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巔,風嘯。
吹起白衫。
陸番端坐千刃椅,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搭在輪椅護手上輕點著。
在他的身邊,齊六甲捏出的泥人老者有幾分駭然。
這是齊六甲的泥人分身,夾雜著一縷元神之力,但是單單論實力,已然不弱,畢竟涉及到了元神,可卻險些被陸番的氣機給震碎。
“你等我很久了?”
陸番看著老者,道。
而此時此刻,老者竟是感覺陸番平靜的氣息下,蘊含著極其可怕的壓迫。
哪怕是他的一縷元神,仿佛都要被壓爆,無法保持泥身的穩固。
這少年…怎的這么可怕?!
仿佛在面對瀚海的風暴一般,讓他心中忍不住顫抖。
是這少年在特意針對他?
老者心頭想到,不過,很快,他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少年并沒有特意的釋放自身的威壓,這完全是因為少年身上泄露出來的靈識波動。
單單靈識波動,竟是壓的他元神之力都有些喘不過氣?
這靈識…該有多強?!
“沒…”
老者開口。
他終于如愿以償的見到了陸番。
他本該如愿以償的發出邀請,讓眼前這少年,加入六甲陣宗,收做他徒。
因為,他看好陸番,覺得陸番身上有古之大帝的血脈。
可是,他莫名覺得自己開不了口,像是如鯁在喉似的。
“哦。”
陸番微微頷首。
“既然如此,那你在本公子閉關的時候,多次叩門…是打算讓本公子走火入魔?”
陸番側首,道。
老者嘴角不由一抽。
他什么時候叩門了?
明明都被你的陣法給攔在了外面,他連本源空間都進不了。
他堂堂六甲陣宗的宗主,居然被人利用陣法攔在了門外,這…很丟人的啊。
陸番瞇起了眼,眼眸中有危險的氣息。
他這人脾氣很好。
可是…脾氣好不代表著別人可以在他面前為所欲為。
想要讓他走火入魔的人,這樣的人,可不是好脾氣就能原諒的。
似乎感應到了陸番面容上閃過的危險氣機。
齊六甲泥人捏出的身形流露出了肅然之色。
“本座乃六甲陣宗宗主…”
齊六甲沒有隱瞞,直接將自己的名頭道出。
他得將陸番放在同一個層次來看了。
此子,有些可怕,不僅僅能夠以弱本源,融合強本源,甚至還能夠將古之大帝的傳承,“臨”字陣言給激活,這可是難能可貴的本領。
“哦?六甲陣宗?”
陸番眉宇一挑,那巨人身后的陣法宗派么?
所以,對方是來找茬的?
陸番再度瞇起眼,眼眸中閃過危險的氣息。
先搞事的是巨人,是巨人打算破覆天陣,使得五凰陷于危險之境,所以,這一切都是巨人咎由自取。
“我陸平安,不搞事…并不代表怕事。”
陸番平靜道。
話語落下,萬千銀刃綻放,使得陸番在這一剎那,仿佛化作了一尊銀輪。
泥人老者終于承受不住,頓時泥身炸裂。
一縷元神之力漂浮,猶如實質人身。
老者有些無奈。
他錯估了陸番的實力,以為陸番大多也只能是一位分神境。
所以,現在的遭遇,也有些無奈。
“你的門徒,欺我,辱我,欲要毀我世界,咎由自取。”
陸番平靜道。
老者微微頷首:“此事,是老夫教徒無方…”
陸番瞇眼:“聽你那門徒所說,是你派遣他來的。”
齊六甲倒是也坦然,沒有否認。
“貧道與高武佛界那佛陀有因果糾纏,此次,也算是了結因果。”
齊六甲道,顯然,他與那高武佛界的佛僧,關系并沒有太好。
陸番聞言,點了點頭。
至于那巨人和老者的關系,似乎…也并不像陸番想象中那般融洽。
兩人之間便陷入了沉默,相繼無言。
許久之后,陸番才是開口:“你方才說,高武世界有高低之分,劃分嚴苛比中武更甚?”
齊六甲一怔。
爾后,頷首回答:“對,高武劃分,分為衍九至衍一,至于強弱,則是按本源來劃分。”
齊六甲道:“本源是一個世界生靈強弱的體現,但是,到了高武層次,本源的強弱則是看所衍化的大道數量…”
“嗯?”
