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的札子送到了津口,等到渤海灣冰全部解凍以后,將會將詔書送到倭國去。
倭國的崇德天皇請了平盛清訪宋,得到了冊封的詔書。
此時的倭國就是大宋的藩屬國。
漢唐宋元明的藩屬國的制度,與螨清的藩屬國的定義不同。
螨清的藩屬國的政策,是以大宗維翰,懷德維寧為總綱領,以布恩信,懷遠人為政策,和藩屬國的建立松散到極致的政治聯盟。
螨清的疆域體系,總體來說就是以琉球守東南,以高麗守東北,以蒙古守西北,以越南守西南的天子守在四夷的疆土防御體系。
但是漢唐卻不是這樣,藩,籬笆也。
何為藩國,除了京畿地區以外,分封出去的都是藩國,其分封的皇子宗室皆為藩王。
屬,屬于也。
貞觀年間的著名學士顏師古,批注漢書的時候,說道了屬國的定義。
凡言屬國者,存其國號而屬漢朝,故曰屬國。
每一個屬國都要設立都尉、丞、侯、千人等官,下有九譯令,又有屬國長史、屬國且渠、屬國當戶等官。
各官由漢人或內屬胡、羌的首領充任。
屬國的都尉秩比二千石,與西域都護同一級,直屬中央,其治民領兵權如郡太守。
屬國掌管國兵,何為國兵?國朝之兵,稱屬國騎。名曰,戎索。
這才是真正的藩屬國。
從清朝興起的王者不治夷狄,來者不拒,去者不追的不治態度,對待藩屬國的原則,不干涉藩屬國的內政,顯示天朝上國的雍容和大度。
薄來厚往的原則,對朝貢者給予大量的賞賜,其價值遠遠超過朝貢者所進貢的物品的做法,也是清朝特有。
漢朝傅介子斬殺樓蘭王,其實是合法的操作。
這種征不臣的軍事統治,派遣文官管理,才是自秦朝以來,中原王朝的藩屬政策。
一直到明朝都是這種思維,比如鄭和下西洋,滅錫蘭王。
錫蘭王,亞烈苦奈兒。
他圖謀鄭和寶船上的財物,被鄭和打的滿地找牙,之后再次殺了個血流成河,生擒亞烈苦奈兒和官屬,重新任命國王才離開。
鄭和生擒蘇門答臘的蘇干剌,帶回明朝讓永樂皇帝懲罰,冊封新的屬國王室。
這才是打開藩屬國的正確方式!
趙桓沒有研究藩屬國這事之前,一直認為藩屬國就是清朝那種。
天朝上國賞賜萬鄰。
不管是大理請求冊封,還是倭國請求冊封的時候,他都沒有多想,為何這些藩屬國如此執著自己的圣旨。
為何自己一道圣旨,能換價值一千萬貫的白銀。
等到他仔細研究了藩屬國的統治方式之后,才知道自己被后世的慣性思維所左右,對藩屬國這三個字產生了誤解。
倭國、大理國當然樂于這種冊封,國號不除,還能得到正朔的冊封,依舊保留自己的官員體制,保持和大宋良好的外交關系,還能通過做買賣互利互惠,他們當然一百個愿意啊!
大宋沒有能力戎索,沒辦法派出屬國騎,就無法派出屬國都尉,難道指望文官一張嘴去統治?
趙匡冊封大理國國王的時候,可是結結實實的中原王朝的藩屬國統治方式,派出了蜀國騎和蜀國都尉,任命了大量的官員,才有了所謂的玉斧劃界。
但是趙桓現在沒有能力如此打開藩屬國。
因為宋朝瘸著一條腿。
雖然趙桓已經利用了撫恤、均田、征兵、訓練新軍等多種方式,來提高大宋軍卒的戰斗力,但是到現在他依舊無法按著正確的方式,打開藩屬國。
沒有戎索,自然沒有文治教化。
以前還在上學的時候,趙桓總是想不明白,為何唐宋元明搞那么多藩屬國干什么,難道就是為了展現大國風采?
每年搞什么萬國來賀的戲碼,付出那么多的利益,難道僅僅是為了裝逼?
趙桓仔細研究過了才明白,這藩屬二字不簡單啊。
僅僅漢朝就有五十六個藩屬國,這些藩屬國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的變成真正的郡縣。
隋朝有二十三個藩屬國到唐朝就有十一個藩屬國,這些藩國都被征伐,去了國號。
而宋朝僅有五個名義上的藩屬國。
趙桓這剛琢磨完藩屬國的制度,就給倭國下詔,令其送來大量的白銀,是合乎禮法的國法政策!
至少在螨清之前,藩屬國統治的方式,都是一手論語,一手大寶劍,誰不服就揍誰,揍到聽話為止。
當初孔子以魯定公的國相身份,出席魯定公和齊景公的會盟。
齊景公本來想襲擊魯定公,孔子發現之后,當場誅殺了齊國刺殺之人,齊景公怕呀,就停止了行動,事后歸還了侵略魯國的土地。
而齊人孟賁是個猛人中的猛人,以力而聞名,下水不會避開水里的鱷魚,路上走,也不會躲避虎狼,發怒吐氣,聲響動天。
野外看到了兩個野牛在角斗,攔住了孟賁的去路。
孟賁以手分開了纏斗的兩頭野牛,一頭野牛臣服,另外一頭野牛有點不服氣。
孟賁強按著牛頭把牛角扒出來,殺死了那頭野牛。
秦國招攬天下勇力之士,孟賁趕到河邊的時候,發現船上沒有位置了,船工用楫擊孟賁的頭曰:你還能用強不成?
