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鯨馱仙島。
這是多么壯觀的一幕,濃郁的靈氣籠罩著,巨鯨噴薄的水柱,像是揚灑的大雨,七色的彩虹猶如一道橋梁,懸掛在仙島上空。
美的讓人心醉。
但是,這一幕,卻也讓人心慌。
北洛城。
城中的百姓們都驚呆了,看著巨鯨在天穹上晃蕩著尾巴,伴隨著雷鳴般的轟鳴,宛若遨游在九天,徐徐出了北洛城。
百姓們心猛地一抖。
“咱們的白玉京…怎么離開北洛了?”
“陸少主帶著白玉京離開北洛?還會回來么?”
“陸少主這是帶著整個白玉京出去逛街?”
許多人交頭接耳,百姓們似乎看不透陸番要做什么,這壯觀的一幕,讓他們驚嘆的同時,還有無限的疑惑。
而北洛城中的修行人,則是身心拔涼。
他們可比尋常的百姓看的要通透的多!
當初,湖心島離開了北洛湖,懸浮九天,不少人還沒有這種想法,只當陸少主想要將白玉京打造成懸浮仙島。
但是,如今…
巨鯨自東來,馱島出北洛…
北洛城中的修行人便明白,陸番是打算帶著白玉京離開北洛城。
羅成腰間挎著刀,他仰著頭,看著巨鯨白皙的腹部橫亙天穹,看著那巨鯨背上,掀起縈繞,懸掛七彩的湖心島。
曾經熟悉的湖心島,仿佛在離他越來越遠。
羅成莫名感覺到內心有些發堵,他錘了錘自己的胸口…
“公子,要離開北洛么?”
羅成呢喃。
一位龍血軍中的強者似乎猜到了什么,發出了一聲大喊。
“少主帶白玉京離開北洛了。”
“從此北洛…再無白玉京!”
話語一喊。
原本還在驚嘆和疑惑的百姓們頓時愣住了。
因為白玉京,北洛城的百姓獲得了太多的好處和榮譽。
他們以北洛城民眾為驕傲。
哪怕是一些強大的外地修行人,面對他們,都要小心翼翼。
百姓們都清楚,這一切榮譽都是因為北洛城中的白玉京,因為那位白衣飄飄,端坐輪椅的陸少主!
然而,如今,陸少主和白玉京要離開了…
一些百姓突然嚎哭了一聲。
跪伏在了地上。
他們朝著九天之上的駝峰巨鯨跪伏,磕頭…
“陸少主!不要走啊,不要離開北洛!”
“北洛不能沒有白玉京,不能沒有陸少主啊…”
“少主,留下吧,留下…”
一位位百姓在哭嚎著。
龍血軍們情緒萬分復雜,可是卻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
他們不理解。
為什么白玉京要離開北洛城。
帶給北洛輝煌的是白玉京,而如今…白玉京竟是宛若仙島,乘風離去。
許多人都難以接受這一切。
一位位百姓從屋舍內走出,他們迷茫,他們跪伏,他們祈求。
然而,巨鯨依舊是徐徐的飄飛出了北洛城。
百姓們開始奔走,他們順著北洛的十里長街不斷的奔走。
仰望著天穹上的巨鯨,追逐在巨鯨之下。
“打開城門吧。”
羅成佇立在城頭,聲音有些沙啞。
龍血軍立刻將城門的木栓開啟。
一位位百姓追隨著巨鯨,蜂擁出了北洛城…
簇擁在北洛峰的峰頂。
他們眼巴巴的望著,望著巨鯨馱著湖心島,在通紅圓日下遠去,心中莫名的有些發堵。
他們明白…
從今天起,北洛…再無白玉京。
巨鯨背上,湖心島。
陸長空眼眸微微波動,他看了眼底下追逐的百姓,嘆了口氣。
“你小子,可比我這城主還有威望…”
陸長空道。
他知道,他留不住陸番,所以,他也看開了。
陸番端坐千刃椅,白衫在風的吹拂下,不斷的飄搖著。
對于追逐的百姓,對于哭嚎送別的民眾。
他的心緒,其實也有些起伏。
白玉京庇護著北洛,等于也庇護著這些百姓。
若是沒有白玉京,作為原大周六大護城之一的北洛城,怕是早就被戰火所綿延和侵襲。
這些百姓,也只能淪為流民。
可是,如今,他們幾乎堪稱天下最尊貴的平民。
就是因為他們生在北洛,因為白玉京。
陸番不知道白玉京消失后,北洛會遭受到什么。
但是,陸番相信,有陸長空在,有龍血軍在,北洛城…不會有太大的危機。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終究有一別。”
陸番淡淡道。
杜龍陽、女帝等人心中則是俱震。
看著曾經天元瀚海霸主巨鯨,居然被陸番當做搬運宗門的地基…總感覺有些古怪。
可是,更讓他們驚駭的是,陸公子所在的白玉京,這是準備歸隱?
