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漢升本以為這些商務男女對雪的反應會小一點,沒想到孔靜專門跑到窗戶邊,彎腰跪坐在沙發上,一臉憧憬的看著越來越大的雪花。
身體正好形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男人看雪的少,余光幾乎都在瞟著孔靜。
“我是粵東人,那邊溫度常年10度以上,我是工作以后才真正見過雪,所以特別珍惜。”
孔靜有些不好意思。
常小平笑著說道:“建鄴一下雪就變成了金陵,這是一座很有味道的城市,孔助理接任我位置以后,相信會很快愛上建鄴的人和風景。”
陳漢升無意中還了解了深通中層干部的變更,常小平變成孔靜,不知道對鐘建成有什么影響,
深通的副總經理劉志洲、建鄴總經理常小平、總經理助理孔靜都屬于深通快遞的中高層,不過鐘建成是加盟商,擁有獨立的人事權和經濟權,他和深通更像是合作關系。
加盟商和母公司既是一體的,又是分割的,主要看利益是否一致。
不一會兒吃飯時間到了,各桌都準備坐上去,陳漢升也不打算回大學生代理那一桌,索性讓服務員加一張椅子過來。
主桌的位置夠大,多坐一個人也不會覺得擠,鐘建成開玩笑的說道:“你小子臉皮也真夠厚的,是不是看孔助理長的漂亮,就一定要擠到這邊?”
鐘建成一是拿陳漢升開涮活躍氣氛,二是討好一下新的上司孔靜,雖然他這個加盟商屬于個人山頭,不過維持好關系總是不錯的。
陳漢升根本不怕開玩笑,回道:“孔小姐漂亮是一方面,另外劉總和常總如果想了解校園代理方面的情況,我坐在這里方便回答。”
劉志洲看了一眼陳漢升,贊同的說道:“小陳說的不錯,我們這桌的確需要一個校園銷售代表。”
酒宴開始后,主桌熱鬧的推杯換盞,快遞員那一桌喧囂吵雜。
大學生代理那一桌冷冷清清的吃飯喝湯,偶爾才會問一句“你認不認識你們學校XX系的XXX啊”,得到否認答案,再次冷清下來。
酒過三巡,氣氛逐漸熱絡以后,劉志洲咳嗽一聲,主桌逐漸安靜下來,這是要說正事了。
“老鐘,上次電話里和你說的那件事,你覺得怎么樣?”
陳漢升不知道什么事,看向鐘建成。
鐘建成放下筷子,一臉實誠的說道:“劉總,常總,孔助理,實不相瞞,江陵分公司非常想承擔這塊任務,可實在沒有足夠的人手啊,現在我自己都經常開車去拉貨。”
劉志洲和常小平對視一眼,劉志洲臉色很平靜:“沒關系,主要因為這個港資電子加工廠就設在江陵,再加上我們深通有開發香港市場的需求,所以才決定幫忙的。”
說到這里,劉志洲還笑了一下:“那沒事,那我再想其他辦法,今晚先喝酒。”
劉志洲提杯,其他人都跟著站起來,陳漢升跟著喝了幾杯,又敬了幾杯,然后返回大學生代理那桌,認真和每個人做個正式介紹。
包廂這么多人流動,電熱器空調一直沒關,再加上喝酒,氣溫馬上漲起來,每個人臉上都紅撲撲的,陳漢升看到鐘建成出去透氣,他也放下酒杯跟著出來。
外面的大雪還沒停,撲面而來的冷風讓陳漢升打個寒顫。
鐘建成轉過頭看到是陳漢升,遞了一支煙過來:“里面悶得流汗。”
陳漢升點點頭:“誰說不是呢。”
兩人就蹲在酒店臺階上抽煙,看著雪花落在地上慢慢融化。
“鐘經理,剛才劉總說的什么港資電子加工廠的業務?”
鐘建成看了陳漢升一眼:“怎么,你感興趣了?”
陳漢升“嘿嘿”笑了一下:“我純粹滿足自己好奇心,你不想講就算了。”
“也沒什么不能說的。”
鐘建成呼出一口白氣:“江陵經濟開發區有個港資電子產品加工廠,據說是香港一個挺有名氣財團的下屬企業,他們近期想委托深通包攬快遞業務。”
“那不挺好的,人家也不差錢。”
陳漢升說道。
鐘建成搖搖頭:“你懂啥,以前這家企業的合作對象是順風,你知道為什么順風突然中止合作?”
陳漢升搖搖頭。
“香港那邊正在鬧呼吸道疾病,我們的快遞員都不愿意接那邊的快遞,命比錢要緊啊,兄弟!”