倚靠在千刃椅上,靜靜聆聽著的陸番,眉宇不由一挑。
“衍化的大道數量?”
他有些疑惑,也有些好奇意思。
齊六甲的一縷元神微笑,似乎對陸番流露出疑惑之色很滿意。
他盤膝漂浮在空中,思忱了半響,道:“中武需要做的是本源的積累,百萬年,千萬年,誕生出諸多強者后,會使得中武的本源逐漸推進到至強中武本源。”
“這是一個積累的過程。”
“而到了高武,則是就不單單是簡單的積累,更是需要衍化大道…”
“你應該知道序列道意吧?”
”序列道意,其實就是大道雛形。”
“大道三千…按照衍化的大道數量,將高武世界分級,分衍九至衍一。”
齊六甲道。
他似乎對于高武的事情,了解的很透徹。
他也有意給陸番解釋這些東西。
看著陸番,他的面容有些深邃。
“你很瘋狂,很大膽,竟是想要打造出一個高武世界,瘋狂到以弱本源,融合強本源,現在看來,你似乎快要成功了。”
齊六甲看著陸番。
陸番不置可否,實際上,他已經成功了。
融合了三塊至強高武本源,五凰本源,已經有資格沖擊高武層次。
就像是火箭,就差點火,就可以沖出大氣層。
五凰差的,就是陸番的一把推進,讓本源旋轉起來。
“但是,你莫要高興的太早…”
“中武成高武,逆天而行,困難重重,不僅僅會有規則之力的阻隔,更有那些高武世界強者的窺探,新生的高武本源,特別是虛無天的新生高武本源…乃是大造化。”
“而且,一旦成高武,失去世界保護之力,高武世界的大能就能肆無忌憚的降臨奪造化,那才是真正的災劫。”
齊六甲道。
陸番微微頷首,齊六甲的話,倒是讓他明白了不少關于高武的秘辛。
現在看來,成高武,確實存在不小的隱患。
比如,高武佛界的那佛僧就曾有過威脅。
陸番蹙眉,他覺得必須要重視這個問題了。
“所以,你來就是為了給本公子提醒這些的?”
陸番道。
齊六甲的元神一怔。
爾后,面色古怪的作揖。
“閣下從在下門徒手中得到的那陣言,乃是本門重物,請閣下…”
齊六甲道。
然而,他還沒有說完。
陸番就面色一肅,道:“莫要胡說,本公子沒見過什么‘臨’字陣言。”
齊六甲:“…”
他說是臨字了?
這就是不打算還了?
齊六甲倒也沒有出乎意料,畢竟,在他的感應中,陸番似乎…激活了陣言。
那可是連他都做不到的事情啊。
“公子勿急,既然公子激活了陣言,而且也不打算還陣言,那在下便有個不情之請,希望公子能夠加入我六甲陣宗…做長老。”
齊六甲嘴角抽了抽道。
一開始,他是抱著收徒的目的來的啊。
可是,他發現,想要收眼前這少年為徒,好像…有點難。
那便退而求其次,招做長老吧。
然而。
陸番沒有回答他,反而古怪的看著他。
看的齊六甲的元神不住的顫抖。
“閣下,難不成還看中貧道的宗主之位?”
齊六甲不可置信道。
陸番無語的擺了擺手。
“什么宗主,什么長老…沒興趣。”
“若是無其他事,那便離去吧。”
陸番道。
齊六甲無言。
拒絕的…好干脆。
不過,齊六甲仍舊是凝眸。
“閣下,貧道有個不情之請,可否看一眼激活的‘臨’字陣言?”
齊六甲希冀的問道。
陸番聞言一陣遲疑。
“你莫要胡說…本公子沒見過什么‘臨’字陣言。”
齊六甲:“…”
差不多可以了。
死不賴賬就沒意思了,他齊六甲也沒有打算要追回的意思。
似乎感應到齊六甲的目光。
陸番想了想,還是沒有拒絕,反正齊六甲也打不過他,所以,暴露就暴露吧。
誰讓他陸平安脾氣好。
看看就好,若是齊六甲開搶,陸番也不介意…
弄死他。
陸番心神一動。
強橫的靈識波動擴散開來,整個天穹似乎都在微微色變。
他的手掌心中。
“臨”字陣言浮現而出。
齊六甲的一縷元神盯著這“臨”字陣言,身軀在簌簌抖動。
此時此刻,這陣言,在他眼中放光!