雖然他們入五凰大陸沒有多久,可是他們對于天下的局勢卻是很清楚。
互相對視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眼眸中的驚異。
若是失去了白玉京的鎮壓。
天元域中,屬于他們的勢力,若是全部進入五凰大陸,怕皆是會成為一方霸主吧!
天下的格局,會因為他們的出現而改寫。
畢竟,如今的五凰大陸,除了陸番以外,似乎還沒有其他的元嬰境。
陸番明白杜龍陽等人心中在想什么。
“嬰變之后的境界,修行之路也都告訴了你們,你們或許該把握好機緣,好好修行,否則…被后來者給追上,打的可就是你們的臉了。”
陸番瞥了四人一眼,道。
四人心頭一震,明白陸番這是在告誡他們。
女帝抿著紅唇,大眼睛微微一瞇。
“陸哥,本宮可不可以呆在湖心島啊?”
“三神境的修行…本宮還有很多不理解的呢,可以與陸哥一起交流。”
女帝掩嘴笑道。
陸長空捋了捋胡須,眉角微微一挑,看了女帝倪春秋一眼。
爾后,又看了陸番一眼。
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
兒子,也大了啊。
“不行。”
拒絕的很干脆,絲毫不拖泥帶水。
女帝眼眸頓時黯然。
陸長空眉頭一鎖,頓時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同尋常。
兒砸這是要注孤生的節奏?!
另一邊,天虛公子也是捂著嘴,笑了起來:“陸哥,別理這女人,她的目的不單純,本座就不一樣了,本座目的可就純粹的很。”
陸番淡淡的瞥了天虛公子一眼,也不說話,就這樣平靜的看著。
看的天虛內心莫名發虛。
“別,陸哥,我自己滾。”
天虛道。
巨鯨在不斷的飛馳。
很快,在北洛峰上眾人的目光中,消失不見。
臥龍嶺秘境上空,巨鯨抵達。
九獄秘境,第一獄門內。
正泡在往生池內的莫天語忽然睜開了眼。
他微微掐指,頓感事情的不同尋常。
他取出了三枚銅寶和一個龜殼,輕輕一拋,銅寶在龜殼上陡然彈飛。
“噗!”
莫天語下一刻,眼前一黑,一口老血吐出,飛濺三尺遠。
“算不得,算不得…”
他爬出了池,換上了衣裳后,離開了秘境。
秦廣城內。
渾身傷口,沐浴在往生池內的孔南飛和聶長卿皆是心頭一震。
他們睜開眼,不約而同,朝著秘境外趕赴而去。
秘境外,原本呆在秘境中的許多人,居然都出來了。
霸王、司馬青衫、劉元昊、裹在黑袍中的李三思等人,皆是默然出現。
他們抬著頭,望著天穹。
凝昭一席白裙,娉婷而立,她似乎有些黯然的望著天穹一方,那兒,巨鯨馱仙島而至。
倪玉和白青鳥一齊從獄門中爬出。
往口中塞了一顆包裹糖衣的淬體丹的倪玉,望著天穹上的畫面,頓時呆住了。
“那…那不是湖心島么?”
