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萬元法幣,唐兄,你膽子也太大了,這么大一筆錢,你也敢一個人吞下?”陳淼還真是沒猜錯,唐克明把人安排進檔案科,絕對沒安好心!
原來是怕情報科人多眼雜。
而且他還盯上了從香港匯過來的二十萬元法幣,這應該是重慶方面給陳宮澍的到上海赴任的撥下的一筆經費。
想必戴雨農籌措這筆錢也是極為不容易的,還要將他通過安全的渠道匯到上海來,結果卻被76號給截了。
“沒事兒,這錢也不是我們獨享,這里面有一半給上面,剩下的一半兒才是哥幾個分。”唐克明有恃無恐的說道。
“上面是給誰,林主任?”
“老弟,看破不說破,這錢我們敢獨享嗎,那是有命拿錢,沒命花。”唐克明一副通透世情的表情說道。
“那剩下的十萬,咱們分?”
“我,你還有老傅一人兩萬,剩下四萬給辦事的兄弟還有這一次辦案報銷的經費。”唐克明道,“有些錢不能從走賬,免得被人抓到小辮子。”
“怎么沒有老凌?”
“咱們這事兒跟老凌沒關系,他要是插進來一腳,咱們不就少分了嗎?”唐克明擠了擠眼睛道。
陳淼知道自己是新人,分錢的事兒輪不到他做主,這事兒他已經是上賊船了,點了點頭:“這事兒他不知道吧?”
唐克明輕哼一聲:“怎么可能讓他知道,老凌這人別的都好,就是喜歡看風,哪邊勢大,就倒向哪邊。”
“我這什么事兒都沒干,無功不受祿,白拿一份錢,不好吧?”
“怎么說沒干呢,要不是三水老弟你出的主意,咱們能能順利的截住軍統這筆巨額的的經費呢?”唐克明道。
“好吧,那就愧受了,但我怎么有一種上賊船的感覺?”陳淼知道,這筆錢他必須得拿了,只怕是很快軍統那邊就知道,他們這么一比巨額的經費讓76號給截走了,而且跟他有著巨大的關系。
這樣他在背叛軍統的罪名上有多加了一筆。
而且,軍統過去也有假意投靠,實則臥底的人,但最后變成假戲真做的情況,給軍統造成極大的損失,所以說,如果他沒有把有關于“夏彥冰”和“殷芷韻”的消息傳出去的話,他肯定就要被誤會了。
一旦誤會產生,那再怎么解釋也于事無補,畢竟第一印象會是最根深蒂固的。
林世群辦公室。
“這錢他收了?”
“收了,一開始還說無功不受祿,后來我說,這主意是你出的,要沒你出的主意,我們也不會發現殷芷韻在銀行賬戶上來往的情況,這錢你不拿,大家都不好拿。”唐克明稟告道,“然后,他就沒再推辭,收下那兩萬塊。”
林世群點了點頭:“收了錢就好,人都是有欲.望的,無欲無求的那是圣人。”
唐克明問道:“主任,您對陳三水還有什么懷疑嗎?”
“克明,陳三水是怎么才加入76號的?”林世群眼皮微微抬了一下,向唐克明發問一聲。
“當初是陳明初陳科長設計打算利用袁公子搬家梁雪琴琴老板,袁公子未競成功,陳科長只能親自出馬,陳三水得知消息,隨即也綁架了袁公子…”這件事還沒過去多久,唐克明雖不是親歷之人,但其中來龍去脈還是清楚的。
“您意思是,陳三水是為了梁雪琴的安危才被迫加入的76號?”
“那么,你覺得呢?”林世群反問唐克明一聲。
唐克明驚訝道:“那他為什么又要跟梁雪琴鬧分了呢,既然為了他被我們脅迫而加入,為什么他卻又要跟梁雪琴分開?”
“我們是做惡事的,到處為敵,有的時候甚至可以說舉世為敵,陳三水他對梁雪琴用情至深,故而不愿意讓自己心愛的女人跟著自己受人誤解和謾罵,所以,他狠心的同樣利用這一次自己加入76號機會,而斷了跟梁雪琴的關系。”林世群道。
“那主任您是覺得,他不會忠心為我們辦事嗎?”唐克明問道。
“辦事是肯定的,既然他已經入了76號,就沒有再回頭的機會,我也不會讓他再回頭。”林世群道,“克明,咱們76號內,肯定有人私通軍統,這一點我是心知肚明,你想辦法,把陳淼參與抓捕夏彥冰和殷芷韻的消息散出去,還有,把功勞最好大半都算到他的頭上。”
“明白了,主任,我這就去辦。”唐克明道,“可那20萬法幣的事情?”
“那就不要對外講了。”
“是。”
唐克明明白林世群的意思,把陳淼樹立成一個打擊“重慶”分子的典型,讓他徹底的被軍統方面嫉恨,即便他有什么想法,也因此而斷了后路。
陳淼就知道這錢拿了不會有什么好事兒,兩天后,76號的機關報社會新聞報上就刊登了一則關于76號破獲藍衣社軍統潛伏人員的新聞,其中更是著重提到了他的名字。
很顯然,這則新聞帶有明顯的指向性,尤其是突出顯示自己在這次破獲藍衣社潛伏人員中的功勞。
這事兒要是沒有林世群授意,唐克明會愿意社會新聞報刊登這樣一則消息,這不是來搶功嗎?
