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號的警官訓練班一共辦了三期,前兩期時間倉促,加上當時的師資力量不足,以及丁默涵、林等人的私心緣故,招收的都是他們親信和故舊。
而這些人現在都安插在一些重要的崗位上。
第三期招募的學員主要還是對內的,是從投奔而來的兩統和幫派中識字分子,以及從各行動隊以及科室推薦。
人數在三十人左右。
這些人學成結業后,還會回到原來的科室或者行動隊,當然,在訓練班鍍金后,回去之后,哪怕不升職,待遇和地位肯定是不一樣的。
這些人都是有一定身份背景的,用好了,對自己在76號內的潛伏是有巨大的作用的,這種好事兒,陳淼當然不會拒絕。
陳淼也不管林世群安的什么心。既然他把這些人交給他,那他就接下來好了。
“韓老四,去汽車隊借調一輛汽車,另外再去警衛大隊請張隊長給我派兩個人,我要去一趟醫院。”回到檔案庫,陳淼把韓老四叫到跟前,吩咐一聲。
“去醫院,三哥,您能出去了?”韓老四驚訝的問道。
“臨時的。”陳淼道,“主任特批的。”
“哦,哦,我這就去。”韓老四拿了陳淼的條子,飛快的去了。
林世群不會讓他單獨一個人去見余樸的,一來陳淼沒見過余樸,不認識,二來,陳淼一個人出去,他也不放心,而且陳淼現在已經是軍統制裁名單的上“4號”了。
陳淼要是出事兒,他好多事情就的重新安排,這個損失林世群可不愿意見到。
所以,他安排黃靖跟陳淼一起去了醫院,還帶去了76號給余樸的慰問金兩百元,陳淼還個人掏了腰包給買了一些水果營養品。
余樸的傷倒是不是很嚴重,就是在被追殺的時候,被保鏢撲倒在地,摔了一跤,腦袋磕破了,大.腿上一塊皮蹭破了,當時看上去挺慘的,其實傷的并不嚴重。
因為腦袋磕破了,紗布包的跟一個紅頭阿三似的,邊上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在照顧她,看穿著打扮應該是他的妻子。
余樸四十多歲年紀,看上去有那么一點兒不茍言笑,長相也也很普通,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也在外面養了一個外室,一聽說陳淼代替他出任警官訓練班的主任教官,倒是沒有多大的反應。
很爽快的就把自己辦公室的鑰匙直接交了出來。
這其實就已經完成了交接工作。
陳淼跟余樸沒什么交情,簡單的說了幾句場面話,就直接從醫院出來,去極司菲爾路55號,76號特工總部的招待所。
招待所也是汪氏“六大”代表的住宿場所之一,陳淼的安保小組工作范圍自然也包括其中。
招待所的所長是交際科的張露,副所長是直屬行動組組長王培文兼任,而這兩人都跟陳淼有過過節。
所以,陳淼過來,兩個人都是避而不見,派了手下一個姓金的女大堂經理接待。
而這個姓金的大堂經理長不是別人,正是黃靖的老婆,夫妻二人都在76號內任職的情況并不鮮見。
既然有熟人帶路,陳淼很容易的就進入余樸的辦公室。
“陳科長,學員們正在上課,一會兒您是不是去跟大伙兒先見個面?”黃靖問道。
“主任說,從今天開始暫停一切課程,所有學員全部編入督察室,負責大會期間的督查工作。”陳淼道,“我打算把所有學員編成三個督察小組,分別紀律作風督察小組,安全和保衛督察小組,以及衛生督察小組。”
“原來主任讓陳科長暫代訓練班主任教官是有目的的。”黃靖呵呵一笑。
“黃秘書,我不太熟悉學員的情況,編組的工作就交給你來完成,如何?”陳淼直接就給黃靖下任務了。
“那學員編組的有那些具體的要求呢?”
“女學員盡量的放在衛生小組,各組組長和副組長的人選你先擬一個名單上來,這事兒,我要跟馬督察商量一下再定。”陳淼道。
“好的。”
“學員的資料給我一份,我先熟悉一下。”
陳淼沒有檢查招待所的后廚和倉庫,以他現在的身份和職權,他是有權力這么做的,但他并沒有這么做。
招待所是個油水很多的地方,張露和王培文豈能不上下其手,中飽私囊,否則,她們哪來那么多的錢買名貴的皮包和香水,以及動不動就出去跳舞、吃西餐?
他們貪污的又不是陳淼的錢,他才懶得管呢,再者說,76號這種上下貪污揩油成風,對抗日大局來說,那是好事兒。
這樣一個紀律松弛,又貪污腐敗成風特工機構,試問能存在多久?
