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恩對金富軾的言論哭笑不得,大宋可沒有逼著高麗人做狗,金富軾這句話說得讓魏承恩連連搖頭。
“金侍郎言重了。我大宋怎么就讓高麗的百姓當狗了?”
金富軾嘆了一口氣說道:“高麗王將自己權力交了出來,結果現在收不回去。朝臣們不愿意,高麗貴族們不愿意,高麗的百姓們不愿意。”
“他就找人不斷的散播謠言,說現在整個高麗國從上到下都是大宋的狗。”
“我就對別人說,能給大宋當狗,那真的是最大的榮幸。”
金富軾重新坐在了魏承恩的面前,端起茶盞,嘆氣的看著窗外。
魏承恩略帶不解的問道:“高麗的朝臣們看到了高麗王的丑態,可以理解他們不支持高麗王。高麗的百姓看到了我管理整個高麗,帶來的變化,自然可以想到他們不再支持高麗王。”
“可是高麗國的貴族為什么也不支持高麗王了嗎?”
金富軾喝茶的動作為之一頓,笑著說道:“魏提督有所不知。這些貴族們都眼巴巴的盼著大宋的官員到呢。”
“屆時他們這些舊的貴族,都得有個安置的地方,放在高麗國內,肯定不能讓大宋的皇帝放心。這要是串聯動亂起來,今日一小亂,明日一大亂,誰受得了?”
“所以他們盼望著大宋皇帝對金國,哦,不對,按照大宋的說法,是盼望著到大宋皇帝對遼東郡的征程順利。”
“待到大宋皇帝征服遼東郡后,高麗國被大宋皇帝接手的時候,他們這些舊貴族,會被大宋皇帝遷移到汴京附近。”
“高麗的貴族的生活,甚至還不若汴京城守城的軍卒的生活。缺衣少食,就幾頃荒田,還收不了多少的糧食。”
“更別說什么歌舞,瓦舍這類的奢靡享受,就是平日里想吃點瓜果,都是貴的離譜。”
魏承恩看著桌子上的果盤上的提子和橙子,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是大宋皇帝,為了安撫急不可耐想要回國的魏提督,送給他的一些小禮物。
而這些小禮物在高麗國是奢靡之物,別說那些貴族,就是王楷一年也吃不到幾次。
物資貧乏,生活貧窮。
大宋官員接手高麗國,舊族內遷到都城附近,就近監管是慣例。
這些貴族們日盼夜盼能去大宋汴京,見識汴京的繁華。
為了迎接大宋的官員入駐,高麗國從上到下都準備好了,唯獨王楷還沒準備好,還在奢望著趙桓能夠冊封其為高麗王,繼續在這片土地上,耀武揚威。
“不應該是這樣啊。”魏承恩搖了搖頭,這高麗國太古怪了。
王室在高麗的影響,絕對不是一兩句話能夠說得清楚,就是大宋出了個太上皇那樣的皇帝,雖然多有起事,但是大部分臣民還是心向朝廷。
以高麗王為核心的守舊的人,不會歡迎大宋的官員入住,這代表著他們將失去一切。
金富軾搖頭晃腦品著茶,突然停住了晃動的腦袋,非常嚴肅的盯著魏承恩說道:“還是請魏提督,囚禁高麗王吧!”
魏承恩泡茶的手一頓,臉上掛滿了笑容說道:“金侍郎說笑了。我一個宋人,怎么可以囚禁高麗王。你這是要陷我與不忠不義之名嗎?”
“他是王族,我是宦官。”
他是宦官,中原王朝的宦官!他有底線的!
現在迫不得已,才干涉了高麗國的內政,若是真的囚禁高麗王,他回去之后,不被大宋皇帝砍了才奇怪!
金富軾看出來了魏承恩的擔心:“魏提督多慮了。大宋的皇帝的肚量可是和他的仁善一樣齊名。再說了高麗國是高麗國,大宋是大宋,怎么能混為一談。”
“現在高麗王,已經影響到了高麗國的局勢,影響到了大宋在高麗的利益,還請魏提督好好考慮。”
金富軾這次真的晃晃悠悠的離開了開京皇宮,他看了一眼城頭上的王楷,嗤笑了一聲,離開王宮。
王楷指著金富軾憤憤不平的說道:“此等不忠不義之臣!進宮不來朝見朕!事事都跟那個閹人稟報!氣煞朕也!”
“等到朕重新執掌朝政那一天!就是這金富軾和金福轍的死期!”
王楷的憤怒,他身邊的宦官們不敢回答,低著頭看著腳尖。
一個宦官匆匆跑到了城頭上,說道:“魏提督聽聞王上登高,這正是春天風大,怕王上染了風寒,特請王上下城。”
王楷的手用力的揮舞著,喊著:“欺辱朕!魏承恩在欺辱朕!你們看到了沒有!他在欺辱朕!沖進宮里,把他給我殺了!”
