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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 最是無情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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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彥。

  趙桓對王彥足夠的尊重。

  這個男人,在正常的歷史線里,在杜充放棄宗澤的軍備策略,破開黃河渡口,逃出汴京城,倉皇南下的時候,王彥成為了河東、河北兩地所有義軍的首領。

  獨自一人撐起了碩大的北方抵抗戰場,勞心勞力一輩子,打不下去之后,回到南宋,卻又被趙構和秦檜打壓,郁郁而終。

  而現在,王彥自己帶著曾經的太行義軍只身萬里,闖進了完全沒有情報的黑土區,和金人展開了長達兩年的周旋。

  最關鍵的是做的有模有樣,給金人的糧草帶來了極大的困擾。

  王彥的書信內容,趙桓認真看了一遍,他的這札子,匯報了戰況。

  扶余府在完顏宗翰步步為營的戰略下,接連丟失了大量的村落,無數已經被感化的渤海人和扶余人,再次脫離了大宋的控制。

  太行義軍已經被逼出了兀惹城,在廣袤的黑土地上,和敵人竭盡全力的周旋著。

  擺在王彥面前的有兩條路可以走。

  第一個就是撤離,而會寧府圍剿太行義軍的金人精銳,就可以離開會寧府馳援遼陽。

  另外一個選擇,就是戰死在扶余府。

  根據王彥的規劃,他的太行山義軍,還能跟完顏宗翰周旋到初秋,就再無一戰之力。

  只能任由完顏宗翰的精銳離開會寧府。

  而王彥的書信,也告訴了趙桓他的選擇。

  他選擇了戰死在扶余府為國盡忠。

  王彥的這個選擇,并沒有出乎趙桓的意料之外。

  這個人就是這么一個人,趙桓從他的資料里,看到過王彥當初選擇從河北河東歸附南宋的理由。

  金人為了圍剿王彥,搞出了赤地政策。一路走過,燒光、殺光、搶光民不聊生,赤地千里。

  王彥最終選擇了不給北地百姓更多的傷害,離開了北方。

  金人的茍延殘喘和掙扎,非常的明智。

  他們挑唆著契丹人在上京路牽扯了上京路的諸多兵力,而給塔塔爾部的兀格封王,令其打斷了歐陽澈大規模援助的可能。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讓王彥的軍隊成為了真正的孤軍奮戰。

  趙桓猶豫了很久,只能尊重王彥的選擇,眼下的局勢下,首要目標當然是遼陽。

  至于王彥,趙桓手中并沒有太多的力量能夠支援他。

  自己在正面戰場給完顏宗望的壓力越大,才能越發牽制住完顏宗翰進攻王稟的步伐。

  “將這份王彥的書信,送到前軍陣前,讓岳飛和韓世忠看看。”趙桓將書信遞給了趙英,內心極為焦慮。

  皇帝最重要的真的是無情無義嗎?

  趙桓始終無法相信,什么狗屁倒灶的最是無情帝王家的說法。

  他就十分擔心王彥和他那五萬左右的太行山義軍,那都是大宋好男兒,若是真的全數戰死,趙桓很難有顏面在九泉之下,再次見到他們。

  趙桓看著自己的雙手,他寫下的札子和命令,決定了數萬人的生死,舉重若輕。

  此時的扶余府,剛剛走出初夏的淋淋細雨,來到了盛夏時候,扶余府這地方,夏天熱的連枝丫都是耷拉著腦袋,冬天冷的時候,雪有丈厚。

  “這鬼天氣,趕緊下點雨吧。”孟德抬著頭看著萬里無云的天空,不斷的拉扯忽閃著自己的衣物。

  王彥看著孟德焦躁不安的模樣,笑著說道:“心靜自然涼。這種悶熱頂多半個月,就過去了。越焦躁越是燥熱。”

  孟德猛灌了一口涼白開,擦了擦額頭的汗,大聲的說道:“舒坦!要是有冰雪元子吃,或者來碗冰鎮酸梅湯,就更爽了。”

  王彥哭笑不得看著孟德,突然面色極為嚴肅的看著遠處,趴在地上,認真的聽了很久,才疑惑的說道:“難道是我感覺錯了?為什么我感覺完顏宗翰已經殺過來了,卻沒有聽到任何馬蹄的聲音?”

  孟德一聽敵襲兩個字,猛的緩過神來,看著遠處山林,指著被驚飛的鳥群,說道:“應該是那個方向,他們應該沒有騎馬!”

  王彥用力的擠了擠眼,他們出了兀惹城后,金人就跟附骨之疽,緊緊的咬著他們不放,已經連續追了他們三天了。

  “讓睡覺的兄弟們起來,這群狗養的又追上來了!”王彥抖擻著精神說道。

  三天沒合眼的他,已經有些癔癥了,若是平日里,他絕對不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鳥群是一個極好的征兆,輪流休息的太行義軍的士氣,比王彥想象的要好太多了,他們睡醒之后,甚至好以整暇的洗了把臉,吃了點干糧。

  “官家也真是,我們都到這種地步了,還特意叮囑我們不要喝生水,這多麻煩啊。”孟德往火里加著柴火,嘴上抱怨著皇帝的規矩。

  王彥扭了扭有些酸澀的腰身說道:“你就知足吧,官家叮囑我的時候,告訴我,漢之冠軍侯霍去病,就是喝生水才出的事。不管如何,我們喝熱水之后,生病的確少了。”

  “作戰兩年沒有多少人病逝,就足以說明喝熱水是好的。”

  孟德一臉驚詫的說道:“真的假的啊?”

