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丈深淵半浮云海,崖壁半腰攀附一株大樹。
樹上有路,人來人往如螞蟻。
有人急趕,飛向延伸在磅礴云海上的樹枝,落在大如船的樹葉上。
也有人不急,徒步慢行。
穿著皮大衣的男子,有些凌亂的長發垂肩,面頰胡茬鐵青,目光平靜。
腳下一雙皮靴,一瘸一拐地穿行在樹洞內,顯得有些落魄。
從偏僻處的樹洞通道走出,外面的天光迎面刺眼。
樹洞外站了五人,瘸腿男子的目光落在了五人身上,五人皆一襲遮頭蓋臉的黑斗篷。
五人陸續抬頭,帽檐下的目光也都盯在了男子身上。
落魄男子沒有理會什么,從五人身邊一瘸一拐走過。
身形瘦小的黑斗篷內伸出了一只手,纖指如玉,丹寇鮮紅,很漂亮很好看的手。
是一只女人的手,抓住了落魄男子的胳膊,拉住了他。
落魄男子不得不停步,平靜而有力道:“放手。”
抬起的帽檐下露出一張精致美艷的女子面容,帽子連頸處有一對垂至鎖骨的銀鏈耳墜晃動,明眸中神色復雜,聲音柔婉而艱難地喚了聲,“王爺!”
落魄男子突然胳膊用力一揮,甩開了她的手,繼續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風疾風徐,五個身在黑斗篷里的人靜默著,目送著落魄男子消失在大樹樹干的拐彎處…
浮在云海上的一叢樹枝上,片片如船樹葉上,站了成千上萬人。
落魄男子來到,拿出了船票,還有身份證明,給監守在此的仙庭人馬核查。
確認船票和身份無誤后,落魄男子過關,融入了成千上萬人當中,與其他人一樣等待著。
后續來到的人里,有人嘀咕,“還要身份證明,查的這么嚴了。”
旁人看向遠處半淪為廢墟的仙界都城,嘆道:“出了這么大的事,來去檢查能不嚴么。”
此話一出,不知多少人唏噓搖頭,話題也都陸續涉及了近些日子仙界都城發生的驚變,以十三天魔為首的前朝余孽突襲仙都。
“太猖狂了,竟敢襲擊仙都。”
“得虧有二爺在,二爺不愧是仙庭第一戰神,十三天魔聯手,竟完敗在二爺一人手上。”
“你們看了那段打斗畫面沒有?十三天魔中號稱‘霸王’的那位,與二爺打的那叫一個天崩地裂,看的人為二爺捏把冷汗。”
“一時猖狂而已,還不是倒在了二爺的手上。”
“聽說十三天魔被二爺殺了八個,抓了兩個,逃了三個?”
“打成那個樣子,群魔肆虐,躲都來不及,哪敢冒頭去看,沒看到播報,不知真假。”
“要真是逃了三個的話,那些魔頭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議論聲忽然陸續停下,坐著的人也陸續站了起來,手持仙庭玉符的通行官出現了,也意味著大家不用再等下去了,出發的時間到了。
手持玉符的通行官屹立枝頭,突嘎嘣捏碎了玉符,一道毫光閃現,攸地沒入了虛空之中。
很快,虛空中傳來幽幽“哞哞”聲,猶如牛叫,卻比牛叫聲洪曠。
緊接著虛空中泛起陣陣漣漪,一頭龐然大物從虛空漣漪中心鉆出,擺動著巨大的魚鰭游出一般,像是一頭鯨魚,名為鯤。
對眾人來說,鯤這種東西,既司空見慣不足為奇,但也不常見。
司空見慣是因為鯤是仙界的一種長途通行載具,不常見是因為鯤生活在冥界,在冥界一個叫北冥的地方,據說是冥界的一片海域,只有接到仙庭的召喚才會出現。
仙界大多數人未曾去過冥界,未得允許也很難活著前往。
仙庭與冥界的鯤族達成了某種遵守契約,此外鯤也需要眾生愿力,于是便有此時的情形出現。
仙庭也不會勉強鯤作為通行載具,只有提供的愿力讓鯤族覺得滿意,鯤愿意才行。
之所以把鯤當做通行載具,是因為鯤的飛行速度很快,在諸界中能追上它們的不多,有一定的安全效果。
鯤原本具備穿行諸界的天賦神通,諸神建立仙界后,將眾生中絕對的強弱隔離,扼守各界通道,將鯤的生活地域約束在了北冥。
許久許久以前,諸界相通時,仙界曾有個古老的名字——洪荒!
