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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要在汴京城吃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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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賜座。”完顏宗望瞄了一眼趙構和李邦彥,就沒再理會他們。

  他在汴京布防圖上看的仔細,不想放過一絲一毫的可乘之機,汴京城堅器足,絕對不是之前破的那些州府可以比擬的。

  事實上,他興師南下到現在,并沒有攻克任何一個府州的城池,都在誘敵而出,擊敗。雖然大敗真定府守軍,但是面對極其恐怖的城池攻防戰,自己手頭那三萬精兵還是用在正地方更合適。

  “謝將軍。”趙構和李邦彥正襟危坐,等待著宗望忙完手頭的事。

  他們倆四處打量著金帳,金帳的主座上有一張虎皮,鋪在椅子上。據傳說,每一名金人在成年的時候,都會獨自獵殺一只老虎,作為成人禮。

  當然,傳說也僅僅是傳說,事實上,金國的成年禮,卻是牽羊禮。

  完顏宗望看了一小會兒,對著旁邊一名漢人說道:“郭萬戶,你說我們從此處進兵汴梁如何?此處乃是外城補防最為薄弱之處。東南陳州門,補防最為薄弱,而且旁邊乃是蔡河水門,可惜天寒地凍,護城河已結冰,要不然也是可乘之機。”

  這名漢人就是投降金廷的郭藥師。

  本是遼國漢人的郭藥師,是遼國大將,先是效力遼國,再投降宋國,擔任了燕京府的守將,花費數千萬貫建立了燕云守軍,被他帶著現叛降到了金國。

  他看著地圖,如此周詳汴京布防圖,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對完顏宗望的敏銳嗅覺也十分佩服,攻城之戰,或突襲,或持久,或誘敵出城。也僅有這三樣,可以破城。

  但是指望大宋那慫包皇帝的性子,出城作戰無疑難如登天,誘敵出城,在汴京城下,是這三個里面,反而是最困難的選擇。

  而持久戰,宗望部不可為之,并不是宗望部金兵不擅持久之戰,而是宋廷勤王之兵正在趕來,持久戰對宗望部不利。

  而且兵器、糧草、馬匹、士氣都不足以支持完顏宗望長久圍困京城。

  “大帥洞若觀火,明察秋毫,遠不是我能置喙,宋人謹小慎微,此處確實是不多的可乘之機。我認為我們可在緊鄰的戴樓門處,發動佯攻,宋人必然調動陳州門守軍支援戴樓門,此時正好出奇兵,一舉拿下陳州門!打開城門,屆時兩千鐵浮屠鐵騎入城,汴京可破。”

  郭藥師先是夸耀完顏宗望,再小小的提出了自己的合理建議,作為降將,他只能表現出自己的價值,才能好好活下去。

  “前日得到軍報,宗翰部圍困太原城,攻破了城門,結果被城里的軍民給趕了出來。還死了數千精銳金兵。大宋民心尚可,亦不可輕敵啊。”

  “當然郭藥師所言,正是我所想說之事。金漢軍共計十三萬人,正好可以做佯攻之選。聲勢浩大,宋人驚慌之余,必然調兵遣將,正好挑選金漢軍善戰之人,攻城開城門。屆時一同入城即可。”完顏宗望確定了作戰的主要策略,突襲,聲東擊西。

  對于攻城,他其實也沒什么好辦法。

  對付遼國城池,最好用的“蟻附”戰法!一擁而上或云梯,或竹梯或纜繩一擁而上即可。

  但是宋廷富碩,遠不是遼國可比,宋廷城池的守城器械不要太多,這種戰法根本無用。

  就燕京武庫里的各種武器裝備,都讓他人馬的裝備換了個遍!

  金人一人拿五十枚箭都沒把燕京武庫掏空,一人配了一張新的弓箭,換的新的馬鐙,連拐子馬這類輕騎,都有小萬人獲得了盔甲。各種長短兵換了個遍。

  不可用蟻附”戰法的另外一個重要原因是:依附到金兵的漢賊軍實在是太少了。

  攻遼之時,金兵所到驅逐近百萬遼人蟻附攻城,安有城池不破?

