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子小姐…”松原在打電話,電話那頭的人是誰,不用猜都能知道,肯是池內櫻子了。
她故意的將劉國興留在“霖”記,然后一副我把人交給你陳淼的模樣,然后表現出我很信任你,由你接手的意思。
目的就是要看陳淼接下來的表現。
怎么才能知道陳淼的表現呢,留下一個人看著,這個人就是松原,松原只參與有關劉國興的審訊,但不干涉,決定權在陳淼手中。
而對于陳淼釋放陸慧的想法,池內櫻子僅僅是考慮了三秒鐘后就答應了。
陸慧不過是用來威脅劉國興的人質,現在劉國興已經被抓了,她的價值就大大的降低了,釋放陸慧,至少也能對外營造一種親和友善的形象,對于無辜之人,76號和日本特高課還是區別對待的。
“他對劉國興用刑了?”電話里池內櫻子驚訝的問道。
“哈伊,用的是電刑,現在人已經暈過去,送去牢房了。”松原答道。
“三哥,松原給池內櫻子打電話呢,我在門外聽到了。”小七向陳淼匯報道。
“嗯,意料之中。”陳淼點了點頭,松原就是留下來監督并監視自己的,池內櫻子表面上對他表現十分信任,其實,還是不放心自己。
這個女人不會輕易不會解除對自己的懷疑的,這一點他已經有心里準備。
“對了,劉國興傷勢怎么樣?”
“傷的挺重的,不過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小七道,“這人骨頭挺硬的,我見過的人當中還沒幾個像他這樣的。”
“你把這份文件拿給黃靖,告訴他,在明天的《國民新聞》上全文刊登。”陳淼將陸慧簽署的那份“自省書”遞給小七道。
“真要這么做?”
“在我這個位置,不就是要這樣嗎,難道讓我做好人?”陳淼說道,他是76號的“狗特務”,狗特務哪有做好事的,只有做壞事,才會不會被人懷疑。
“你就不擔心以后會被人誤解?”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陳淼揮了揮手說道。
“那鋼板我帶回來一塊,拿上來讓你瞧一眼?”小七接過文件,詢問一聲道。
“嗯,等你回來再拿過來吧。”
“好。”小七拿了文件出去了。
這藍玉海昨天跟周福海談了些什么,陳淼很好奇,可惜他們的談話沒有讓第三人在場,就連林世群都不行。
自己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忽然想起什么來,陳淼摁了一下桌下的紅色的小按鈕,那是召喚外面辦公的機要秘書盧葦的。
“三哥,您找我?”
“從現在起,有關藍教授的生活起居,由你負責,包括衣服送洗以及生活垃圾的處理。”陳淼吩咐道。
“是,三哥。”盧葦心領神會的點頭答應下來。
情報來源是無所不在的,像藍玉海這樣的人,就算受過一定的保密訓練,那也是相當有限的。
很多時候想了解一個人,從他的生活習慣以及生活垃圾上就能看出一二來,不一定需要直接接觸。
比如穿著,可以看出一個人品味和性格,吃剩下的剩菜可以判斷出此人喜歡吃什么,喜歡吃甜的還是咸的,喜歡什么菜系?
平時扔掉廢紙垃圾,上面的內容可以判斷出這個人在那方面的學識,以及對那方面有所興趣等等。
平時讀什么書,喜歡什么人等等。
這些都是情報。
用來制造雕版的特殊鋼板表面上看跟普通鋼板沒什么區別,就跟普通鑄鐵鋼管跟槍管用的鎢鋼槍管一樣,看上去都一樣,可實際用起來,那差別大了。
而且,特殊鋼板還的配特殊的刻刀來使用。
這種刻刀也不是一般材料。
不過,弄刻刀的話,要比弄鋼板容易多了,當然,這種刻刀也是不多見,一般人根本用不到,市場上也買不到,需要特殊定制,甚至還需要根據個人的習慣來特別設計。
陳淼正在辦公室研究這雕版印刷的鋼板,忽然蘆葦敲門進來稟告,市警察局偵緝處的陳光炎來了。
便宜大侄子來了,這陳淼不能不見。
陳光炎一進門,就把腰彎的低低的,那諂媚額的笑容,看的陳淼差點兒沒忍住要吐:“叔,侄兒來看您了。”
“光炎吶,有事兒嗎?”陳淼端起叔叔的架子來,不動聲色的問了一聲道。
“叔,侄兒這是來告訴您一個好消息的。”陳光炎走到陳淼跟前的椅子前,站著也不是,往下坐又不敢。
“坐下說。”陳淼斜睨了他一天道。
“哎!”陳光炎一屁.股直接坐了下來,“叔,我提副處長的事兒有眉目了。”
“好事兒呀,恭喜呀,光炎,終于踏上這一步了。”陳淼呵呵一笑。
“這都是叔您提攜的功勞,要不是叔您把功勞讓給我,我哪有這個機會,還得到西村先生的青睞。”陳光炎道。
這西村是警察局的日本顧問,他雖然只是個顧問,可是權力比警察局局長盧英還要大,在新政府所有機構里,都有日本人派駐的顧問,這機構主官大多數只是個傀儡,顧問才是最大的官兒,有的甚至直接安插日本人擔任副手,把正職的人給架空。
“行了,這都是的造化,跟我關系不大,你來就是告訴我這個消息的嗎?”陳淼問道,他可沒閑工夫跟這小子扯閑篇。
“叔,侄兒知道您喜歡評書,我就給您尋了一把三弦兒?”陳光炎一邊搓手,一邊透著討好的微笑道。
“哦,你給我弄了一把三弦兒?”陳淼倒是有些意外。
“對,花梨木,青花白底的蟒皮。”
“東西呢?”
