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范與吳馨的對話,只有陳淼能聽見,其他人,包括小七都沒資格聽,陳一帆更是遠遠的站在身后,至少有三米遠。
他是個聰明人,知道眼前這位只怕身上有了不得的秘密,可他不敢多問。
同時他也知道,越是這樣的人,越是有能耐的,何況他們現在已經上了陳淼的船了,想下來都難了。
而且,過去跟著他朝不保夕,現在跟著陳淼,過著安定富足的生活,誰愿意再去亡命天涯?
“吳馨,你現在問道上級是queen對吧?”
“是,老鄭沒走之前,就安排我去接受了差不多半個月左右的秘密訓練。”吳馨點了點頭。
“這些我們都知道,我們想知道的是,你受訓回來后,queen都安排你做了哪些工作?”
“古先生,你們在懷疑queen?”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請你回答我,老鄭在信里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你只有配合才有出路,否則就你將我們最重要的內線出賣給日本人這一條,就足以制裁你!”老范虎著臉道。
吳馨臉色一白,她知道制裁是什么意思,重慶方面給每每給下面下的制裁的命令,其實就是“處決”。
她要不是怕死,也不會向日本人供出那些機密了。
“其實她也沒有讓我做什么,就是安排我成為汪氏手下的宣傳部長陶元圣的聯絡人,幫助他們在日汪簽署密約后逃離上海的事宜。”
“你是以什么身份接觸陶元圣的?”
“陶家更換了家庭醫生,我們診所的彼得大夫成為陶家的新家庭醫生,而我作為診所的護士,順利的進入了陶公館,與陶家取得了聯系。”
“是陶元圣還是陶夫人?”
“是陶夫人。”吳馨遲疑了一下,回答道。
陳淼聽到這里,微微一點頭,他也覺得,queen派吳馨去接觸陶家,應該是慎重考慮過的,而陶夫人可比陶元圣表現出來的更有民族氣節,而且從陶璇身上也能看到了這位陶夫人的影子,果斷,睿智,相反,他跟陶元圣接觸過兩次,這個人身上有著濃厚的書卷氣,感性,有理想,但有時候未免有些優柔寡斷了些。
所以就讓老范幫他驗證一下,這一下果然跟自己猜測的沒錯,陶元圣出走,陶夫人才是背后最大的功臣。
“你聽命于queen之后,還跟方文有過來往嗎?”
“沒有,不過,他的一個助手倒是來過找過我兩次。”吳馨道。
“找你做什么?”
“第一次好像是方文想要約見queen,我把消息傳遞上去了,后面我就不知道了,第二次就是給我送船票。”
“船票?”
“就是高宗吾和陶元圣出走香港的那天的船票。”吳馨解釋道,“是我親手把船票交給陶夫人的。”
“你被池內櫻子抓捕后,都跟她說了什么?”
“古先生怎么知道是池內櫻子抓的我?”吳馨瞪大眼睛,吃驚的問道,之前陳一凡用“劉國興”的身份盤問過她,她只是說跟日本人說了什么,但一直沒提“池內櫻子”的名字。
當然,陳一凡的審訊方案也是陳淼制定的,交給小七轉達的。
“我知道的,遠比你知道的多,所以,你最好不要對我有一絲一毫的隱瞞,否則,對你沒好處。”老范冷哼一聲,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我知道,古先生,您還有什么要問的?”
“你對池內櫻子都說了什么,只要你說過的話,都要跟我再說一遍,一字不落,一個細節都不能少。”老范嚴肅道。
“嗯,池內櫻子派了一個叫酒井的日本人來審我,她自己在邊上聽著,我記得他問我的第一個問題是…”
吳馨一邊回憶,一邊跟老范講述自己招供的過程。
老范也會根據自己的經驗,尋找吳馨話語中的漏洞和破綻,但是總體上來看,吳馨交代的話跟她跟陳一凡所言的基本沒有太大的出入,就是某些細節方面可能要比跟陳一凡說的更為詳細一些,尤其是關于酒井和池內櫻子的反應上面。
因為時間的關系,池內櫻子在大概的問了一些問題之后,要將吳馨給放回去,因為吳馨一旦失蹤,那勢必會被‘queen’察覺。
只要“queen”中止計劃的話,那她就無法抓住“queen”的線索了,沒有抓陶璇姐弟,也是想把“queen”引出來。
畢竟吳馨只是一個不太重要的中間聯絡人,就算抓了關起來,也意義不大,若不是她交代有關鄭嘉元在76號高層中安插內線的情報,池內櫻子甚至根本就不關心這樣一個低級情報員的死活。
她想利用“陶璇”姐弟三人把幕后“queen”引出來,哪怕是抓不到本人,能抓到核心人物也是有意義的。
但是,事與愿違,她的想法落空了,不但陶璇姐弟提前預警走脫,就連吳馨也借機偽裝成保潔人員逃脫。
“你既然已經招供了,為何又要從診所逃脫呢,你不知道軍統的家規,叛徒是什么結果嗎?”