  可宋軍一路南下,搜刮了這么久,也就聚攏了十三萬的烏合之眾。想要拿下汴京,無疑是癡心妄想。

  完顏宗望歪著頭看了看趙構,說道:“你是康王趙構?”

  “正是。”趙構趕緊回答,他很想用雙手捂住耳朵,這作戰計劃和作戰地圖一看就是機密之中的機密,就這樣被他們兩個宋國來使聽到。

  看來是不準備讓他們回去了。

  完顏宗望長嘆一口氣,對著郭藥師說道:“你們宋人也是奇怪,搶他們牛羊、糧食、蠶桑、鐵器、鹽巴,只要不殺人,就不會有人奮起,反而會乖乖配合。對最重要的錢財,糧食不看重。反而對人命看的比天還重,劫掠任意,殺人不可?這是什么道理?”

  “還有在遼蒙境內殺掉彼國王爺,用人頭恐嚇城邦內的守軍,無不開城投降。到宋國內,反而相反,殺掉大將去恐嚇,反而會激起城民誓死守城。大宋太原守將王稟的兒子被宗翰部生擒,用王稟兒子威脅其打開城門,反而被王稟一箭射殺。何其怪哉?”

  “我自認為通曉中原文化,但至今無法解惑。不知道郭萬戶,能否解惑?”

  郭藥師此人為漢人但生活在遼地,此前和完顏宗望有同樣的疑問,不殺人好說,要什么給什么。只要出了人命,必然會讓遼人劫掠陷入極大的麻煩。

  讓他困惑很久的問題,在他降宋之后,才終于解開這個疑惑。

  郭藥師想了一下說道:“因為宋人有錢。他們一天吃三頓飯。”

  完顏宗望大為驚奇,為何是這個答案?還有宋人一天吃三頓飯嗎?

  “一天三頓飯看似不稀奇,但是宋民全部可以吃三頓飯,這背后代表了宋人的富有。”

  郭藥師繼續解釋道:“遼人也好,金人也罷,搶奪了他們牛羊,糧食之類的財物,他們只要有些其他財物藏好不被發現,緊緊褲腰帶,從別處購得糧食,三兩年就挺過去了,可是在咱們草原沒了牛羊、糧食連冬天都挺不過去。當年會凍死在草原之上。”

  “至于那太原守將之事,大概只能用士可殺不可辱去解讀,我也不甚了解。”

  完顏宗望眼睛里露著驚訝的目光看著郭藥師,這個角度解釋,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因為富碩,對財貨不在乎,對命更在乎嗎?不管是遼國、金國、還是蒙古,誰不是沒了糧食、牛羊和等死無誤?

  他看著康王說道:“這位康王?你們中原之人?真的每人一天都吃三頓飯嗎?”

  完顏宗望非常驚奇!他有汴京防務圖,自然有探子在大宋。這么重要的情報,卻無人稟報!

  探子大約覺得一天吃幾頓飯的情報,有些上不了臺面,無人報過。

  康王趙構一愣,這陷入了他的知識盲區…

  他可是王爺,鐘鳴鼎食,想什么時候吃就什么時候吃,他也沒關注過這個問題。這個完顏宗望的關注點為何如此奇怪?

  “郭藥師所言不錯,宋國確實一日三食,晨陽初升為早飯,太陽落下余暉為小食,夜間下工為晚飯。此為一日三食。不過大宋一些貧瘠的地方,依舊一日兩食。不過,這種地方,不是很多,多數在邊境和苦寒之地。”李邦彥作為尚書左丞,這些小事自然知曉。

  不過,這是在議和嗎?為何討論一天吃幾頓飯?

  “中原果然富有啊。”

  何時能定鼎中原?讓我金國百姓,人人一日三食啊!

  遼東苦寒,完顏宗望一清二楚,多少金民饑不果腹,只要大雪,就有人餓死,凍死。一天三頓飯?金國碰到災年一天一頓飯都是稀罕事,連金君都不能幸免。

  完顏宗望得到確認,眼中的神情更加堅定。入主中原,勢在必得!