鐘建成拍了拍陳漢升肩膀,轉身回了包廂,留下陳漢升一個人看著滿天雪花在昏黃路燈下肆意飛舞,眼睛灼灼有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手機“滴”的來條信息。
“小陳,建鄴下雪了,真漂亮啊。”
陳漢升看了一眼,沒有回直接把手機放進兜里。
吃完飯還有下半場活動,所有人去二樓的KTV唱歌。
這個KTV房間也很大,一排大沙發圍在墻角,黑乎乎的一片,只有閃爍的飛碟燈晃動著五顏六色的霓虹,有個人正在唱鄧麗君的又見炊煙,聲音還蠻好聽的,居然是孔靜。
又見炊煙升起,暮色罩大地;
想問陣陣炊煙,你要去哪里;
夕陽有詩情,黃昏有畫意;
······
孔靜一邊唱一邊晃動著身體,腳步正好踩在每個音點上。
陳漢升摸到沙發上坐下來,旁邊挨著彭強,他正盯著孔靜的背影入迷,陳漢升笑嘻嘻說道:“強哥,你這樣盯著別的女人看,嫂子不吃醋嗎?”
“去去去,小孩子懂個屁。”
彭強被拆穿有些不好意思,不一會兒KTV門被打開,幾十個穿著制服的女孩魚貫而入。
“鐘經理今晚是下了血本啊。”
陳漢升有些吃驚,這些明顯是陪著唱歌的女孩,看樣子居然是見者有份。
彭強牽走上去牽回來一個,還對陳漢升說道:“你趕緊上去啊,不然好貨都被人搶去了,先吼幾嗓子一會我們去樓上蒸個桑拿。”
這明顯就是一套流程,看來桑拿也不是啥正經桑拿,不過陳漢升拒絕了。
他又不缺女人。
彭強點點頭說道:“老鐘說你在學校養了很多漂亮小姑娘,原來我還不信,現在看來都是真的。”
于是彭強也不再勸,自己玩自己的了。
這些女孩進來后,孔靜就自己拿著包先離開了,看來對這些應酬潛規則很熟悉。
不一會兒,鐘建成和劉志洲他們聯袂離開KTV,應該是去桑拿了,陳漢升看了旁邊一眼,陪酒的公主正苦兮兮的對彭強說道:“大哥別摸了,唱會歌吧。”
陳漢升“哈哈”大笑一聲,站起來告辭離開,回到學校門口,陳漢升頭發眉毛上都是雪花,有些化成水,有些凝成冰。
他剛要走進學校,突然想起一件事,猶豫了一下拐進了東大。
東大是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陳漢升直接來到女生宿舍樓下,看著已經有些厚度的雪花,他左右瞅了一眼,沒有什么適合的工具,干脆直接把手插進雪里。
一種浸入骨髓的涼意附著在手指上,陳漢升默默罵了一句:“渣男當到老子這份上也真是失敗!”
于是,寂靜的東大女生宿舍前,有個身影吭哧吭哧堆了半天雪人,半個小時后陳漢升拿起電話:“給你三分鐘,趕快下來!”
“唔,小陳,這么晚了什么事啊,我都睡著了。”
電話里的女孩子聲音悶悶的。
“看雪人。”
陳漢升輕輕吐出三個字,電話那端突然安靜了一下,然后馬上就是一陣連貫的穿衣、下床,跑步的聲音。
這可能是蕭容魚十八年來下樓最快的一次,直到看著宿舍外面的兩個“雪人”才停下腳步。
一個是真的雪人,看起來丑丑的,小腦袋,大肚子,手指隨便戳了幾下就當成眼睛和嘴巴。
另一個雪人嘴里抽著煙,不時跺兩下腳,不用說就是陳漢升了。
蕭容魚現身后,陳漢升一臉不耐煩的說道:“看看,雪人。”
不知道怎么,一種積蘊的情感從蕭容魚心底升起,鼻子酸脹酸脹的,眼淚瞬間就流了出來,她突然張開雙手沖過來。
“小陳,你真是個混蛋,我以為你變心了呢,嗚嗚嗚······”
“你怎么知道我沒變心。”
陳漢升還沒來得及解釋,眼神馬上驚恐起來:“等等,stop,這里滑,掛擋踩剎車啊······”
“噗通”一聲,兩個身影同時摔在雪地上。
“操,神經病吧,老子都說了這里滑,腰都被摔斷了。”
“摔斷了,我也不嫌棄你。”
陳漢升撇撇嘴,推了一下身上的蕭容魚:“我嫌棄我自己,趕緊起來,重死了。”
“我不!”
蕭容魚反而摟的更緊一點:“小陳,今年寒假回家,我想和我爸表明咱兩的關系了。”
“什么玩意?”
陳漢升一下子坐起來:“和你爸有什么關系啊,再說我們兩家離這么近,知道和父母挑明關系的后果嗎?”
蕭容魚也有些發愣:“最多畢業就結婚了······”
“結婚?”
陳漢升甚至來不及拍屁股上的雪,直接把蕭容魚掀翻在旁邊:“打擾了,打擾了。”
他是說走就走,真是一點沒停留,蕭容魚追不上,只顧看著丑丑的雪人,抹著眼淚抽泣道:“混蛋。”
陳漢升返回宿舍后,602幾個人都還沒睡,楊世超問道:“老四,你剛才進門時哼的什么歌?”
“我有哼歌嗎?”
陳漢升自己都沒在意,換衣服準備洗澡。
“有啊,叫什么雪下得那么深,下得那么認真······”
“這首啊。”
陳漢升笑了笑:“它叫不認真的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