“我當時很害怕,老鄭跟我說過,一旦我被捕,就讓我立刻自殺,絕不能落入76號手里,因為他知道我根本挨不了那諸多的酷刑。”吳馨捂著臉抽泣道,“可我當時真是沒辦法,我實在是受不了,那些日本人簡直不是人…”
“吳小姐,我知道你受了好多苦,但你不是普通人,既然加入了軍統,就是黨國的軍人,那就要有為國盡忠的心理準備,這是我們每一個軍人的職責。”老范道,“你能逃回來,不得于就能免于處罰了,但我們會根據你的表現,對你進行問詢和甄別,你要理解和明白。”
“我理解,我明白,能不能把我跟老鄭關在一起?”
“這個我做不了主,何況老鄭并沒有被關起來,他只是暫時失去了部分自由,該有的待遇并沒有取消。”老范道。
“那我還能再見到他嗎?”
“你們倆的關系已經違反了軍統的家規,如果你還抱有這種想法的話,那就是害了他,你明白嗎?”
“你的意思是,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這個我就不好說了。”老范道,“稍后我們會安排你離開上海去大后方,至于如何處置你,還要等上面的指示。”
“我什么時候能走?”
“這個需要我們進一步安排,你也知道,76號和日本憲兵特高課的人到處在找你,你現在露面被抓的話,那肯定是死路一條。”老范道,“再者說,你身上的傷太明顯了,一看就是受刑而來的,只要被人發現懷疑,你就可能再次暴露,所以,早一點將傷養好,就能早一點兒離開。”
“古先生,您一定還能再見到老鄭吧?”吳馨止住了抽泣,站起來鄭重的一鞠躬,請求一聲道。
老范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您能給我給他帶句話嗎?”吳馨希翼的眼神問道。
“嗯。”
“感謝這兩年他對我的照顧,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能早一點兒遇到他。”吳馨幽幽一聲道。
“好,我知道了,等我見到他,會跟她說的,你安心住在這里,等候消息吧。”老范點了點頭,起身離開。
老范離開,陳淼也摘下了的耳麥,揉了一下發酸的眼睛。
“老五,準備一個房間,不要讓人來打擾我們。”陳淼吩咐一聲,“小七,錄音帶剪好帶走。”
“明白。”陳一凡點了點頭,他有很多疑問,但現在不是問的時候。
“怎么樣,老范,你什么感覺?”陳淼坐下來,直接向老范詢問道,畢竟他才是那個問話的人,而且近距離觀察吳馨面部表情以及細微反應的那個人。
老范道:“我的感覺,她不像是在撒謊,半個月的特訓將一個人變成一個說謊高手,我還沒聽說有人能做到,何況,她如果是這方面的高手,她完全可以連日本人也騙過去,還有,她也不必跟咱們說有關76號的有鄭嘉元安排潛伏進入高層的事情,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嗯,有道理,吳馨知道我的一些情況,如果她把這些情況告訴池內櫻子的話,此刻我可能早就暴露了,這真是太險了。”陳淼想到這里就趕到一陣后怕,這個情況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我猜測這個池內櫻子迫切的想要抓到queen,才會忽略一些東西,可她既然去試探你了,說明她對吳馨的口供十分重視,但是,她沒有算到吳馨會從他手下嚴密監控之下逃脫。”老范感慨一聲道,“冥冥之中似乎有天意。”
“我想最擔心的是,吳馨的暴露不是偶然。”
“你是想說…”老范嚇了一跳,他確實沒有比陳淼想的那么深。
“自從老鄭身份暴露后離開,我在軍統內的關系就轉到了這個‘queen’名下,她一直對我并不信任,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她所有的行動,從來不跟我商議,只是直接下令讓我做或者讓我配合,我這河豚小組的副組長,完全就跟一個提線的木偶一樣,任人擺布。”陳淼道。
“你不是說鄭嘉元回重慶后就給你發過一份平安的電文,之后就沒有了下落?”老范道。
“你的意思老鄭出問題了,牽連到我?”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了,如果鄭嘉元不被你們那個戴老板信任,那你是他親手安排的臥底,那不被信任也是正常的,那么queen對你進行相關的考驗,那不就能解釋的通了。”老范道。
“可是老鄭是因為萬盛和的背叛才暴露身份的。”
“我們把你潛伏進76號的前前后后發生的事情梳理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原因。”老范認真的道。
“好。”陳淼點了點頭,這一點他真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