所以,他才不會管了,招待所就算出了事兒,板子也打不到他的腦袋上,張露和王培文一個是丁默涵額親信,一個是林世群的狗腿子。
76號內對他不懷好意的人不少,有些時候尺度把握的不好,他就真的淪為斗爭的棋子了,這不是他想要的。
陳淼在招待所待了也就不到半個小時,就坐車返回76號了,即便是此刻臨近中午,他都沒有在招待所吃飯。
當然,張露和王培文這兩位也不會留他吃飯的。
一個下午,陳淼都是在看警官訓練班的學員資料中度過的,雖然只有三十人,可是要從他們的簡歷中看到不一樣的東西,那是需要話時間思考的。
要看的是簡歷背后的東西,比如,某學員是哪個科推薦的,推薦人是誰,是否有師長和親戚在76號,屬于哪一個陣營,如果分不清楚,信錯了人,用錯了人,那后果是不堪設想的。
至于人的性情和為人處世,那還需要在接觸中觀察,作為一個老情工,察人,觀人那是必須要學會,必須要掌握的技能,但能掌握多少,就看個人的洞察力和領悟力了。
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吳天霖一頭大汗的從外面回來了。
“老師,師母這一天,跑了好幾個地方,早上,一大早就去了南市廟前街的回春堂藥店,大約在里面呆了有半個鐘頭左右,出門的時候,巧兒姑娘手里拎著一大包藥,我派人去問了店里的伙計了一下,師母是去找回春堂的坐堂大夫苗大夫看病的,藥方也給您抄來了。”說著,吳天霖就從口袋里掏出一張藥方來。
陳淼雖然不通藥理,可是看到里面的幾味藥的用量,眉頭一皺,這些都是補氣血的藥,而且藥量用的有些大。
用老話講,這藥用有些“狼”了。
“韓老四。”
“三哥,在呢。”韓老四總是會在第一時間出現在陳妙面前。
“把這個藥方記一下去出去找個老中醫請教一下,問一下這是治什么病的,藥的用量如何。”陳淼吩咐一聲。
“明白,三哥,我馬上就去。”韓老四迅速的記下了藥方,然后飛快的跑了出去。
“師母從回春堂藥店出來后,去了法租界巨籟達路的周家花園,大概待了不到二十分鐘后,就出來了,后來,她們并沒有回去,而是在霞飛路上一家飯店簡單的用了一下午餐,去了南京路上老鳳祥銀樓,我看到下車的時候,巧兒姑娘手里拎著一個小箱子…”
陳淼默然不語,巨籟達路周家花園,上海聞人,房產大亨周祥云的私家花園,擁有萬貫家財,同時也是上海灘有名的收藏家。
周祥云喜歡書畫和青銅器,尤愛唐、宋名人字畫貼,梁雪琴手中有一副宋初書畫名家米芾一副臨摹唐顏真卿書法字帖一副,雖然是臨摹,可米芾的名聲不比顏真卿差多少,而且米芾擅長臨摹前人字畫,幾可以假亂真,所以,這幅字帖的無論歷史價值和藝術價值都是極高的。
梁雪琴對這張字帖很寶貝,曾經有人向她出價三千大洋,她都沒舍得賣掉,她現在去見周祥云,想干什么?不言自明。
還有,她又帶著巧兒去老鳳祥銀樓做什么,老鳳祥銀樓是上海灘首屈一指的經營金銀首飾的地方。
梁雪琴并不是一個對物質特別追求的人,雖然有些金銀首飾,但很少佩戴,只有再有一些特別場合,平時登臺表演都是穿著很素雅的,這個時候,她絕對不會是去購買金銀首飾,變賣首飾倒是極有可能。
陳淼對梁雪琴的財政狀況是了解的,就算聽雪樓關門了,憑她的手中的積蓄,也能支撐很長一段時間。
除非是聽雪樓出事兒了,梁雪琴這是想要保住聽雪樓,她才要變賣自己珍藏的字畫和首飾籌錢。
“老師,天霖這一天的觀察下來,發現師母好像很缺錢?”吳天霖低下頭,試探的問了微微有些走神中的陳淼一聲。
“天霖,你去打探一下,如果梁小姐手里的東西沒有成交的話,你想辦法,花錢從她手里買回來。”陳淼道,“這個對你來說,沒什么問題吧?”
“你放心,只要資金到位,保證給老師辦的妥妥當當的。”吳天霖點了點頭,“老師,師母既然缺錢,您為什么不直接給她呢?”
“我要是能直接給她,還用你這么拐外抹角的買下她手里的東西?”陳淼白了吳天霖一眼。
“是,天霖明白,這就去辦。”
“還有,問一下,小七,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他跟你不一樣,不能隨時隨地的進76號。”陳淼吩咐道。
“明白,明天給老師消息。”吳天霖點了點頭。
法租界,袁公館。
“爹,你什么時候能夠把聽雪樓給買下來?”袁杰“呯”的一聲,直接推開袁顯的書房,把正在打電話的袁顯嚇了一跳。
“出去,沒規沒矩的。”袁顯捂著電話通,盛怒一聲,“我不叫你,不準進來,真是慈母多敗兒!”
袁杰對自己老子還是心存畏懼的,不甘心的轉身走了出去。
“滾進來吧。”等了四五分鐘,只聽到里面袁顯一聲吩咐,袁杰興沖沖的推門走了進去,興奮的問道:“爹,我聽說你在暗地里準備收購聽雪樓?”
“你聽誰說的?”袁顯臉一黑,眼珠子一瞪質問道。
“我聽我的幾個朋友說的…”袁杰結結巴巴一聲。
“臭小子,我告訴你,你少跟76號的那幫人混在一起,他們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家伙,把你賣了,你還提他們數錢呢。”袁顯怒道。
“爹,你兒子也不是傻子,您跟那個姓丁的合作,不也是看中對方的權勢,各取所需嘛。”袁杰道。
“算你還有些長進,還知道這一點。”袁顯警告道,“爹就你這么一個兒子,你想要的,爹都盡量滿足,但是你也要長進,別一天到晚的跟你那些狐朋狗友的出去鬼混。”
“知道了,爹,那聽雪樓…”
“少打聽這些事兒,爹自有安排。”袁顯沒好氣道。
“明白了,爹。”袁杰面露一絲喜色,對袁顯心思的揣摩,他這個做兒子的的確要在外人之上,袁顯這么一說,他就能猜到七七八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