仿佛山河倒轉,斗轉星移,滄海桑田。
時光飛速流逝,猶如時間長河在洗禮!
齊六甲只感覺自己佇立在虛無中,在陸番的身后,看到了一道盤坐的身影。
那魁梧的身影,猶如端坐在整個天地之間似的。
魁梧的身影,目光深邃,一眼,似無盡黑洞,將齊六甲的心神都給吞噬。
“古…古之大帝?!”
齊六甲的一縷元神驟然爆碎。
金身大陸山巔,一切再度恢復了平靜。
陸番散去了臨字陣言,安靜的靠著千刃椅,欣賞著風景。
頗有些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覺。
他沒有再理會齊六甲。
此人…善惡難分,似乎對五凰沒有太大的惡意,甚至還布陣幫助五凰抵擋了不少流浪者。
所以,陸番也沒有理會齊六甲的目的。
此刻,他的注意力反而是落在了那些恢弘而至的高武世界圣子圣女身上。
死去的天龍圣子,陸番倒是沒有太在意。
一個連道意都沒參悟的分神…
死了,很奇怪?
仙人遺跡中那些家伙們修行了十載,不少人都參悟了道意,陸番感覺…他的道意,都快要融合突破三等序列層次了。
至于這些新降臨的圣子圣女。
正好可以給五凰的修行人帶來些壓力。
按照陸番的話來說。
那便是…如付天羅那般,做純粹的工具人。
虛無。
冰冷而死寂的大陸上。
仿佛干枯死尸端坐在其上的齊六甲,猛地抖動,簌簌抖落塵埃。
他抬起頭,空洞的眼眸帶著幾分驚駭望向了金身大陸。
下一刻,仿佛有些涕零模樣。
“貧道仿佛望穿了萬古…”
“當真是激活了陣言。”
“虛…虛無天的緣…到了!”
老者涕零感慨。
許久后,深邃的眼眸,越發的凝實。
或許,這個世界,亦或者說…是陸番,他必須要保一保了。
哪怕…
與高武的那些大能開戰,也在所不惜。
聶長卿盤坐在血色戰場之上。
肅殺的風,蕭瑟的吹拂著。
遙望著遠方,可以看到那虛無的盡頭,有大恐怖出現。
“天龍圣子不過是衍九級高武世界圣子…”
“雖然不知道衍九級是何等層次的高武世界,但是,毫無疑問,這些齊至的圣子圣女,絕對比天龍圣子要強!”
聶長卿深吸一口氣。
他感覺到了龐大的壓力。
難怪繁榮昌盛的上古修行時代竟然會被覆滅。
原來…天外邪魔如此之強橫!
可是,為何偏偏,欺我五凰?
聽這些人的話語,這些高武世界的圣子圣女背后,還有大能撐腰。
或許,這些大能所帶來的壓力,便是由公子頂住的吧。
難怪公子那么累。
聶長卿目光中閃爍著磅礴戰意。
他從血色戰場上佇立而起。
斬龍徐徐漂浮,被他握住了刀把,遙指遙遠處的那些佇立戰船,猛禽的圣子圣女們。
面容上滿是挑釁和戰意。
公子擋住了高武世界的大能。
那這些圣子圣女的嘍徒桓前桑 “嗯?天龍圣子死了?”
“被那土著斬殺?”