王楷抓著一個開京禁軍的衣領歇斯底里的喊著,可是這名禁軍面無表情,似乎沒有聽到王楷說話一般。
沒有魏提督的手札,開京禁軍誰都調不動。
王楷生氣的將開京禁軍松開,氣呼呼的下了城頭,忿忿不平的嘟囔著:“朕一定要殺掉他!他居然敢這樣住在開京皇宮里,瘋了他了!朕一定要殺了他!”
“不知道王上要殺了誰?”魏承恩的聲音忽然出現在了王楷的耳邊。
王楷嚇得猛地往后一蹦,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埋頭走路,沒看到了魏承恩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的額頭冒著一陣陣的虛汗,現在王楷動不了魏承恩,若是能動得了,他就不嘟囔了。
現在民心軍心都在魏承恩那邊,他王楷掛著高麗王的名頭,卻指揮不動任何一兵一卒。
王楷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是魏天使啊。朕要殺掉一個五體不全的人,不知道魏天使知道是誰嗎?”
魏承恩嘴角抽搐,這個家伙當著自己的面,要殺掉自己!
還罵自己的短處!
他是自宮入的內侍省,家里貧窮到活不下去,為了能夠茍活著,為了全家的生計才進了宮。
他已經出離的憤怒!額頭的青筋正在爆抖,眼中充斥著血絲,喘息變得粗重。只要他樂意,現在一只手就能把這個廢物點心,給活活掐死!
他閉著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容。
金富軾的建議,已經被他送去了燕京,只要大宋皇帝一聲令下,魏承恩就能讓王楷失去一切。
他是皇帝的家臣,若是真的要囚禁王楷,那也得是大宋皇帝給他的命令,他才會執行。
雖然趙桓一再強調,將、使在外可便宜行事。
可是這等大事,他依舊時刻謹記著自己的身份,沒有因為自己把控高麗朝政,就認為自己有多厲害。
“不知道王上要殺誰?怎么能勞煩王上動手,告訴某,某去替王上做了他。”魏承恩笑著說道。
王楷本來看著魏承恩暴怒的樣子,就是一陣的暢快!
這個該死的魏承恩,逼迫著他授予了高麗提督的職位!打退了金人,導致他現在失去了作為高麗王的一切!
金人沖進了安州又能如何?殺一堆賤民而已!金人現在自身難保,肯定無暇顧及高麗。
征伐高麗,還不是得依靠自己治理高麗國?金人打進來又能如何?自己還不是高高在上的高麗王?!
現在這個樣子,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但是他又無可奈何!
能夠氣一氣這個魏承恩也是極好的,這個魏承恩,不敢殺自己,自己可是高麗王族。
可是在魏承恩的臉上掛上微笑的時候,他卻又開始膽怯!就是這個笑容!皮笑肉不笑的笑!
他常常夢到魏承恩手里拿著刀,掛著這等笑容,一刀砍下了他的腦袋!
“就是這個人!”王楷突然反手抽了一個宦官的臉,略帶惶恐的表情說道:“就是他!朕要殺他。”
“哦,拉下去。”魏承恩點了點頭,示意人把這個被打的宦官拉下去。
王楷左顧右盼,不敢看魏承恩的眼神說道:“那沒別的事,朕就回宮了。”
魏承恩點了點頭,看了看王楷離開的模樣,看了看手里的札子,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雖然高麗國的朝臣們不把王楷放在眼里。
但是他魏承恩卻還是把王楷看作是高麗王。
每一政令的優點缺點,還有好處隱患都和王楷說的明明白白。
他今天本來想和王楷商量下,慶州水利之事。
慶州良田數萬頃,可是缺少渠溝無法耕種,他打算從清川江修一個渠過去。
可是王楷沒給他機會。
魏承恩如此行為,還是想王楷成熟起來,早點把權力拿回去,他還安安穩穩的回到大宋皇宮里,伺候官家去。
他的骨子里是尊卑、貴賤有序,他時刻記得自己是個宦官,王楷是王族,那自然高人一等。
這也是他們宦官一直以來的規矩。
他學了一輩子怎么伺候皇帝開心,可是現在天天處理朝政,算哪門子的事?
可是他看著手里的札子,陷入了一絲迷茫,他今天第一次動了殺機,王楷的謾罵讓他心情很差。
雖然最后殺了一個王楷身邊的宦官,大家面子上都過去了,但是魏承恩這心里不是滋味。
“他的百姓、他的勛貴、他的官員、他的軍隊都不接受他!”
“我小心翼翼的替他打理這個國家,還幫著他處理國政,事事找他過問,難道我不夠尊重他嗎?可是他為何這個模樣?”魏承恩略帶迷茫的問著自己。
今天這種沖突也不是第一次了,魏承恩心中的迷茫很重很重。
他將心中的迷茫也寫到了札子里。
趙桓收到魏承恩的札子的時候,也有點懵,他也弄不懂王楷的邏輯,自己把自己的王權的信譽生生玩沒了,怪魏承恩力挽狂瀾?
宋徽宗都沒這么蠢啊,現在逢人就說,自己有個英明神武的好孩兒。
趙佶心里多少還有點自己是什么的數。
這王楷,連趙佶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