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誰打來的?”小七進來,看到陳淼剛放下電話,順嘴的就問了一句,這話也就他了,換了別人誰敢這么問?
上級跟誰通電話,你一個下級有資格管嗎?
“你猜?”陳淼呵呵一笑。
“池內櫻子?”
“小七,你是越來越聰明了。”陳淼點了點頭,“池內櫻子查到了陳明珠,但陳明珠是督察處的人,想要動她,得跟我打個招呼才是。”
“看起來她還挺顧忌三哥你的面子的。”小七道。
“走吧,人家電話都打過來了,我要是再不回去,就不給面子了。”陳淼起身道,“跟莊秘書說一聲,我去‘霖’記了,沒什么特別要緊的事情,等我明天過來處理。”
“你什么干什么,知道我是誰嗎?”
“陳明珠小姐,我們當然知道你是誰,不然也不會來找你了。”得了授權,酒井親自帶了日本便衣到陳明珠辦公室抓人。
“是你?”一見到酒井,陳明珠臉上的血色瞬間褪了一個干凈,若是76號的人,她至少還能嚇唬一下。
但是對方是日本人,這恐怕難了。
“我要打一個電話給…”陳明珠抓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機,但被酒井沖過來,一把個摁住了。
“對不起,陳明珠小姐,從現在開始,你不能向任何人打任何電話。”
陳明珠看了酒井一眼道:“那我可以回去取一些東西嗎?”
“不行,你現在必須跟我們走,否則,別怪我們對你采取強力措施,你知道的,如果沒有你們督察處的陳處長的允許,我們也不會來帶走你。”酒井道。
“好吧,我跟你們走,但請你們通知一下我的哥哥,我每晚都要跟他通電話的,如果今晚他沒接到我的電話,他會擔心我的。”陳明珠冷靜的說道。
“放心,令兄那邊,我們自然會通知他的。”
“走吧,需要戴上手銬嗎?”陳明珠雙手并攏,伸了過去道。
“不用。”酒井想了一下,這么多人還看不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那他酒井豈不是太過無能了。
陳明珠是被悄悄的帶走的,甚至督察處內部都沒有驚動。
這也是陳淼要求的,這個時候若是鬧的動靜太大,會引起76號內部人心不穩,繼而引起多方的猜測。
而且這是督察處內部的事務,陳淼也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
坐在車上,親眼看到陳明珠被請上了酒井的汽車,駛出76號的大門,陳淼才吩咐小七開車,緊隨其后跟了上去。
“櫻子小姐,我真是不明白,你怎么還查到我的人身上了?”陳淼開始了他的表演,畢竟他現在的角色是要維護陳明珠和陳明初的。
他的立場不能轉變的太快。
“三水君,電話里我可能沒解釋的清楚。”池內櫻子道,“我們通過對劉國興和陸慧持有的兩張假的良民證進行溯源追查,發現,這兩張假證正是陳明珠小姐找人偽造的。”
“陳明珠本來就認識他們倆,給他們辦兩張假證這有什么?”
“是,陳明初跟劉國興的關系,陳明珠又是劉國興派人接到的上海,她們之間認識,這無可厚非,但陳明珠一個從來沒有在上海生活的女孩子,她怎么知道找什么人辦理良民證,為什么劉國興自己不能去辦?”
“劉國興是通緝要犯,他當然不敢去了。”
“陸慧呢,她也不是通緝要犯?”
“陸慧一直被我們嚴密監控,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監視之重,她要去辦的話,早就被我們發現了。”陳淼解釋道。
“至少,陳明珠有包庇嫌疑。”
“那至少要看這兩張證件是什么時候辦的吧?”陳淼沉吟一聲道。
“一個月之前,就在陳明珠入職76號督察處之后。”池內櫻子目光灼灼的盯著陳淼說道。
“這…”陳淼被問住了,他當然知道,這兩個良民證是辦在陳明珠已經在督察處做事之后。
“櫻子小姐,你想怎么做?”
“三水君,我能理解你跟陳明初的關系,但這不是講江湖道義的時候,你要明白,重慶分子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對待敵人,只有將他徹底消滅,明白嗎?”池內櫻子大聲道。
“櫻子小姐,我知道自己的立場,放心,如果陳明珠真的有包庇的嫌疑,我絕不姑息。”陳淼臉色很難看的道,“但我還是希望櫻子小姐能夠手下留情,陳明珠她并不是真真意義上的重慶分子。”
“只要陳明珠愿意將真相說出來,我自然可以寬大處理。”池內櫻子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多謝櫻子小姐。”
“三水君這是憐香惜玉嗎,我還從來沒見你對琴老板之外的女人如此關心過?”池內櫻子道。
“我只是覺得她太年輕了,只是被人誤導了,沒有能夠正確的認識到形勢,所以,才做出了錯誤的選擇。”陳淼道。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三水君這樣冷靜客觀的。”池內櫻子道,“我現在要去問話了,三水君,要一起聽一下嗎?”