萬千光華流轉間,一艘青銅戰船上,有輕微腳步聲響徹,數道身影佇立其上。
一位身穿金色華服的青年背負著手佇立,頭束金冠,目光如炬,璀璨而奪目。
“九龍小世界畢竟是衍九級世界,依靠上古龍族的稀薄血脈成的高武…天龍圣子雖然為圣地圣子,但是連道意都不曾參悟,只能靠殺殺流浪者逞逞威風,這一次栽了,倒也不足為奇。”
“在虛無天中…能夠沖擊高武,這樣的世界,必定有妖孽。”
青年笑道。
青銅戰船上,不少氣息雄渾之人,似是這青年的從屬,皆是流露出笑意,恭維著道。
遠處,有黑白仙鶴,這是一只靈獸,實力和氣息極強,竟是達到了中階分神層次。
單單仙鶴的實力,就碾壓了不少流浪者。
在仙鶴背上,有一男一女端坐,宛若金童玉女,兩者模樣竟是有幾分相似。
在另一邊,則有一頭猛禽,兇戾無比,展翅,就達數百里。
在猛禽背部,則有三人盤膝而坐。
有一魁梧大漢,渾身肌膚呈古銅色,端坐其上,閉目養神。
除了這些人,還有諸多的精氣神都極其雄厚的強者。
這些趕赴而來的生靈,便是被號召而來的高武圣子圣女們。
周圍的流浪者稟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出。
高武的圣子圣女們,他們可不敢得罪,一旦得罪,身為流浪者的他們,怕是必死無疑。
每一位圣子圣女背后,可都站著一個高武世界!
不少流浪者暗自咋舌,果然…一個新生的高武本源,的確是大造化,竟然吸引了這么多的圣子圣女降臨。
當真是不可思議。
果然,雖然五凰大陸的土著,強勢屠龍,斬殺了天龍圣子。
可是…
天龍圣子只不過是大劫的起始罷了!
面對這么多的圣子圣女們,這個世界…終將覆滅!
許多人流浪者黯然神傷。
如此多的圣子圣女,他們怕是連喝口湯的機會都沒了。
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機緣被奪。
沒辦法,身為流浪者,早就要習慣這一切。
“那土著…似乎在向我們揮刀?”
“他是在挑釁我們么?”
青銅戰船上的青年,目光如炬,仿佛有璀璨光芒掠過虛無,道。
不少人閉目養神的圣子圣女們聞言,紛紛睜眼。
犀利的光華,極強的壓迫釋放。
整片黑暗,似乎一下子在這些圣子圣女的目光下,如驕陽照射般奪目亮眼。
“他殺了天龍,天龍好歹是一方圣子,使得這土著氣勢如虹,并沒有什么問題。”
仙鶴背上的金童玉女幾乎是同步開口。
“小心些,此地陣法密布。”
散發著玄奧光華的靈舟上,有一位圣子橫眉冷對,道。
有人自是受不得聶長卿的挑釁。
自虛無中橫跨。
卻是激活了齊六甲所布置的殺陣。
頓時,虛無中可怕的氣機交錯縱橫,陣紋彌漫。
“是六甲陣宗的齊六甲!”
一位圣子狼狽退出,雖然狼狽,但是卻安然,毫發無損。
與諸多流浪者高下立判。
許多人看向了靈舟中的那位穿著青色戰甲的圣子。
靈舟橫渡,徑直的沖入殺陣之內。
無數陣紋沖霄而起。
靈舟中,著青色戰甲的圣子,徐徐抬手,他的手纖細,竟是如玉石般,似是女人的手。
那玉石般的手,捉住了纏繞的陣紋。
原本如遠古兇獸般運轉的殺陣,頓時戛然而止,轟然崩塌。
齊六甲蒼老的身形,也出現在了諸多圣子圣女的面前。
靈舟上的圣子輕笑。
“六甲陣宗的陣法,不過如此。”
下一刻。
諸多圣子圣女們,橫跨虛無,拉近了距離,直逼五凰之外。
齊六甲枯坐死寂大陸,垂首,沒有任何的動作。
諸多圣子圣女們也不去招惹,主要也是對他心存忌憚。
轟轟轟!
看著不斷逼近的圣子圣女們。
那交錯縱橫在五凰之外的可怕氣機。
讓血色戰場上的聶長卿,不由的瞇起眼。
好像,壓力…有點大啊。
金身大陸上。
陸番看著那靈舟中的青甲男子手可摘陣紋,輕松破陣,讓他眼睛不由一亮。
“特殊體質么?”
陸番若有所思,隱隱竟是有了些想法。
身前靈壓棋盤漂浮。
“唔,遺跡內閉關十年,該出來透透氣了。”
陸番笑了笑。
兩指夾起一顆溫潤棋子。
啪嗒。
落在棋盤。
五凰大陸。
無垠瀚海。
飛流直下的本源瀑布,戛然而止。
下一刻…
轟轟轟!
瀚海之上,一圈圈恐怖的能量漣漪炸開。
仿佛有一尊尊沉睡中的巨獸,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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