  “官家說他猜的。但是胡元手里的萬華鏡,的確是能看到水里有東西。好了,趕緊把水裝好,準備上路了。”王彥看到了一些野獸驚恐的逃竄,就知道,敵人就在附近了。

  山林是天然的隱蔽場所,王彥有足夠的時間撤離,當完顏宗翰乘坐著大攆找到王彥的營寨的時候,非常不甘!

  這是第四次差點就抓住了這個略顯滑手的王彥!可是又被他逃之夭夭了!

  “這個王彥怎么比我們金人還能跑?”完顏宗翰感慨的說道。

  完顏真珠是完顏宗翰的長子,因為完顏宗翰已經不能騎馬作戰,他善馬戰,就隨軍出行。

  完顏真珠憤怒的說道:“這閹臜貨!太能跑了!父親,給我三千兵馬,讓我追上他們與之纏斗,你們隨后跟上!定能把他們殺的干干凈凈!”

  完顏宗翰懷疑的看著完顏真珠,內心對這個大兒子已然徹底絕望。

  “你當王彥是白癡嗎?!”

  “完顏宗磐和完顏宗固兩兄弟就是傻子草包嗎?!”

  “他們和王彥斗了一年有余,我們和王彥打了半年,你若是分兵去釣魚!很有可能魚餌被他們給吃了,還釣不到魚!這山林他們玩的比我們還要熟悉!”完顏宗翰憤怒的指著完顏真珠的鼻子罵道。

  完顏真珠吧嗒了兩下嘴皮,最后還是沒說出話來。

  完顏宗翰沒好氣的說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在軍隊,叫我東帥!不要叫我父親,說了七次八次了?你為什么就一點都記不住?”

  完顏真珠的臉色有些疑惑:“那你不是我父親嗎?怎么就不能叫了?咱們大金國不都是父子相稱嗎?完顏宗干和宗望隨太祖親征的時候,也不是一口一個父親?”

  “怎么輪到現在就不行了呢?”

  完顏宗翰徹底沒了脾氣,無奈的對著親兒子說道:“你呀,軍中無父子,唯有嚴明的軍紀才會有強大的軍力,才能令行禁止。你懂嗎?”

  完顏真珠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完顏宗翰用夸大的袖子掩面,連連感慨:“罷了,罷了,教不會。”

  金人起于黑土白水之間,草莽氣嚴重的金人政權,就因為極為粗糙的行政,暴露出了極大的問題,所有人都知道應該向中原王朝的傳承去學習。

  但是顯然完顏真珠并沒有這個覺悟。

  完顏宗翰無奈的看著南方,他的另外一個兒子,完顏斜保是他最后的希望,奈何他已經快三年沒見過自己的兒子了。

  “東帥,營地周圍并沒有墳包,溪流檢查過了,沒有尸首。宋軍并未減員。”一個傳令官跑了過來,匆匆忙忙的說了一句話,就一溜煙跑了。

  傳令官的消息最靈通,完顏宗翰喜歡殺傳令官的事,早就成為了眾所周知的秘聞。

  據傳聞,當初雁門關城破的罪魁禍首應該是完顏宗敏,但是完顏宗翰為了保住完顏宗敏,選擇了殺死傳令官,來保守秘密。

  完顏宗翰對著完顏真珠說道:“你看到了沒?我們在山林里每走十幾里地,就會有人掉隊,就有有人生病,在這里生病和掉隊都是死的另外一個稱呼罷了。”

  “但是我們沿途追擊,就找到了三個宋人的墳包,還是重傷員,不治身亡。”

  “你知道這代表著什么嗎?”

  完顏真珠的眼睛越來越亮,用力的拍手說道:“我知道了,父親!”

  完顏宗翰齜牙咧嘴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氣不打一處來,尤其是這父親兩個字,氣的他牙癢癢!

  但是看在完顏真珠是親兒子,還略有所悟的樣子,他沒有選擇怒斥而是等他的下文。

  完顏真珠說道:“沒有尸首,是不是代表他們糧草不夠,都把那些尸首給吃了?孩兒見過那些漢兒,他們沒糧食的時候,就是這么干的。”

  完顏宗翰真的忍不住了,用力的一巴掌扇在完顏真珠的后腦勺上,憤怒的說道:“你的腦子里裝的是什么?就知道吃!吃!吃!”

  “都是人,就算是沒有糧草了,他們優先殺馬吃馬才對!你哪個眼睛看到馬的尸體了?!你是瞎呀還是蠢?!”

  “你看到的那些漢兒是饑民!這是軍隊!軍隊啊!”

  “別打了,父親,再打就真的傻了。”完顏真珠一邊躲閃,一邊說道。

  完顏宗翰嫌棄的看了自己大兒子一眼,無奈的搖頭。

  金國正值多事之秋,若是太平日子,他不行,還能靠著勛爵養老,但是現在他必須上戰場,再這么蠢,會死的。

  “進退兩難啊。”完顏宗翰無奈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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