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算,自是要清算的。
不過,陸番并不著急。
本源湖上,朝陽投射,陽光破開濃郁云層揚灑而下,落在了靈壓棋盤上。
棋盤上,黑白棋子分明,有浩瀚棋局仿佛形成一幅絕世畫卷,每一顆棋子,就宛若一個世界,黑與白,就像是世界的明與暗。
“這顧茫然,棋藝還不錯。”
靠著銀色的千刃椅,陸番笑了笑。
他徐徐吐出一口氣,望著那在瀚海表面,初生的朝陽,紅彤彤的,滿載著希望,進行一次又一次的輪回。
陸番看著,不由的,竟是有幾分入了迷。
以他如今的實力,早已經無懼直視驕陽。
驕陽似是充斥了他的眼眸,隱隱有莫名的熟悉感,仿佛與前世的驕陽重疊似的。
隱隱間,竟是有許許多多的一幕幕,在陸番的腦海中飛速穿梭。
他看到了高樓大廈,看到了轟鳴的汽車…
看到了霓虹閃爍,看到了…可怕的火舌轟鳴。
剎那間。
一切都在陸番的眼眸中飛速的流逝。
陸番閉上了眼,歪過腦袋。
他抵著眉心,仿佛在那剎那間,元神撕裂了可怕的壁障似的。
猶如在那瞬間,夢回到了曾經熟知的世界。
可是,很快,他便笑了笑。
睜眼,依舊是熟悉的湖心島。
他呆在這個世界的歲月,早已經超過了記憶中的那歲月…
那些歲月,是否是他做的一個夢,他現在都有些分不清了。
坐直了身軀,陸番靠在椅子上。
嘩啦啦。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液入喉,竟是勾起了思緒滿懷。
許久不曾思考這些了,他回味著,倒是發現有些其樂無窮。
那個世界,算什么層次的世界?
低武?中武?
亦或者是…高武?
陸番笑了笑。
這一次的上界入侵,以及天地大比,讓陸番的心境出現了變化,原本脫離于五凰之外,笑看一切的他,第一次融入五凰,或者說,是承認了這個世界。
而如今,這一切記憶又涌上心頭。
陸番腦海中竟是思緒翻涌。
他清空了靈壓棋盤。
挽袖,一邊飲酒,一邊手指夾起棋子,落在了棋盤上。
陸番聚精會神,全神貫注。
落子的速度越來越快。
忽然。
陸番的動作微微僵住了…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竟是不由的大笑了起來。
撫掌而笑,笑的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五凰太弱?”
笑聲漸停。
陸番則是微微瞇起了眼。
他手掌輕撫下巴,盯著已經高懸天穹之上的烈日。
五凰的確是太弱,比起那些傳承十萬年,百萬年的上界頂級高武世界,差距太大。
那些衍四乃至衍三的高武世界中,仙宿強者諸多,甚至還有仙宿之上,陸番都猜不出境界的存在。
五凰想要追上,哪怕有時間大陣,至少也得漫長的歲月。
陸番也不確定,這虛無天的保護力量什么時候會消失,那神秘的帝兵萬一突然就出世,到時候虛無天成為所有高武世界攻伐的戰場,五凰被波及,甚至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便會被可怕的至強者給抹去。
因而,陸番覺得…
他或許得換一種思路。
至少,得讓五凰在短時間內擁有自保的力量,以及和那些頂級的高武世界所抗衡的力量。
再不濟…擁有短暫威懾對方的力量。
陸番眼眸閃閃發光。
“造個核彈?”
陸番搖了搖頭,核彈的威力,大能強者或許就能擋得住了。
但是,這卻給了陸番一個啟發,或許他可以借助超凡的力量,制造出超凡的“核彈”?
不過,這只是陸番突然誕生的一個想法。
超凡核爆之類的…有點太遙遠。
或許,陸番可以先思考著制造…超凡大炮?
想法有了,嘗試著付諸實踐便可以。
這也是陸番想起前世的事情,突然產生的一種奇思妙想。
將科技與玄幻結合起來,會碰撞出怎么樣的火花呢?
陸番竟是有些小期待。
科技的力量,讓凡人擁有極其可怕的力量。
若是能夠將這種力量,經過超凡的力量來擴展,怕是會更加的恐怖!
能夠給五凰在短時間內擁有自保的力量,也算是一種威懾的力量,讓五凰有時間能夠繼續發展變強。
唯一的擔憂便是,衍三衍二級別的高武世界中,是否也擁有這樣的手段?