“我不需要避嫌嗎?”陳淼反問道。
“當然不需要。”
“好吧,審訊室我就不進去了,我在隔壁聽就可以了。”陳淼點了點頭。
審訊室內,陳明珠只是被請了坐在椅子上,并沒有什么限制措施,當然,也不可能一進來就用刑。
池內櫻子人沒到,酒井也不敢自己擅自審問。
等到池內櫻子跟陳淼談完了,這才趕了過來,審訊,不,現在應該是問話,陳明珠只是被請過來問話的,而并非抓捕。
這里面還是有區別的,陳明珠畢竟是督察處的人,還有一個擔任76號主任辦公室主任的哥哥,該有的特殊照顧還是要有的。
“陳明珠小姐,我們請你來,是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只要你回答清楚了,我們自然不會為難你。”池內櫻子進來,和顏悅色的道。
陳明珠沒有說話,她好歹也是經歷過這樣的場景的,多少也有些經驗了。
“今年的一月二十八號,你可還記得你去過什么地方,做過什么事情?”池內櫻子繼續問道。
“都過一個多月了,我怎么記得?”
“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嗎?”池內櫻子似早料到她會這么說,“這一天是周末,你穿了一身褐色的呢子的大衣,手上還戴著一雙黑色的羊皮手套,手里提著一只黑白格子的皮包,特意的燙了頭發…”
陳明珠眼珠微微轉動了兩下,非常震驚,她那天的裝束,池內櫻子描述起來,宛若親眼見到一般。
這是怎么一回事兒?
“你去見了一人,這個人給了你一個地址,然后,你去了這個地址,交給對方一個信封,信封里面有兩張免冠照片,還有兩個人的身份資料,當然,這兩份資料都是假的,你是想找人做兩張假的良民證,對嗎?”
陳明珠不吭聲,那天她的確是見了一個人,那是個中間人,中間人跟她談好了價錢,然后給了他一個地址,讓他去找一個姓“顧”的人,把自己要做的東西寫好了放進一個信封里,然后交給他就可以了。
而這一切,其實都是哥哥陳明初安排的,因為陳明初自己無法出面。
可是,她能說嗎?不能說,一說,陳明初就危險了。
“陳明珠,你不開口,不等于這件事沒有發生,我這里有人證,也有物證。”池內櫻子命人取來一個信封,“這個信封你還有印象吧,這就是當初你交給顧裱糊的,里面有一張紙,上面是你讓顧裱糊偽造的一男一女的兩個假身份,這一男一女是誰,不用我再詳細跟你解釋吧?”
“是,是我做的,又怎么樣,我故意包庇了劉國興大哥和慧姐,想用這種方法送她們離開上海。”陳明珠知道自己回避不了了,池內櫻子必然已經抓到了顧裱糊,還不如索性承認下來。
“可你既然想送她們離開,為何又要向特高課打匿名電話,告發她們離開的車次和時間呢?”
“什么,匿名電話,告發?”陳明珠大吃一驚。
“怎么,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知道她們的假身份和離開上海的火車票出發的時間?”池內櫻子追問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陳明珠有些慌了,語氣中就能聽出來,到底是沒有進過專業的反審訊訓練的,很容易就把內心真實的反應暴露在人前了。
面對池內櫻子這樣的經驗豐富的審訊老手,陳明珠的面部表情以及躲閃的言辭,幾乎可以肯定的判斷出。
陳明珠在撒謊,或者部分說了謊話,否則,她不會如此心虛,甚至是抗拒回答池內櫻子的問題。
“你哥哥陳明初知道嗎?”
“他不知道。”陳明珠回答的很快,聲音也高了三分。
陳淼在隔壁聽到這一聲,不禁暗嘆一聲,哪怕是沉默不言,都比這個回答要好,這分明就是告訴池內櫻子,陳明初知道這一切,但他還沒有阻止,甚至還幫著一起隱瞞了。
在池內櫻子這樣一個審訊老手之下,陳明珠敗的毫無懸念。
這一點也是在陳淼意料之中的。
陳明珠想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但這樣看起來,反而是適得其反,而這會家中池內櫻子對陳明初的懷疑。
陳淼的目的達到了,但這樣利用陳明珠這樣一個無辜之人,他心中還是有些不忍,只能盡量的護著她生命安全,等日后再解釋和補償了。
沒有辦法,置身其中的人,又有誰不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