倪玉嘴唇在顫抖。
“走!”
凝昭拉住了倪玉。
靈氣噴薄。
凝昭的長發被風吹動。
蟬翼劍頓時被她拋射而出,腳尖一點,炸開。
凝昭帶著背著黑鍋的倪玉,沖入云霄。
金丹境還尚且無法飛行,只能做到短暫的騰空挪移。
不過,凝昭顯然在九獄秘境中增強了不少的實力,竟是以氣血抽動空氣,帶起氣流,腳踩蟬翼劍沖入天穹。
“公子!”
倪玉拉著凝昭的素手,朝著巨鯨和仙島,大聲的喊道。
凝昭和倪玉都有些驚慌。
因為…
陸番居然將湖心島都給搬到了巨鯨背部,飛出了北洛。
再聯想到陸番將他們安排來闖九獄秘境。
倪玉頓時有些心慌。
她兩眼淚汪汪的望著巨鯨。
“公子這是…不要倪玉了?!”
距離越來越高,凝昭凌空變得更加的吃力,特別是還帶著倪玉。
已經有些無法往上繼續騰躍的感覺。
湖心島上,綠草悠悠。
陸番看著堅持著騰躍而上的凝昭和倪玉,輕嘆一口氣。
他抬起手,輕輕一揮。
凝昭和倪玉頓時被拉扯到了湖心島上。
凝昭汗流浹背,氣喘吁吁。
倪玉兩眼淚汪汪。
“公子…”
兩人望著陸番,都有些小委屈。
“本想讓你們去好好歷練的,沒有想到你們硬是要登島。”
陸番靠著千刃椅,徐徐道。
凝昭站立,“公子不要我們的服侍了么?”
“白玉京將要隱世,接下來很有可能十年,百年,乃至千年都不會出現在世間,要遠離滾滾紅塵,你們真的還要跟隨?”
陸番看著凝昭和倪玉,道。
“公子去哪,我們便去哪!”
倪玉抹了把涕淚,認真道。
“不悔!”
倪玉想了想,又鄭重的補充了一句。
靠在千刃椅上的陸番,笑了起來。
凝昭沒有說話,但是她的態度比起倪玉更加的堅決。
“行吧,那便留下,不過,留在島上,你們每日的修行一樣不能拉下,萬一白玉京重新出世,結果我陸平安的婢女,竟是不能天下無敵…公子我可丟不起這臉。”
陸番道。
凝昭和倪玉頓時一滯。
他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不過,至少,陸番答應留下她們,這倒是讓她們緊張的情緒稍微緩了緩。
遠處。
女帝猶豫了一下,手指勾著手指,稍帶幾分忸怩。
“陸哥,你還缺婢女么?”
女帝問道。
“不缺。”
陸番想都沒想,回道。
陸長空在一邊,止不住的嘆氣。
“對了,公子,伊月姐出去修行了,我們…”
倪玉似乎想到了什么,開口道。
然而,陸番卻是搖了搖頭。
“不了,便讓她在外界好好修行吧…既然她自己選擇了路,便該讓她好好走下去,公子我,不會去干涉。”
陸番淡淡道。
倪玉和凝昭頓時無言。
心情莫名的變得有些沉重。
轟隆隆!
底下。
聶長卿目光一縮。
他氣血轟鳴,天鎖脊椎綻放金芒,腳掌跺地,刀氣縱橫間,沖天而起。
陸番要帶著白玉京離開?
為什么?
聶長卿不解。
他要入湖心島。
然而…
相比于對凝昭和倪玉的接引。
聶長卿卻是感覺到了天穹上傳來了巨大的阻隔。
卻見,端坐在島嶼邊緣的陸番,徐徐擺手。
頓時,天幕降下沉重的威壓。
聶長卿從天穹上跌落,砸在了大地。
他佇立在坑洞中,攥緊拳頭,望著陸番。
“公子…”
聶長卿低聲呼喊。
下一刻,他的耳畔,傳來了陸番的傳音。
不僅僅是聶長卿。
聶雙、景越、白青鳥、呂洞玄等人的耳畔都有陸番的傳音。
“白玉京隱世,爾等入世修行,待時機成熟,自會接引爾等回歸。”
陸番的聲音有些縹緲。
可是所有人的面色卻是忍不住波動起來。
景越滿臉的慌張,他取出了景天劍,一劍抽在了地面,彈飛而騰空。
難道,他已經不是公子最看好的崽了?!