  郭藥師彎腰一拜,中氣十足的說道:“大帥,兩日之后,打秋風的后軍歸營,就可渡河!汴京距黃河不足十里,不用半日可到。渡河之后直撲汴京城,戰法無誤,軍士奮勇,或許可以在汴京城內吃上晚飯。”

  “萬戶為何如此信心十足?”完顏宗望臉上也有些許喜色,只是眼中還是有些擔憂。中原王朝不同于遼蒙,這攻城還需要好好商榷。不過他的內心已經火熱。

  郭藥師看了眼趙構說道:“宋有可戰之兵,也有可戰之將,更有忠義之士數不勝數!可惜,宋國勛貴,早已嚇破了膽子啊!”

  “這位康王從進了大帳,腿就一直抖個不停。聽到我們談論攻城策略,抖得座椅都嘩嘩作響。”

  “郭藥師!我大宋對你不薄,許你金銀高官,你為何背信棄義?這位完顏將軍,此等三姓家奴,不堪重用!所言之語,自然不可輕信!宋與金有兄弟之義,海上之盟如同昨日!豈是他這個狺狺狂吠之徒,可輕易挑撥?”李邦彥看趙構腿抖,也是無奈,這老趙家凈出些慫貨草包。

  郭藥師反而哈哈大笑起來,指著李邦彥,嘲諷之意,不要太明顯,他笑了一會兒才說道:“完顏宗望主帥,正是認為你宋違背海上之盟在先,收留大金叛賊張覺在后,又殺了一個相像的人欺騙他,才上書吾皇,討伐弱宋。你在這里跟宗望大帥談海上之盟,你確定是來談判的嗎?”

  “至于我三姓家奴,張覺乃是我至交好友,宋主畏金如畏虎,首鼠兩端。先是想保住張覺,后又反悔,在我家中,搜出張覺,梟首示眾。可問,宋主可曾問過我的感受?我與張覺都是遼國降將,宋如此對待降將?可是久留之地?”

  “良禽擇木而棲,宋日暮西山,金如日中天,我自是知道選擇哪里,三姓家奴,我自知不可能被重用。但我只求茍活!”

  張覺為遼將,投了金國,有帶著平州降宋,宋國接受了張覺的投降,有畏懼金國,殺了個假張覺糊弄人。如果事情僅僅到這里,郭藥師還無話可說,金強宋弱,有此選擇也沒什么。

  可是在之后,金國發現張覺尸首是假的,就責令宋廷必須斬殺張覺!

  李邦彥帶著人從郭藥師家中搜出了張覺,然后當著他的面梟首示眾。郭藥師還跟金國打了幾天才投降,他覺得已經很給宋國面子了。

  李邦彥親自督辦此事,自然知曉一切始末,長嘆一聲,無話可說。

  當初他也曾上書諫言趙佶,力保張覺,平州營州緊鄰,只要守住山海關,自是一切無憂。

  可惜的是趙佶最后還是把張覺給殺了,把人頭送到了金國。

  一頓操作猛如虎,文臣武將皆心寒。

  李邦彥可不是什么忠誠之士,可是攤上趙佶這么個廢物皇帝,他偶爾也會被趙佶秀的頭皮發麻。

  完顏宗望玩味的看著爭吵的兩人,他算半個中原通,這種場面還是第一次見,一個王爺,一個當朝宰相和一個降將爭吵。

  他對攻入汴京又多了幾分信心,即使一次打不下來,下次再來就是。

  這康王為宋廷天下兵馬大元帥,就這樣子,宋廷遲早要完。那遼國不也是這么完的嗎?

  金國鯨吞天下指日可待,定鼎中原,讓所有的金人一天可以吃三頓飯。這就是他最樸素的想法。

  大漢世宗武皇帝曾言:自古以來,不聞一姓遂長王天下者!

  這天下人之天下,有德者皆可覬覦神器,神器帝位,能者居之。

  他揮了揮手說道:“遠來是客。我金人也不是未開化之輩,也有待客之道,兩位使節,請你們休息幾日,金人必將熱情款待,先帶下去吧。”

  賬外大兵進來兩人,將趙構和李邦彥從座位上拉了起來。

  李邦彥掙扎了兩下,在金兵兇惡眼神中,不再掙扎,大聲問道:“和談之事,乃重中之重,何時和談?”

  “待后天破汴梁之時!”完顏宗望的笑容一如既往,可是在李邦彥眼中,卻如同擇人而噬的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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