不過,想起之前和血衣顧茫然的對話。
等級越是高的高武世界,就越發的倚仗個人戰力。
比如顧茫然便與陸番說過,在衍四級高武中,一位五氣朝元的仙宿境,那幾乎就相當于核武器的存在。
一人就足以威懾一個勢力。
又比如說,同等級世界中,哪方若是擁有帝兵,同樣就擁有了可怕的威懾力。
其實,陸番的想法,與帝兵存在的意義就有些相像了。
顧茫然曾說過,在九重天里,真正全力催動過帝兵的勢力,基本上沒有。
大家雖都掌控著帝兵,卻不敢輕易使用。
怕引起可怕的災厄。
這與持有核彈的意思不就相同么?
而陸番此刻的想法也是如此。
唯一不同的是,帝兵需要頂級強者操控方能發揮威力。
而陸番需要打造出一種,不需要實力太強者就能發揮威力的超凡“核彈”。
心神一動。
陸番遁入了傳道臺內。
他打算在傳道臺內進行推演,這個想法的確很有搞頭,但是難度并不小。
若是研制出的武器,威力太弱,只能威懾個化仙大能什么的。
那對五凰完全沒有任何的意義。
所以,陸番需要好好研究。
平陽天。
小雷音佛界。
佛塔高聳,璀璨的佛光普照著,古老的鐘聲敲打,一尊尊大能佛尊,從佛界的各處,踩著蓮臺,匯聚而至。
歡喜尊者滿臉憂愁。
大尊端坐靈臺,掃了眼到齊的諸多佛僧后。
“我等終是低估了五凰的力量,五凰圣主陸平安竟是擁有仙宿戰力,碾壓上界圣族的神子,拳打帝兵,滅殺仙宿…”
大尊寶相莊嚴的臉上,在說這話的時候,不禁微微抽了抽。
他是怎么都不曾想到,那個虛無天中誕生的高武世界,悄悄摸摸的就擁有了這等力量。
上界圣族征伐,竟然都失敗了。
一位位佛尊聞言,都是流露出難看之色。
大尊掃了一眼,手捏佛指,繼續道:“平陽天與虛無天接壤,如今,上界圣族退卻,五凰完好無損,甚至,氣勢如虹,以那陸平安之睚眥必報脾性,定然不會輕易放過我等。”
“血煞天和元磁天距離虛無天甚遠,若是要前往,需要空間傳送陣,但是…虛無天來平陽天卻不必。”
一位位佛尊面色皆是流露出懼然之色,之前虛無天的那場大戰,他們豈能不曾注意到?
那一戰,連仙宿境的大能都死傷諸多!
要知道,擁有仙宿境坐鎮,基本上就擁有衍五級高武的資本。
所以,如今,基本上可以將五凰,看做一個衍五級,甚至要看做頂級衍五級來對待。
畢竟,陸圣主一拳打爆云族神子,拳打帝兵,猶如神魔。
平陽天中,根本無一人可以與之抗衡!
“貧僧喚爾等前來,便是為了商談此事,如何平息陸圣主怒火。”
“若是我等不為所動,待陸圣主開啟清算…必將大禍臨頭。”
大尊道。
忽然,人群中有一位佛尊開口。
“大尊,我們可以請求上界圣族派遣強者坐鎮平陽天。”
歡喜尊者卻是愁容滿懷,開口:
“上界圣族派遣強者,守的了一時,護的了我等一世?”
“況且,你可看的透那陸圣主的實力?萬一上界派遣的強者,護不住我等怎么辦?”
“陸圣主一拳打爆了云族神子,至少都擁有一氣仙宿的戰力,你覺得請動這種煉化出仙氣的仙宿強者,不需要代價嗎?”
歡喜尊者的話,讓所有人佛尊都是雅雀無言。
那代價…可就太大了。
甚至,到時候…整個小雷音佛界,可能都會易主!
諸多佛尊想到這,不禁毛骨悚然。
可是…
若不請動仙宿強者坐鎮,面對陸圣主這等魔頭,小雷音佛界一樣難逃覆滅之災。
“其實不必慌張…”
“陸平安不敢輕易離開虛無天太久,身為虛無天唯一高武世界的圣主,是五凰的意志所在,他一旦離開,上界至強者定然不會饒他,會施展大手段擒之。”
“在虛無天那種修行環境何等惡劣的廢棄之地,能夠打造出高武,此人身上定然擁有無數秘密。”
又有一位佛僧尊者,眼眸閃著光,道。
大尊微微頷首。
歡喜尊者卻是又搖頭了。
“平陽天與虛無天太近了。”
“若是陸圣主遁入平陽天大開殺戒,在上界至強者反應過來之前又跑走…又能奈若何?”