孟賁一怒之下,就把整個船給掀了,就泅渡過河,見到了秦武王,后隨秦武王嬴蕩,在彭城比賽舉鼎。
兩個人都被鼎砸死了。
這樣一個猛人,《淮南子》有曰:孔子智過長弘,勇服于孟賁。
所以孔子的習慣,也是秦之后,中原人的習慣。
你要是好好聽我說話,我就跟你講道理,你要是不好好聽我說話,我就打的你聽我講道理。
趙桓研究完這藩屬國制度,才知道自己打開方式不對,但是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現在拿下金國,才能談這些藩屬國的戎索制度。
趙桓看著窗外,眼神出神的望著藍天白云,他終于明白了為何魯迅先生,言文苑中實在沒有不被蹂躪的處所了這句話的內涵了。
這群崽種!
毀掉的不僅僅是書上的東西!
還通過對知識和典故的曲解,通過文字獄的高壓統治,來完成對所有中原王朝所有人,精神上的束縛!
這是對文化的褻瀆!
這是打斷了中原王朝的脊梁!
而且大宋并不是不想做這等事,而是實力不允許,他也才明白,自己冊封藩屬國的時候,朝臣們沒有任何反對的聲音,他們在等,等著大宋再次兵強馬壯啊!
遠邁漢唐,并非沒有實際意義。
趙桓看著窗外,朱璉撥開了手中的荔枝,笑著說道:“官家,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沒想什么,朕就是覺得朕做的不夠好。”趙桓笑著回答道,摸了摸朱璉的頭發。
朱璉不喜歡朝政這些事,什么脊梁,什么文化,對她來說,都沒有自己的夫君憂心忡忡的模樣,讓人心疼。
她到現在依舊如此,完全是因為趙桓在做太子的時候,朱璉連太子妃都不是,一直是王妃的身份。
趙佶弄了個爛攤子,匆匆禪讓跑路之后,朱璉才從王妃三連跳到了皇后的位子上。
朱璉拿著荔枝送到了趙桓的嘴邊,說道:“來吃個荔枝,是范汝為從福建送過來的。”
“香氣清逺,色澤鮮紫,殻薄而平,瓤厚而瑩膜如桃花紅,核如丁香,毋剝之凝如水,精食之消如絳雪,官家來嘗嘗。”
“他差人給趙英送了錢,說是求內侍省能給這荔枝,定個御用佳品的品階,好讓福建路多些營生。”
趙桓笑著說道:“一顆荔枝還弄的這么文縐縐的。”
“嗯,味道不錯。御用佳品,嘖嘖,這范汝為倒是會做買賣。就給他一個吧。這荔枝叫什么名字?”
“名叫陳紫。”朱璉笑著說道。
趙桓又吃了一顆,忽然問道:“金國劉婉到了鎮州,轉道到了大同府。你覺得這個劉婉給個什么品秩的好?”
朱璉笑著說道:“臣妾覺得給個才人吧。若是劉家真的歸附了,謀劃金國中又有功勛,才好升品階。”
“五等嗎?你倒是大氣,還以為你準備給她一個八等霞帔呢。”趙桓點頭,朱璉做事足夠大氣。
朱璉撅著嘴,說道:“哼,若不是事涉謀劃金國大事!別說五等了,她想進宮?想到別想!李宮正那里她都過不去!”
“你知道李宮正那里,有些老宮宦的嚴苛!稍有不對,就能給她打回去,大宋的皇宮也是她說進就能進的?一個漢兒。”
天下沒有不吃味的女人。
朱璉說到這事就眉頭緊蹙的說道:“官家,為什么我這肚子不爭氣啊,這都兩年了,還沒有鼓起來!”
“靖國婦人都生了一個娃了,還有王稟那里,林幼玉那丫頭都有一個了!”
趙桓想了想,今年趙諶都十歲了,這都是十年的老夫妻了,結果就這一個孩子。
而且這孩子還因為八門進京的事,弄得不上不下,極為尷尬。
“那就抓緊時間,再生一個!”趙桓一把把朱璉橫抱起來。
朱璉驚慌失措的說道:“這是在車上啊!外面還有人呢。”
趙桓嘿嘿的笑道:“我把窗戶合上,門插上,誰能聽到里面的動靜?原來就將近三寸厚的楠木,再加上兩寸厚的百煉鋼,你以為外面的人都是諦聽嗎?”
朱璉臉色羞紅的仰著臉,她看了一眼窗戶的位置,除了層玻璃以外,還有一層極為厚重的鋼板。
“誒…嗯(平聲)…”
劉婉走到大同府的時候,一臉的訝異!這還是自己印象里的大同府嗎?當初戰亂起,四散而逃,大同府衰亡,她可是看在眼里。
短短兩年,仿若換了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