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齒間又濃重血腥氣息彌漫開來，粘膩的難受。
他微微昂首，閉上眼睛。
其實，萬年前，就該死在這的又或者，更早的時候，就不該知道那一切 他生來不凡，驕傲自負。
幻神宮中，天才無數，可他依舊輕而易舉的成為其中的佼佼者。
他一直在等登天破神的那一天。
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的那一天。
玥神貴為幻神殿神主，尊貴無雙，高高在上，他早知道。
但他不知道，她也眸若星辰，清麗無雙。
直到他第一次正式進入幻神殿。
當時，幾乎所有人都不敢直視玥神容顏，偏他天生反骨，桀驁邪肆，就那樣昂首，目光直接而銳利。
他想要看看，傳聞中的玥神，到底是什么樣的人物。
本以為她會生氣，但她沒有，反而像是覺得很有意思般挑了挑眉，笑了一聲。
“易襄？“
笑容明燦，聲音清朗。
岑一說的不錯，她待他的確是很欣賞的，在修煉方面，從未虧待過他。
登天破神后，他也順利留在了幻神殿。
但，也只是如此。
玥神大多數時間都待在主殿或是廢園，又或者是前往帝君所在的青元殿。
尋常人，即便是在幻神殿，也鮮少能見到她，畢竟整個幻神殿太大了。
后來，聽說十三位神使能常常與她相見，他便動了幾分心思。
可神使之位，早已定下，即便他天賦與實力皆是超絕，也無法輕易將其取代。
何況，玥神自己本來也沒這個心思。
可他心中所念所想，一日比一日重。
漸漸地，也就成了執念。
那時候，他的實力幾乎已經與諸位神使持平，甚至，能與最強的幾人一爭高下。
可他的身份，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即便他整日整日的等，也不過只能遠遠看上一眼罷了。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
他想要什么，便要一定要得到。
所以，再后來，惡靈找到他的時候，他沒有拒絕。
血色紋路已經蔓延到了全身，他的衣衫很快被鮮血濡濕。
衣料之下，血肉幾乎已經被腐蝕干凈，連骨頭也鉆心的疼。
噗通。
一聲悶響，君九卿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
他忽而覺得臉上有些異樣，勉強抬起手摸了一下，滿手的血。
哦，不，他的手原本就已經沾滿了血。
其實這時候，他自己也分不清，那到底是他手上，還是臉上的血了。
但那也無所謂。
君九卿輕輕吐出一口氣，想起那時惡靈說的話。
“我與玥神共生，本應平等。然而帝君偏偏對她百般照顧，甚至助她成為幻神殿之主！這是何等的不公平！這神主之位，她已經坐了那么久，也是時候換上一換了！“
這是玥神與惡靈之間，最大的秘密。
甚至連玥神本人都不知道。
她從不知曉惡靈的存在。
“我為什么要幫你？”他記得他問過這樣的話。
惡靈聞言，笑了很久。
“帝君從數萬年前就將玥神養在身邊，他早知曉我的存在，為了避免天道察覺，他一早就強行將我與玥神分離，妄圖瞞天過海。然而，紙包不住火。”
容修將惡靈引入體內，希望以此瞞過天道。
因為他知道，天道一旦察覺到惡靈的存在，定然會下令將其與玥神一并誅殺！
這一瞞，就是一段極其漫長的歲月。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玥神越發強大，惡靈的實力，自然也隨之上漲。
而且，在這個過程中，容修的身體，也逐漸被惡靈的力量侵蝕，神力漸漸變得斑駁起來。
終于到了瞞不下去的那一天。
最終，天道察覺此事，責令容修將其誅殺。
容修將惡靈放出，與玥神一戰。
玥神隕落，只剩魂魄，惡靈也元氣大傷，他只消用上一些手段，便可輕易隱瞞惡靈與玥神還存于世間的消息。
“帝君費盡心思籌謀，可終究不過是緩兵之計。只要待玥神再次歸來幻神殿，一切依然會大白于天下！但只要她不回來，她與我，皆可相安無事。天道永遠也不會知道。”
君九卿的身體向后倒去。
此時，天空之上是難得的晴朗。
隨著惡靈隕滅，玥神帶三千神域與三千戰意，重回幻神殿。
一切血氣怨念統統消散。
這一日，是弒神冢萬年來，天氣最好的時候。
陽光傾灑而下，甚至有些刺眼。
君九卿睜著眼睛，就那樣定定的望著天，也不覺得疼。
目光所及，白晝耀光。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血液在不斷流淌而出，滲入地面。
周身的溫度，也在一點點的變涼。
寒意入骨。
血色紋路已纏裹他的全身，一點點的，將他的血肉筋骨腐蝕。
煉蠱之術能匯聚血氣，凝聚出可束縛惡靈的無上神力。
然而這需要煉蠱者付出極大的代價——以己身為引，承受萬魂嚙咬之痛。
他本以為這樣就能牽制惡靈，為她尋一條生路。
然而——
終究是他算錯了。
“大祭司？“
他喃喃著，而后輕嗤一聲，輕蔑至極。
忽然，他的喉嚨破了一道口子，有血汩汩冒出。
他呼吸著，便是冰寒刺骨的疼。
剩下的音節，終于模糊在那不斷涌出的血水之中。
他要的，從來不是大祭司之位。
“若你助我打敗玥神，登上神主之位，我便永遠自封在幻神殿主殿。只要她不回來，她就能好好的活著。”
“只要你將她留在身邊，即便平凡一生，她也永遠屬于你。“
“你，不想要嗎？”
他覺得，她若能活著，留在他身邊，那么，就是最好的。
何必去爭？
何必再搶？
他甘愿放下所有的野心，連神墟界，也終生不入。
只要她還能如初見般，明燦而鮮活的笑著。
君九卿抬手，遮住了眼睛。
可惜，他忘了，她是鳳凰，終究要翱翔于廣闊天地。
困于一隅，她不會喜歡，也不會接受。
從一開始，他就想錯了。
看容修被剝奪數萬年的神力，她哭的那樣心碎。
即便他同樣承受千刀萬剮的疼，或許，她也不會在意吧。
但好在，如今，總算可以將前塵往事，統統忘卻。
風聲嗚咽，呼嘯而過。
天空之上，云聚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