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淼剛到“霖”記,盧葦就過來稟告,池內櫻子求見。
這么早?
這女人昨天應該沒走。
陳淼心神一凜,今天的戲碼終于要來了,陳淼定了定神吩咐道,“請櫻子小姐進來,另外我們泡兩杯咖啡送過來。”
“是,三哥。”盧葦答應一聲出去了。
隨后池內櫻子進來,徑直就朝陳淼里面的辦公室走了過去。
“吐真劑?”池內櫻子的直接,讓陳淼感覺還是有些詫異的,其實也不難理解,與其拐彎抹角,還不如直接捅明了來的痛快。
“三水君,這吐真劑學名叫東莨菪堿,是美國的一名叫豪斯的婦科醫生在婦科麻醉的時候,意外發現患者進入鎮靜狀態,會無意識的準確如實的回答問題,敏銳的覺得,這種麻醉劑可以用于司法審訊,令犯人在不自覺的情況下說出真話。”池內櫻子倒是給陳淼科普了一下。
這種東西國內是很罕見的,而用于審訊就更少了。
“櫻子小姐的意思是,想在我們這個案子中對犯人使用這種吐真劑?”人家都明說了,他也不能故意裝傻。
“是的,我想先在尤三或者朱山緣身上試驗一下。”池內櫻子點了點頭。
“我似乎沒有反對的理由,櫻子小姐你想什么時候開始?”
“如果三水君不反對的話,我想盡快開始。”池內櫻子道。
“可以,但是使用這個吐真劑有沒有什么先決條件,比如犯人的身體承受能力,還有,會不會有什么大的副作用?”
“這是一種麻醉劑,只是發現它的其他的用途,雖然有一定的風險,但風險還是可控的,除非遇到過敏體質反應。”
“好,我來安排,讓人配合。”陳淼點了點頭。
盧葦端了兩杯咖啡進來。
“櫻子小姐,咖啡,請。”
“謝謝,三水君辦公室的咖啡我都有些喝習慣了,再喝外面的咖啡,都有些不習慣了。”池內櫻子贊嘆一聲。
“櫻子小姐喜歡,常來就是了。”
池內櫻子居然打算先要在尤三或者朱山緣身上試驗,這一點兒倒是有些讓他意外,但這只怕也拖延不了多長時間。
如果這吐真劑真的有用的話,接下來用在劉國興身上是必然的了。
也不知道小七那邊怎么樣了。
劉國興能不能挺過這一關呢,陳淼內心也是不確定,如果不行的話,就只能果斷放棄了。
尤三身上的價值不大,池內櫻子選擇的試驗對象是朱山緣。
審訊室內,一切準備就緒。
對于“吐真劑”使用,陳淼也是很好奇的,這么一個可以觀看的機會,他當然不會缺席了。
朱山緣顯然并不知道今天提堂自己是要干什么,但是當看到兩個人將他綁在了椅子上,又進來一個身穿白大褂的日本軍醫的時候,他的眼神之中還是出現了一絲驚慌。
日本人在東北的一些暴行,普通人也許不知道,但情報部門對此那是不陌生的,用活人做實驗。
“你,你們干什么…”
在朱山緣恐懼的叫喊聲中,那名日軍軍醫打開一支安瓿瓶,用針筒抽出了里面的藥液,然后,緩緩的注射進入手臂的靜脈血管之中。
藥效很快,看得見的朱山緣眼中的驚慌和恐懼感逐漸消失,當然,眼神也變的散而無光。
“吐真劑”本身也是一種麻醉劑,鎮靜劑。
十分鐘后,日軍軍醫近前觀察了一下朱山緣的情況,然后轉過身來,對池內櫻子彎腰一鞠躬,說一了一聲:“櫻子小姐,可以了。”
池內櫻子點了點頭。
“你叫什么名字?”
“朱山緣。”
陳淼也在觀察,他注意到了,在被麻醉鎮靜之后,朱山緣雖然還能聽得見外面的動靜,也能做出一定的反應,但說話的語速明顯比正常情況下緩慢多了,眼睛也看不出太大的情緒的波動。
這是一種無意識,或者下意識的反應,這種反應是最接近內心真實的情況,也就是說,他現在說的都是真話。
這可不是什么好現象,陳淼的心不由的往下一沉。
“今年1月14日,你還記得嗎?”
“記得。”
“那你跟我說說,你那天都干了些什么?”池內櫻子問道。
“那天一早起來,我就接到我的上司的命令,他讓我去皇后咖啡館…”朱山緣娓娓道來,而陳淼的心卻是越聽越沉。
朱山緣的招供目前來說,對他并無不利之處,但從他對“吐真劑”的反應來看,如果用在劉國興身上,那后果不堪設想了。
“76號督察處處長陳三水會在那天中午過去,也是你的上級劉國興提前告訴你的?”
“是的。”
“這么說,你的上級早就知道陳三水那天中午會去?”
“嗯。”
“你的上級是如何知道這一點的,是誰給他的情報?”
