒陶家的嗎?”林世群質問道。
“是,主任,我有責任,我確實沒想到,這一個黃毛丫頭有這么深的心機,我大意了…”陳淼忙站起來道,“主任,我認罰,您怎么處置我,我都接受。”
這個時候,不能硬頂,認錯的態度還要誠懇,林世群難道不知道這完全是吳云甫的責任?跟他陳三水有半毛錢關系?
可是,那也要找一個人給吳云甫分擔一下責任,不然,就這事兒,他還能嚴懲吳云甫不成?
林世群表面上板著臉,其實內心對陳淼的態度十分滿意,這陳淼過去做冷板凳,不是他沒本事,不會來事兒,是軍統那幫人妒賢嫉能,這就跟自己當初在中統一樣,怎么做都不行,還被人中傷,受人排擠,嘗盡了委屈。
太像了,心理認同感不由的有加深了一分。
“你這個處罰容后再說,當前最要緊的就是應對高、陶二人在香港發表的‘密約’帶來的政治后果,大家說說看,有什么好辦法?”林世群話鋒一轉,問道。
“辟謠,我們可以在報紙上辟謠,說高、陶二人為了討好重慶方面,以自己曾經參加的談判的身份,刻意編造了這樣一份所謂的‘日中’密約…”
“對,高宗吾一直想要當外交部長,汪先生沒同意,懷恨在心,他這是在報復汪先生,故意的詆毀汪先生的和平大業!”
“還有那姓陶的,表面上看上去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總是反對汪先生的意見,這就是大奸似忠,他就是一個大奸臣…”
大家仿佛都商量好了,一出口都是聲討高、陶二人,又罵他們貪得無厭,又罵他們人品不行的,反正,這兩人從頭到腳都流膿水,壞透了。
曾記得,他們也曾說過什么高風亮節,人品敦厚,和平先鋒之類的阿諛之詞?
除了一開始黃靖提議,在報紙上針對性的辟謠,這一條算是應對策略之外,接下來也就是聲討了。
即便是針對性辟謠,那也要等香港那邊確切的消息傳過來,畢竟現在只是收到消息,這報紙上到底刊載了什么內容,誰也不知道。
可以肯定的是,報紙上刊登的雖然不是簽署的“密約”最后文本,但也差不多是最終定稿了。
如果拿不到最終定稿,他們即便把密約底片發表,那也只能算是談判過程中雙方磋商的文件,只要沒成為正式文件,那都不算數的。
做生意還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呢。
國與國之間的談判,就算跟做生意有些不一樣,但本質還是相同的。
現在密約已經簽訂,而他們在這個時候把東西拿出來,那就不一樣了,就算汪氏和日方都否認,他們敢把“密約”正式文本公布嗎?
絕對不敢。
汪氏和日本方面都是有顧慮的,一旦公布的后果,那是更加不堪設想,日本一直一來欺騙國際社會,營造自己是“正義”的形象那瞬間就坍塌了,盡管大家都不相信他說的鬼話,但沒人敢理直氣壯的當著所有人面前說自己就是壞人,就是侵略者,總要找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為自己遮掩和辯護的。
“三水,你躲在唐克明后面干什么,怎么一句話也不說?”
“主任,剛才大家都把話說了,我就是想說也沒別的詞兒了。”陳淼微微站起身來,露出半個腦袋,委屈巴巴的說道。
“說,把你心里的想法說出來。”林世群命令道。
“主任,我覺得,現在還不清楚高、陶二人到底將密約泄密了多少,就談應對的話,是不是操之過急了?”
“那你覺得呢?”林世群眼神微微一凝,問道。
“我覺得,咱們首先得搞到一張香港發行的《大公報》,看上面到底都刊登了什么,再做應對,否則,咱們這盲目的反擊,到時候還被對手抓到了把柄,再鬧出什么笑話的話,那就更難看了。”陳淼小心翼翼的道。
此話一出口,沒人說話了。
其實大伙兒都明白,任何馬后炮的補救措施,那都是徒勞無功的,潑出去的水,還能收回來嗎?
“不忿”又能怎樣,大家加入,有幾個是為了所謂的信仰?還不是奔著政治投機來的。
當然也有人的想法很簡單,跟誰混不是混,跟誰吃香的喝辣的,那就跟誰,至于祖宗,民族和國家,他們心里頭根本就沒有這個概念,就算有,那也被自己的內心的貪婪和野心給遮住了。
“三水說得對,主任,咱們連對手出的啥牌都沒看見,就盲目的跟牌,那還怎么贏?”唐克明旗幟鮮明的支持道。
“唐處似乎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姐夫,不如吃飯吧?”葉耀先已經迫不及待的要站起來了,“我都快餓的前心貼后背了。”
“好,吃飯,吃飯去!”林世群一看大家一個個臉上都坐不住的模樣就知道,這個會是開不下去了,其實也真是沒什么好說的,不過是叫過來,了解一下手底下人的想法。
畢竟“密約”的事兒大家也都知道,可密約的內容,那知道的就不多了,就是林世群自己,他不是參與談判的人員,也不是很清楚。
反正,談判持續了兩個多月吧,中間是出過不少直接撂下不談,各不相讓的情況,日方的條件太過苛刻,而且完全不給商談的余地,談判一度進行不下去。
高、陶二人身為談判小組成員,受了多少氣,吵了多少架,他還是清楚的,換做是他,都未必能堅持到最后,還要在“密約”上簽字,承擔簽署密約帶來的政治后果。
于此同時,愛多亞路共舞臺,燈火輝煌,一千兩百個席位不管是座無虛席,就連中間還加了站票。
一千兩百人的劇場熱÷書集了將近一千六百人。
當然,樓上還有貴客包房,那里都是有錢的權貴的地盤兒,普通人想上去都難。
今晚這里開演的是京劇名伶憐花的名作《玉堂春》,作為京劇名旦之一的憐花近來在上海共舞臺大放光彩,在梅蘭芳先生離滬之后,上海京劇舞臺上,無不以程派傳人憐花為追捧對象。
“好!”
舞臺上,演員們唱作念打,臺下叫好聲一陣一陣的傳來,將氣氛推向一個接一個的。
二樓貴賓包廂,一個頭戴瓜皮絨帽的青衣小廝推開其中一間包廂門,剛要開口說話,突然身后一個戴禮帽的黑衣人將他猛地一推,然后只聽得一聲槍響,正在熱÷書集會神看戲的某個背影顫抖了一下,然后捂著胸口,帶著不可思議的眼神,倒在了沙發上。
“啊,殺人了…”刺耳的尖叫聲瞬間在整個劇場內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