“小雷音佛界,仍舊要遭受陸圣主的雷霆怒火啊。”
歡喜尊者憨態可掬的面容上,滿是愁緒。
周圍佛尊,再度啞口無言。
大尊視線落在了歡喜尊者身上:“既然如此,歡喜尊者可有辦法?”
“大尊…”
歡喜尊者面容抖了抖,躬身道:“貧僧所見,我等該主動向陸圣主求饒賠罪…”
“態度端正,一切都好說。”
這話一出,佛塔前的諸多尊者,頓時炸開了鍋。
實際上,他們其實還是瞧不起五凰。
因為,在他們眼中,五凰雖然變強了許多,有陸番這等強者,以及竹瓏,陸九蓮這等可與化仙境抗衡的強者。
但是,就像是看土暴發富一樣的感覺,他們仍舊看不起五凰,心中仍有高高在上之感。
歡喜尊者仿佛知道眾人在想什么,他苦澀道:“可那陸圣主能殺仙宿,五凰…如今堪比頂級衍五!”
“爾等,還優越個啥?!”
話語一出,嘈雜之聲便安靜了下來。
許久之后。
大尊頷首。
“歡喜尊者說的有理,既然如此…便勞煩歡喜尊者帶著寶物走一趟虛無天,代表我平陽天諸界,向陸圣主表明態度吧。”
前一刻還在侃侃而談的歡喜尊者身軀陡然僵住。
他不想去虛無天,那里太危險了,太可怕了…
他一旦去,一不小心就要死啊!
他是不是一不小心給自己挖了個坑?!
在傳道臺中模擬了許久。
陸番退了出來,揉了揉眉心,他還是有些頭疼,想法有,但是想要真正的弄出來,可就不容易了。
“罷了…可以找尋公輸羽來一同研究研究。”
想要短時間弄出可怕威能的毀滅性和戰略性武器,有些不現實。
驀地!
就在陸番沉思的時候。
整個湖心島陡然一震,一聲可怕的巨響,從島上傳來。
毫無疑問,倪玉又炸鍋了。
陸番視線掃過去。
便發現倪玉頭發倒豎,滿臉猶如漆黑花貓,正苦澀的準備接住一飛沖天,掉落而下的黑鍋。
湖心島的一處,有一個黝黑深坑。
炸鍋的威力…又進步了啊。
而這深坑,正在本源氣的滋潤下,緩緩恢復。
“這丫頭,煉丹術尚且需要增強。”
陸番搖了搖頭,笑了笑。
還是這種溫馨的感覺比較好,打打殺殺實在是不適合他陸平安。
倚欄聽風,閑時落子看風云,多么愜意?
忽然。
陸番瞇起了眼。
微微扭頭,看向了倪玉所在是方向。
他的腦海中,似乎有一道精芒一閃而過。
“小倪啊。”
島嶼上,被炸鍋波動沖擊的一瘸一拐的倪玉,頓時花貓著臉,詫異的抬起頭。
公子在喊她?
“再炸爐給公子看看。”
陸番靠著欄桿,微笑道。
“啥?”
倪玉頂著個花貓臉,一臉懵逼。
她最近也沒得罪公子啊,公子的小心眼咋又犯了?
仰面躺在本源湖上,翹著腿的小應龍,看著熱鬧,時不時的咯咯笑起來。
陸番瞥了他一眼,小應龍的笑頓時戛然。
不過,就在陸番已經捏住了小應龍的后頸肉的時候。
凝昭翩然歸來。
“公子。”
“平陽天,小雷音佛界,歡喜尊者求見。”
凝昭欠身,道。
“唔,尚未找他們清算,倒是親自上門了。”
陸番眉宇一挑。
“讓他等著。”
凝昭微微頷首,便欲退走。
不過,很快,被陸番叫住了。
“那歡喜尊者可曾說帶有賠罪之物?”陸番捏著小應龍,小應龍則是乖巧的蜷縮成球。
凝昭頷首。
“行吧,那便喚他入島。”
陸番道。
隨手將小應龍拋給了一臉花貓狀的倪玉。
“喏。”
凝昭不禁掩嘴一笑,爾后,欠身。
身形掠出,沖向天穹外。
“把臉洗凈,莫要丟了白玉京的面子。”
陸番看了倪玉一眼,不由道。
倪玉趕忙抓起小應龍就往臉上抹,將炸出沾染于身的丹灰全部都擦到了生無可戀的小應龍身上。
陸番則是端坐在樓閣之上,擺出靈壓棋盤,端著剛煮好的青梅酒。
天穹破開霞光,瀚海撕裂波濤。
一臉憨態可掬的歡喜尊者跟隨在凝昭身后來了。
凝昭入了湖心島。
歡喜尊者卻不敢進入。
他站在瀚海之上,便感覺到了一股恐怖的威壓。
“陸…陸圣主。”
歡喜尊者吞了一口唾沫,堆砌起了笑容,露出了滿口好牙。
“你還敢來啊?”