這是擺明著要讓他成為軍統眼中那個最痛恨的叛徒。
這事兒還沒辦法解釋,向誰解釋,解釋什么,有人信嗎?他可以肯定,此刻鄭嘉元也一定看到這篇新聞報道了。
“唐兄,你這就不厚道了,我明明就提了一句意見,你們倒好,把所有功勞都給了我,讓為了這個案子出力的弟兄們怎么想,他們還以為我陳三水是一個有了功勞就想著自己獨吞的人?”陳淼當然不能當做什么都沒看見,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
“三水老弟,這個案子,能這么快發現這兩人的潛伏身份,關鍵就是你那兩個建議說到點子上,主任都說了,我們辦案,可不能就會抓人,刑訊,關鍵還是要動腦子,下面的弟兄的功勞,難道我還能虧待了,你就放心好了。”唐克明在電話里說道。
“我就說了兩句話,就領了這么大的功,實在是太慚愧了,要不然這樣,我在滄州飯店訂幾桌,請咱們情報科的兄弟們搓一頓?”陳淼道。
唐克明嘿嘿一笑:“你要是能讓主任批準你出去,我這邊自然是沒問題的。”
“行,我找主任說去,一會兒再去找你。”陳淼點了點頭,掛了電話。
這是個出去的機會,不管能不能見到自己想要見的人,他都要爭取一下,76號還真是虎穴狼窩,里面的人辦正事兒,他們未必會,可琢磨著怎么害人,他一個個都是人精。
“盧葦,我去一趟東樓,桌上的資料別讓人動。”陳淼將盧葦喚到跟前,吩咐一聲。
“是,三哥。”盧葦答應一聲。
林世群不止一個秘書,但是能夠成為他辦公室外的值班秘書的,那至少得是他信得過的人。
夏仲鳴算一個,因為夏仲鳴通日語,這一次汪氏訪日,也一并帶過去了,而白天的值班秘書換成了黃靖。
這位黃靖也不是個小人物,他也是一名老特工了,主持編寫了一部抗戰小叢書,商務印書館出版,內容通俗易懂,可以說是特工培訓工作的入門級教材。
而且他還兼任了社會新聞報的主編,可以說是林世群手底下的頭一號筆桿子。
不過,陳淼跟這位黃靖基本上沒有什么交集,甚至也就見過一兩次,點頭之交而已。
但是這個黃靖見到他,卻是相當的熱情,比起之前的夏仲鳴整天冷著一張臉,就好像別人欠了他五塊錢法幣似的。
“主任正在見客,陳科長你稍等片刻。”黃靖起身從座位上迎上來,還給陳淼到了一杯茶遞上來。
“什么客人?”
“特高課的池田櫻子小姐和澀谷長官。”黃靖解釋道。
日本人?
難怪了,陳淼點了點頭,端起茶杯,走到待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眼觀鼻,鼻觀心,考慮接下來怎么跟林世群說這件事。
不一會兒,辦公室的門開了。
一名面容精致,身穿日本海軍黑色少佐軍服的年輕女子當頭走了出來,后面緊跟一名身穿日兵憲兵制服日本軍官,看肩膀上黑色肩章,大尉軍銜,應該是上海日本憲兵對派駐在76號的分機關的最高負責人澀谷大尉了。
陳淼和黃靖都連忙站起來,垂手而立。
這是日軍占領上海后立下的規矩,凡是中國人和西人,見到日本軍官都必須垂手低頭,不能平視,否則就被視為對日本軍人的不敬以及有反日的傾向。
“櫻子小姐,您慢走。”就連林世群這樣在76號擁有生殺大權的人,在日本人面前也只有低眉順眼,甘當奴才。
陳淼雖然垂手而立,但是腰站的很直,加上他個子在所有人中算是出類拔萃的,那池內櫻子第一眼見到陳淼,就流露出一絲異樣的眼神:“林主任,這位是你的下屬,很面生嘛?”
“櫻子小姐,我來介紹,這位陳淼陳科長,剛加入我們76號不久,過去在軍統那邊,擁護汪先生的和平運動,現擔任我總務科的副科長一職。”林世群忙上前來介紹一聲。
池內櫻子略微怪異的中文腔調,點了點頭:“陳淼,我聽說過,那臺恩格密碼機就是他提供的吧?”
“是的。”
“陳副科長,剛才林主任還提到你,我很期待你在76號的表現。”池內櫻子丟下一句話,直接從陳淼面前抬步走了過去。
陳淼微微抬起頭來,表情有些驚愕。
(有人指出這段是瞎寫,日軍中沒有女軍官,其實作者也知道,所謂南造云子不過是捏造的,但這是小說,為了好看和增加戲劇沖突,所以設置這么一個人物,眾口難調,不喜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