“我不知道,做我們這一行的,不該問的不問,這是規矩。”朱山緣回答道。
“櫻子小姐,藥效快差不多了,這一支最多只能維持十分鐘…”那日本軍醫突然提醒池內櫻子一聲。
陳淼也聽到了,吐真劑也是有藥效時間的。
“最后一個問題,陳明珠小姐是你們的人嗎?”池內櫻子一張嘴,把陳淼也是嚇了一跳。
“不是。”朱山緣似乎考慮一下,才回答道。
“陳明初呢?”
“以前是…”朱山緣說完,頭一歪,昏迷了過去。
池內櫻子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雖然只有短短的十分鐘,但是問出的東西還是很多的,尤其是一些跟過去口供不一樣的地方。
沒過多久,朱山緣就蘇醒過來,從他呆滯的目光就可以看出來,他根本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
“能不能繼續使用?”
“櫻子小姐,不行,如果連續使用或者一次使用大劑量的話,會可能導致一些不可預測的后果,建議休息一天之后再進行。”那日軍軍醫官一絲不茍的回答道。
盡管有些失望,但池內櫻子還是同意了,伊藤森帶過來的“吐真劑”只有兩盒十支,可不能敞開用,萬一浪費了,就不劃算了。
“三水君,怎么樣?”池內櫻子有些小得意的向陳淼炫耀一聲。
“嘆為觀止。”陳淼驚嘆一聲道,“在下算是見識過了,若是以后有了這個‘吐真劑’,咱們的審訊工作就變得輕松多了。”
“這種藥劑很難弄到,也不是所有人犯都需要使用這種吐真劑。”池內櫻子道,“對于一些訓練有素的人,這種藥劑很可能是沒有效果的,甚至會給出相反的答案。”
“哦,那使用這種吐真劑,人犯說真話的準確率有多少?”陳淼虛心求教道,這東西他只聽說過,沒用過。
“準確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池內櫻子不無驕傲的說道。
“這么高的準確率,那還等什么,趕緊用上呀?”陳淼一副急切的表情說道。
“不急,問一次話的時間有限,我需要想好要問的問題,再決定什么時候用藥。”池內櫻子搖頭說道。
“哦,是這樣呀,那櫻子小姐什么時候開始,可一定要通知我,我也想親眼觀摩一下。”陳淼懇求道。
“嗯,到時候我一定會通知三水君的。”池內櫻子微微一頷首,點頭道,“對了,三水君,你對朱山緣今天的口供有什么看法?”
陳淼知道池內櫻子話里的意思,有關劉國興、朱山緣在皇后咖啡館意圖綁架自己一案中自己行蹤泄密有了不同的說法。
“櫻子小姐是懷疑,那天我去皇后咖啡館是早就被人安排好了的?”陳淼點了點頭。
“三水君,你就沒懷疑過嗎?”池內櫻子反問道。
“櫻子小姐,其實我早就知道這是個陷阱。”陳淼知道,有些話現在可以說出來了,但這比他想象中的要快。
“噢?”
池內櫻子很吃驚,一臉詫異的望著陳淼。
“櫻子小姐,這件事本來并不復雜,但是由于我們76號內部的權力的傾軋,我跟陳明初在明面上分屬兩個陣營,所以,有些方面我們需要維持彼此之間的關系,這個櫻子小姐應該懂的…”
池內櫻子微微一皺眉,陳淼的解釋,她當然明白,丁默涵和林世群為爭奪76號控制權,兩個人以及雙方所屬的勢力在76號內部上演了一場不見血的較量,最終以丁默涵出局告終。
朱山緣被捕的時候,丁默涵還未從76號出局,陳明初表面上也還屬于丁系的干將,只是他當時重傷在家養傷。
“櫻子小姐,其實明初兄一直奉林主任之命暗中與劉國興有聯系,這其實是一種策略…”
“養寇自重,對嗎?”
“不,我們是可以來一個抓一個,可抓了之后呢,敵人必然會以更加隱秘的手段來接近我們,到時候,我們豈不是一無所知,那一旦爆發出來,損失不是更大,不是嗎?”陳淼呵呵一笑,“重慶方面在香港不也跟帝國方面有所接觸,你們明知道他們的目的是拖延汪先生還都南京甚至是攪黃了汪先生的和平建國的大業,可你們不也跟他們相談甚歡嗎?”
池內櫻子臉色微微一變,眼前這個中國人看上去很謙卑,但骨子里絕對不是個好易于之人。
陳淼說的很直白,你們日本人私下里偷偷的瞞著我們跟重慶方面談判,拖延我們還都額日期,我們為什么就不能用這種手段穩住重慶方面不斷的派行動組來呢?
“三水君,我不是來跟你討論政治的。”池內櫻子生硬的道。
“我也不想討論政治,櫻子小姐,在其位,謀其政,我自問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76號,對不起帝國的事情。”陳淼淡淡的道。
“三水君,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你了。”池內櫻子找不到反駁的話語,只能躬身給陳淼道歉。
“櫻子小姐,我們彼此應該多對方一點兒信任,明初兄也是三人小組成員之一,我們的目標是抓住臥底76號的軍統奸細King,而不是在這里憑空懷疑自己人。”陳淼鄭重的道。
池內櫻子微微張了張嘴巴,最終什么話都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