樓閣之上,陸番看都沒有看歡喜尊者一眼,夾起一顆棋子,淡淡道。
歡喜尊者身軀一顫,幾乎要哭出來了。
他也不想來啊,可是他被坑了。
“小僧這一日不見陸圣主,甚是想念…”
“說人話。”
陸番看著棋盤,道。
歡喜尊者渾身肥肉一顫,正了正身上的袈裟,道:“小僧代表小雷音佛界,以及整個平陽天,特地為陸圣主賠罪而來。”
“望陸圣主大人不記小人過,給平陽天以及小雷音佛界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歡喜尊者跪伏而下,深深叩首。
道歉就要有道歉的樣子。
“既然要賠罪,為什么是你來,你們大尊不親自來?”
陸番微微側首,看向了歡喜尊者。
捏在手中的棋子落下,落在棋盤上。
靈壓陡然從天而降,像是一道匹練光束,砸在了歡喜尊者的身上。
瀚海陡然凹陷出巨大的深坑,波濤滾滾。
歡喜尊者跪伏其中,巨大的壓力,壓的他幾乎喘不過氣。
冷汗從他的額頭上冒出,不斷的滴落下去。
歡喜尊者張了張嘴,卻發現靈壓的壓迫,讓他完全說不出話。
像是有什么掐住他的喉嚨似的。
驀地。
五凰天外,有恢弘浩蕩的聲音響徹而起。
“陸圣主,莫要為難歡喜尊者,本尊自當是親自前來賠罪。”
浩浩蕩蕩的聲音,帶著寶相莊嚴的氣息。
五凰天外,不知道何時,一位周身纏繞著銀灰色光澤的樸素老僧安靜的站立著。
正是小雷音佛界的大尊。
歡喜尊者心頭一顫,大尊居然親自來了?
陸番則是盯著那銀灰色的光澤。
“空間的力量?”
陸番呢喃了一句。
“既然來了,便下來吧。”
陸番不急不緩的從棋盒中捏起一顆棋子。
落在了棋盤中。
一道光束仿佛從虛無天的深處砸落。
徑直的砸在了老僧的背部。
老僧被砸的一陣恍惚,下一刻便飛速的跌落,跌落…
五凰的所有人都可以看的到,天上出現了一道璀璨的白色的光束。
瀚海炸開,整片海域的海水似乎都被掀翻似的。
無數的修行人心頭一驚,望向了這個方向。
陸番平靜的看著那安靜站在海水往兩側掀起倒灌巨浪的凹陷中心的大尊。
大尊佇立其中,雙掌合十,倒是有幾分不卑不亢的看著陸番。
“阿彌陀佛,陸圣主,貧僧特來請罪。”
大尊佇立,背后綻放萬千佛光,撐起了靈壓光柱,道。
陸番笑了。
一顆黑棋子和一顆白棋子安靜的落在掌中心。
陸番掂了掂后,輕輕拋起。
黑白二顆子劃過弧度。
啪嗒一聲,白子率先落在了棋盤上。
一道白色長虹陡然乍現,從天而降。
砸中大尊身軀。
大尊竟是有些穩不住身軀,無法保持淡定的模樣,他的雙膝微微彎曲,似是要跪伏似的。
“賠罪,就要有個賠罪的樣子。”
話語落下。
一同拋出的黑子才是落在棋盤中。
一道越發粗大的白色長虹,裹挾著恐怖靈壓砸下。
大尊彎曲的背部被砸中,瞳孔驟然緊縮,似是失去了焦距和光華。
恐怖的壓力如浩瀚天穹壓迫而下。
瀚海徹底炸開,大尊的身軀也被壓到了極致,咚的一聲。
雙膝終是扛不住,重重跪在了海底。
使得整片海域都是陡然俱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