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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90 慕青和

熊貓書庫    神醫嫡女:帝君,請下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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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令,帝都。

  濃郁的夜色將一切遮掩,偌大的慕府內,一片寂靜。

  清淺月色從窗柩映入,落在那道筆直靜坐的身影之上,染上幾分寒涼。

  那是一個極其年輕的男人,容顏俊朗英挺,眉骨到鼻梁的線條流暢至極,下頜骨利落鋒銳。

  他身上依舊穿著三天前的黑色鎧甲。

  是的,他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就這樣靜坐了三天。

  這也是他人生中,最為漫長的三天。

  無數畫面從腦海之中閃過。

  像是光怪陸離的夢,卻無比真實。

  真實到,他幾乎以為現在的自己,才是身在夢中。

  一陣涼風從庭院中拂過,樹葉簌簌作響。

  他分明什么也沒做,此時卻覺得無比疲憊。

  哪是曾經在大荒澤中迷路,身負重傷,卻依舊不眠不休的徒步走了十天的時候,也未曾如此。

  他閉上眼睛,只覺得腦海之中的一切,似乎要將他撕裂。

  良久,他睜開眼。

  此時,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他站起身,來到桌案之前,目光從上面緩緩掃過。

  以他如今的地位,吃穿用度自然都是極好的。

  一眼掃去,鎮紙墨塊毛筆,都是極其珍貴之物。

  但最終,他的視線落在了最邊緣的一只毛筆之上。

  這一支質地也是很好的,但大約是因為是舊物,看起來有了歲月的痕跡。

  在這實在是顯得不大氣起眼。

  他將毛筆拿起。

  觸手微涼,卻又十分光滑順手。

  這一瞬,似乎能想起她柔軟的手,落在手背時候的溫熱觸感。

  “要這樣拿的。”

  她笑著說道,臉上并無任何對他的輕鄙不屑。

  哪怕當時他的手滿是紅腫潰爛的凍瘡。

  他想起那時場景,忍不住用另一只手輕輕摩挲了一下執筆右手的手背,唇角極淺的彎了一下。

  但這笑容也很快消散,染上冰霜。

  篤篤。

  外面傳來敲門聲,以及守衛小心的稟報:

  “大人,今日殿下要去犀辛荔園,您要陪同前往嗎?”

  在這慕府,只有一位殿下。

  帝姬。

  聽到這話,慕青和手上動作一頓。

  剛剛蘸滿了墨汁的毛筆凝滯半空,一滴墨落下,迅速暈染開一團黑色。

  片刻,他神色如常的將那一張拿開。

  隨后,他終于落筆。

  他的動作很慢,神色也格外專注,然而那能擎千鈞的手掌,此時卻在微微顫抖。

  一筆一劃,他像是要將所有的心血都傾注其中。

  分明只有一個字,他卻寫的極其艱難。

  等完成最后一筆,他的唇色已經一片蒼白。

  唯有那雙眼睛,幽深幾步可見底。

  “大人?”

  外面的人又大膽催了一聲。

  這三天,大人始終將自己關在書房,一點動靜也無,他們心中不是不擔心的。

  也只有搬出帝姬,才能有用了。

  慕青和低頭看著那個字。

  他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的時候,眼底所有的情緒,已經盡數消散,只剩下無盡鋒銳凜冽。

  “去。調一百精銳,隨同前往。”

  帝姬去辛荔園是常事,一般不會大張旗鼓,連護衛都很少帶。

  一百精銳,加上他,足夠。

  足夠——封死她的生路。

  很快,從辛荔園,到皇室宗祠。

  慕青和收到了她的三次求援。

  十三玥被調虎離山,她身邊可用之人也都被困在別處。

  唯一能靠的,只剩下他。

  但他沒有動,只將那些消息全部碾碎。

  當那一場大火從皇室宗祠燒起來的時候,他其實就在不遠處。

  瘋狂的火焰沖天而起,幾乎要燒透半邊天。

  他知道七寒拼了命的趕了回來,知道有許多人想要將她救出。

  他只作不知。

  直到后來,時間差不多了,他才終于帶人前去滅火救人。

  但,哪里還有人可救?

  大火之下,尸骨無存。

  慕青和紅著眼在火焰與廢墟中,找了很久很久。

  最終,滿身狼藉,頹然跪地,最終昏死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江羽丞也在。

  “慕大人。“

  江羽丞的臉上沒有了面對外人時候的悲痛之色,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唇角帶著笑,卻帶著微妙的譏諷,

  “你應該知道,現在起,已經不是她的人了。”

  慕青和沉默許久。

  但最終,他在江羽丞驚愣的目光中,微微一笑。

  他點點頭,道:

  “我知道。”

  他從來,都不是。

  他沒有這樣的運氣,甚至連奢望,也再不敢有。

  那一場大火,從此成了慕青和的夢魘。

  日日夜夜,他的腦海之中,總浮現那日的場景。

  記不清多少次,他渾身顫抖的驚醒起身,一身冷汗,寒意幾乎侵入骨髓。

  他被這樣不斷的折磨著,幾乎瘋魔。

  而這種情況,在去往曜辰,見到那個少女的時候,終于有了變化。

  他看到了那雙熟悉至極,卻又陌生的眼眸。

  最大的不同,是她看過來時候的眼神。

  震驚、懷疑、不可置信。

  慕青和只當不察。

  只是從那之后,他夢中的大火,變成了一雙眼。

  他聽到她的質問:

  “慕青和,你敢背叛本宮!”

  一字字,像是利刃刻入骨血,刀刀鮮血淋漓。

  他捂著胸口,頹然而絕望。

  “殿下...我...”

  沒有。

  可即便是只有他一人的時候,即便是夢境之中,他也不敢說出這句話。

  他想,這一場噩夢,大抵要等她來親自破除了。

  若她能親手殺了他,就好了。

  他終于等到這一天。

  冰涼鋒利的劍刃刺入血肉,他能感覺到身體內的血正在緩緩流逝,一并流逝的,還有熱量與生命力。

  但他感覺很好。

  這些年,再沒有什么時候,比這一刻更好。

  他看到她覺醒,看到她歸來,看到她即將奪回自己的一切。

  作為第一神使,他似乎活了很久。

  總是高高在上,權勢無雙。

  可似乎,只有在天令的那十多年,是真正活著的。

  他的一輩子,都像是在經歷一場漫長的噩夢。

  只有些許片段,是帶有溫度的。

  其實很少,但,已經足夠慰藉這一生。

  為此,他甘愿做出這一切的選擇。

  他的視線逐漸模糊,那張容顏也終于無法再多看一眼。

  他笑起來。

  好在,最終他也算,死得其所,得償所愿。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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