鯤浮于延伸出的樹枝前,張開了巨大的嘴巴。
通行官率人維持秩序,組織買了票在等候的人群進入鯤的口中。
鯤的內心世界是透明的,看似有物,可若是用心去看,能在鯤的體內將外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去伏波城的坐那邊,去不闕城的坐那邊去…”
通行官的手下,拿著購票報表,不斷對眾人吆喝。
身穿皮大衣的落魄男子寂靜無聲,按照指示走到一處角落坐下了。
也沒有準備好的位置,按照指定的區域各找一個疙瘩不平處坐下便可,愿意站著也行。
陸續有幾十人在這片區域坐下了,一個明眸大眼的女子坐在了落魄男子的身邊,憑著職業的敏感性,感覺這個男人身上似乎有什么值得自己探尋的故事,遂主動打招呼,“你好,我叫朱莉,你也是去不闕城?”
落魄男子輕描淡寫地撇了她一眼,慢慢歪頭靠在了壁上,閉上了眼睛假寐,不想說話,很安靜。
碰了個沒趣,朱莉只好作罷似地聳了聳肩。
邊上有一男子嘿嘿笑著,主動向她搭訕,“你好,我叫羅康安,也是去不闕城。”
不闕城,城外南坪空地外是山崖,空地上則聚集了一群人,都是來接人的。
三輛銀色轎車從城內駛來,停在了人群的一側,引起了等候人群的注意。
有人對那三輛車抬了抬下巴,與身邊人竊竊私語道:“看到沒有,知不知道那是誰的車?”
“誰的?”
“秦氏商會當家的。”
“那個女首富秦儀?”
“沒錯,我見過她的座駕,那女人應該在車里。”
“嘖嘖,她怎么來了?不闕城的首富,又年輕貌美,也不知將來花落誰家。”
“落誰家也不會落你家,還是把你的口水擦擦吧。能讓她親自來迎接,看來這趟‘船’里會有什么貴客前來。”
正這時,又有幾輛黑色轎車來到,又引起了一陣騷動。
而之前的一輛銀色轎車內,一名穿著高開衩裙的女人,面容冷艷,口紅濃抹,烈焰紅唇,嘴里叼著一支點燃的香煙,倚靠在窗邊思索著什么,口中慢慢吞云吐霧著,氣質別樣。
此女正是不闕城的首富,秦氏商會當家的——秦儀。
副駕駛位滿眼精明的女子回頭看來,是秦儀的助理白玲瓏,她注意到了那幾輛黑色轎車的來到,提醒道:“會長,洛城主來了。”
“唔?”指間夾著煙的秦儀回過神來,看向了窗外,略怔,“他怎么來了?”
白玲瓏:“能來這里,能讓他親自來接,應該是有什么貴客前來。”
秦儀奇怪,“能讓他親自迎接的客人,直接走仙庭控制的傳送陣便可,還需要來這里嗎?”
白玲瓏也有些不解,再次提醒:“會長,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的確是要去打個招呼,不然不合適,整個不闕城都是人家說的算,秦氏商會也在人家的管轄下。
秦儀當即把煙給掐了,然而架著的腿一放下,又有些猶豫,扯了扯裙子也蓋不住露出的白花花大腿。
白玲瓏看出了她的顧慮在哪,城主那老頭的思想有些保守,會長這花里胡哨的打扮,在城主眼里怕是會有些礙眼,不由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兩人身材不符,換衣服也不合適,當即道:“會長稍等,我去給您找身換的衣裳來。”
秦儀深吸了口氣,果斷道:“來不及了,磨蹭下去太失禮。”說罷隨手一條圍巾披在了肩頭,開了車門伸出白皙長腿下車,紅色高跟鞋先落地。
三輛車里的人立刻下車,隨行在秦儀身邊跟去。
她一露面,立刻惹來許多男人火辣辣盯來的目光,明顯都在盯著她的婀娜身段打量,還有她那賞心悅目的風情。
白玲瓏跑到了前面,先跟幾輛黑色轎車前的護衛通報了一下。
稍后,一輛車門開,一個穿著古風長袍、后背有些佝僂的白發老頭下了車,正是不闕城的城主洛天河。
他抬了抬手,護衛這才放了秦儀過來。
秦儀快步近前,躬身行禮,“城主。”
洛天河上下打量她,看到她裙子開衩處公然露出的大腿已然是皺眉,再看她那披著的波浪卷長發,還有那烈焰紅唇和腳下的高跟鞋,臉上已浮現寡淡意味,淡淡問了句,“又是來自人間的新風氣?”
秦儀心中尷尬,就知道這老家伙看不慣這些,直起了腰,硬著頭皮回道:“算不上新風氣,早就有了。我平常也不太這樣打扮,偶爾圖個新鮮。”
“新鮮?”洛天河負手,抬頭看天,嘴里嘀咕了一句,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人心不古!”
秦儀聞言下意識看了看那幾輛城主府的轎車座駕,嘴上沒說什么,但眼神已經足夠意味深長,貌似在說,你也好不到哪去。
洛天河似乎讀懂了她的心思,也就沒再繼續說這個,換了話題,“什么人能勞咱們不闕城的女首富親自來迎接?”
秦儀恭敬回道:“羅康安。”
“羅康安?”洛天河略露思索神色,想不起是什么人,又問:“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