“我擱在外面,沒拿進來,怕您不喜歡?”陳光炎十分卑微的說道。
“拿進來讓我瞅瞅?”要是送別的東西,陳淼說不定還提不起興趣,這家伙居然給他送了一把三弦兒,這真是搔到他心中癢癢肉了。
“好咧。”
陳光炎屁顛屁顛的跑了出去,然后手里抱著一只長木盒子進來,看上去他拿的還有些吃力。
棗紅木的盒子,這么大的,肯定沉了。
“叔,您給看看。”陳光炎放在外頭會客廳的茶幾上,招呼陳淼一聲。
陳淼走過去掌了一眼,這還是過去的老師的卯榫結構的盒子,上面都有包漿了,就這盒子而言,只怕也是有些年頭了。
老東西不一定好,但有歷史價值,一般人買回來,也不會真的會拿出去彈,但放在家里,那就代表不一樣的身份和地位。
陳淼打開盒子,一把三弦兒出現在他的眼前,花梨木的,青花白地的蟒皮,一看做工,就是名家出品,當然,三弦兒并不是什么名貴的樂器,很多草臺班子,走街串巷的民間藝人都喜歡三弦兒,北方的打鼓就是以三弦兒為主要樂器伴奏,蘇州評評彈也是以三弦兒和琵琶為伴奏。
但是蘇州評彈用的是小三弦兒,而自己面前的分明是一把大三弦兒,大三弦兒主要流行在北方,比如鼓書之類的表演形式,用的就是大三弦兒。
陳光炎這家伙估計也不懂這個,居然給自己送來一把大三弦兒,陳淼有些哭笑不得,可人家一番心意,他也不好拒絕。
這東西怕是陳光炎還是花了不小的價錢給淘換來的,要是拒絕了,也怕他多想,還不如收下算了。
這東西在他手里,估計也留不住,到時候不知道淪落到誰的手里,要是識貨之人,倒也罷了,就怕…
咚咚…
伸手輕輕撥動了一下弦兒,音質明顯帶著北方那種粗獷渾厚,與小三弦兒的細膩柔情形成明顯的對比。
這藝術是分地域的,同樣都是三弦兒,大三弦兒和小三弦兒所表現出來的音質和音色那是明顯的不同。
“光炎,你有心了,這東西我很喜歡,叔就不跟你客氣,收下了。”陳淼合上了盒子說道。
“叔喜歡就好。”陳光炎如釋重負的一聲。
“行了,你的事兒,叔會上心的,回去等消息吧。”陳淼道,這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軟,光收禮,不干活兒,那真不是人干的事兒。
“謝謝叔,那我就先回去了。”陳光炎樂滋滋的說道。
“嗯。”陳淼點了點頭,把人送出辦公室就回來了。
這么一個大家伙,放在辦公室肯定不合適,放家里,回去梁雪琴肯定要問,算了,這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拿回去好了。
“陸小姐,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一輛汽車在陸慧家巷子口停了下來,楊宸從車上提著一個箱子下來。
然后打開門,陸慧從車上下來,短短一個星期,恍若隔世。
鄰居們還不知道陸慧出事兒的消息,看到陸慧從外面回來,都熱情的上前招呼,她平時待人和善,有樂于助人,懂禮貌,鄰里關系相當不錯。
“慧姐姐,好多天沒見你了,你去哪兒了?”一個小男孩手里拿著一個小狗玩具跑過來一把保住了陸慧的大.腿。
“我出差去了。”陸慧不想撒謊,可面對的是一個孩子,她并不像讓他這么早接觸到社會的陰暗和殘酷,只有撒了一個謊。
“陸小姐,這是處座讓給給你的。”楊晨從口袋里掏出一本“霖”記貿易公司的職員證遞了過去。
陸慧微微一皺眉,沒有伸手接過來。
“處座已經替你把大新公司的工作辭掉了,今后你到‘霖’記貿易來上班。”楊宸解釋道。
“我不去。”
“你不去的話,在上海恐怕沒有一個工作適合你。”楊宸語氣之中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強硬。
“你們太卑鄙了!”陸慧怒道。
“自由是要付出代價的,陸小姐,拿著吧。”楊宸直接把證件塞進了陸慧的手中,“給你三天時間,把身上的傷養一養,然后到‘霖’記來報道,不來話,后果自負。”
說完,楊宸上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