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出使的事,拓跋破軍是一早就知道的。只是為了避嫌,沒有私下見面。今夜他見子墨突兀地與魏皇搶女人,便知其中必有緣故。
他雖與子墨交往不深,但也心知子墨除了邀雨外便心無旁騖。如今為了個舞姬與魏皇正面沖突,實非子墨的行事作風。再一看那舞姬的身形,拓跋破軍才恍然大悟,也顧不得冒犯之嫌,趕緊站出來說話。
邀雨見子墨要了她,就毫不猶豫地要走過去。怎知才邁了一步,便被巴拉暗中拉住了。巴拉拱手作揖道,“她是,奴婢。身份低,坐不得。”
夏朝主使趕忙打圓場,“巴拉,仇池節度使大人既然要了她,那就是她的造化。你不要再多說了。”
邀雨怕巴拉誤會,趕緊壓低了聲音道,“放心,沒事。”說完便翩翩蓮步走到子墨身邊落座。
見邀雨走了過來,子墨才暗暗對拓跋破軍點點頭,以示謝意,拓跋破軍卻全當沒看見,只低頭喝酒。
子墨又看了一眼邀雨,小聲怒道,“怎么穿這么少!”
邀雨一樂,心想自己假扮的是舞姬,不妖媚點怎么行?
再低頭看看自己,雖然剛才圍了件斗篷,可依舊隱約可見她的金縷舞衣。細碎的裙邊才過膝頭,手臂、腰背都露在外頭,腳上也沒穿鞋子,只系了串鈴鐺。放在平日里,可以算得上一絲不掛了。
子墨不知從哪兒拽了張毯子出來,直接蓋在邀雨身上。邀雨見了忍不住打趣,“節度使大人不是該被我的美色吸引嗎?怎么把我蓋得像熊一樣。”
子墨一個眼風掃過去,“貧嘴。”
邀雨一點兒也不怕子墨兇,分別多日的重逢讓她心情大好,忍不住要同子墨分享她的喜事,“我找到師弟了。”
子墨不解,“什么師弟?”
邀雨卻忽然想到,“說起來,我先拜師,然后你才拜的。你也是我師弟。那巴拉就是小師弟了?”
“巴拉?”子墨眼光掃向方才阻攔了邀雨的那個男人。方才夏朝的主使好像喚他巴拉…
邀雨自然沒看見子墨同巴拉眼神交匯時的電光火石,她只一心敘述自己這一路的所見所聞,恨不得把自己每日吃了幾碗飯都告訴子墨。
魏皇瞄見子墨和邀雨咬耳朵,心里百般不順。受了一輪敬酒,就推說不勝酒力,拉著細珠兒離了席。
細珠兒臨走時依舊不死心地望了巴拉一眼,卻見他只看向邀雨。她忽然就明白了為何公子會突然讓自己上臺。搶了邀雨的風頭,卻不是真的為了引起魏皇的注意。
細珠兒認命般低頭苦笑,只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公子啊…你又會是誰人的落花呢?
魏皇一走,其他人鬧了會兒也就散了。
邀雨跟著子墨出了宮,正打算上馬車去驛館,卻被身后一人叫住。
邀雨回頭去看,是個官家的婦人,身后還跟著兩個丫鬟,仔細看了看,卻是不認得。
婦人走上前低語道,“奴家是拓跋將軍府上的,想請女郎借一步說話。”她說完,拿出拓跋破軍的印信給邀雨看。
這印信邀雨見過,在將軍府的時候,她還讓子墨偷偷仿制了三個。此時其中一個假的正在她懷里揣著呢。
邀雨原是準備趁宴席結束后跟蹤崔浩,打探一下崔府的虛實。可顯然拓跋破軍是有事找她,否則也不會在這種風口浪尖兒的時候差人來尋。
邀雨點點頭,讓子墨先去跟蹤崔浩,明日一早兩人在藝班的營地集合,裝成是回去取邀雨的東西。
子墨雖有些擔憂,不過想來拓跋破軍的人是不會加害邀雨的。早日解決掉崔浩,才能早日回仇池。于是他叮囑了邀雨一句“小心”便離開了。
邀雨隨婦人上了馬車,行了大約半個時辰,才在一座小院前停了下來。
婦人將邀雨引到院前,躬身道,“姑娘請自行進去吧,我們在這守著。”
邀雨點點頭,緩緩走入院內。
此時夜已深了,月色明亮,照得院內一草一木都看得清楚。院子雖然不大,卻看得出是精心布置過的,石板路兩側都點了燈籠,倒是不怕會走迷了。
邀雨掃了一圈,只有前廳有燭光映出,于是信步走過去。
推門而入,里面的人也聞聲轉過身來,是個衣著華麗的婦人,雖有了些年紀,卻風華依舊。
邀雨見到婦人也不驚訝,開口道,“原就想邀嘉禾夫人再見一面,卻不想被夫人搶了先。如今,我可該稱呼您為將軍夫人?”
婦人上前恭敬的施禮,“嬌娘見過仙姬。”
邀雨笑道,“你若不是嘉禾夫人,我便也不是仇池仙姬。夫人何須多禮?”
嬌娘見邀雨神態隨意,便也不再拘謹,“我雖與女郎在宮中有過一面之緣,可我自認當時易容的臉旁人絕認不出來,不知道女郎是如何識得我的。”
邀雨有些狡黠地笑道,“猜的!”
見嬌娘挑了挑眉,她又道,“我在北魏就認識一個拓跋破軍,他身邊除了大名鼎鼎的嬌娘還有誰呢?”
嬌娘極其優雅地掩面而笑,“早就聽聞女郎多智,今日竟是被女郎將我的身份詐出來了。嬌娘實在佩服。”
邀雨忙擺擺手,真心道,“若說佩服,也該是我佩服你。我聽秦狐貍說了一些你的事。身為女子,你也當真稱得上忍辱負重了!”
邀雨的話說得誠懇,讓嬌娘的心很是熨帖,也就不再兜圈子,明言道,“將軍算準了女郎今日會來,卻沒想到弄得這么熱鬧,就連魏皇都為女郎傾倒。”
“嬌娘的消息倒是靈通。想必是拓跋破軍有意讓你見我了。不知所謂何事?”
邀雨心里吃不準拓跋破軍知道多少內情。要是他知道自己是來暗殺崔浩,肯定會出手阻攔。可如今仇池與拓跋破軍是一條繩兒上的螞蚱,不到萬不得已,邀雨并不想于拓跋破軍撕破臉。
嬌娘并沒有回答邀雨,反倒露出明艷動人的笑,“將軍雖未阻攔我來見女郎,但有話想與女郎說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