然而。
天地間仿佛存在磅礴的阻隔。
讓景越根本無法逾越。
景越不信,氣血爆發,脊椎如龍,壓抑的修為,竟是一舉突破到了天鎖境。
他的劍,越發的鋒銳。
景天劍往前一戳。
空氣竟是都被戳出了可怕的裂縫!
湖心島上。
陸番有些詫異。
沒有想到,景越竟是將劍意修行到了這等程度,哪怕沒有道碑的參悟,似乎都快要悟出道意了。
陸番屈指一彈。
景越的劍氣直接被沖散。
景越跌落在地,有些失落。
“老景!加油變強!不然,等我歸來,你可就沒有資格為我護丹和試丹啦!”
湖心島上,倪玉背著黑鍋招手呼喊。
鼻頭莫名有些發酸。
大頭聶雙也在奔走。
因為一直仰著頭,聶雙更是在地上摔了個跟頭,滾了數十米。
可是他翻身而起,仍舊盯著湖心島。
最后,他明白了什么。
站起身,攥起拳頭,朝著湖心島。
“等我!”
大頭聶雙,堅定了發誓。
頭頂之上,巨鯨馱著湖心島,徐徐飛馳。
聚集在臥龍嶺秘境中的所有修行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這一幕太震撼人心。
各大世家家主對視,壓不住心底的震動。
他們很清楚,白玉京的隱世,對于整個天下局勢會產生何等的沖擊!
天下…要大變了!
霸王情緒復雜的看著天穹。
白玉京…要隱世了?
從此,世間…再無白玉京?!
許久后。
霸王看著逐漸遠去,在巨鯨背負下,消失的湖心島,豪氣頓生。
壓在他心頭的一塊無法撼動的山岳似乎都在這一刻,松動了許多。
他感覺到,在這一刻,陸番給他的壓迫消失了。
曾經壓的讓人喘不過氣的白玉京,消失了。
霸王卻是內心中戰意凜然。
“待下次相見,我項少云…定然要擁有與你對話的資格!”
霸王攥起拳頭。
唐顯生、唐一墨也都望著天穹。
唐一墨猶在吃驚。
唐顯生卻是嘆了口氣,目光閃爍,情緒萬分復雜。
許久后,他發出了輕笑:“白玉京,陸平安…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啊。”
“他的修行已經到了凡人難以理解的程度。”
“這是將白玉京的傳說,留給了世人。”
唐顯生感慨萬千的笑。
唐一墨有些不解:“為什么白玉京要隱世?”
唐一墨明白自己笨,猜不透。
所以他看向了唐顯生。
唐顯生面容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認真而嚴肅。
“為什么?”
“當然是…為了天下。”
“等同于將被白玉京壓迫的喘不過氣的天下修行人的枷鎖給解放。”
“因為,沒有人能結束白玉京的時代。”
“所以…陸平安親自結束了白玉京的時代。”
臥龍嶺秘境。
呂洞玄摸著大金鏈子,百感交集。
公輸羽情緒也萬分復雜。
“送公子。”
呂洞玄和公輸羽同時拱手,躬身,沙啞的聲音,響徹在臥龍嶺上空。
而在他們的身后,呂木對抬起手,一擊錘胸,咳出一口血。
筆墨染血,寫下文書。
欲要傳訊天下。
江漓,司馬青衫,孔南飛,莫天語等人也紛紛拱手,與呂洞玄和公輸羽一般,道:“送公子。”
不僅僅是他們,越來越多修行人,朝著巨鯨消失的方向,拱手躬身。
他們明白。
他們在送別一個時代。
一個無人能夠結束和鎮壓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