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聲快要把朝堂吵翻天了,嘈雜如同菜市場一樣。
隱隱能聽到陳橋之變,黃袍加身的字眼,還有有違祖制之類的聲音。直接無視了坐在皇位上的趙桓,這已經不是直言不諱了,這幫子文臣,絲毫不顧及新帝的臉面。
因為趙太祖趙匡胤曾說,要與天下士大夫共天下。這一句被執行了一百八十多年,這就是他們無視新帝的底氣。
祖制,是所有想放手做事的皇帝的最大桎梏。
自從王安石變法失敗,其變法的種種政策變成了蔡京撈錢的工具之后,文臣更加肆無忌憚。
文臣之中,更有甚者,匍匐在地朗聲痛斥,當然朝堂聲音太過沸騰,趙桓完全聽不清楚這個哭訴者想表達的訴求。
“咳咳。”輕輕的咳嗽聲響起,整個朝堂迅速安靜了。一名官員出列,彎腰拜下。
趙桓瞇著眼看著出列之人,是文臣之首蔡攸。
“金兵兵鋒正盛,連克數州,現在已在黃河沿岸駐扎,隨時可能渡河,直撲我汴京而來。”
“屆時,種少保那十萬西軍,怎么是宗望部的對手?西軍戰功卓著,剽悍英勇人人皆知,可中山府兵也非等閑之輩,四萬人駐扎,僅僅兩天就被消滅,金兵不休,次日即轉頭克軍事重鎮真定府,殺掉知府李邈。”
“金人不過萬,過萬不可敵。”
“陛下,遼人滅國,不過一年,遼天祚帝還在金廷受辱,遼國數萬耶律宗親和婦眷,依舊在金廷受辱,任人欺凌,請陛下三思,以遼人之恥,引以為戒啊!去歲,遼國剛剛被金所滅。金兵之驍勇,可是連遼人都擋不了,如若惹惱了金人,恐有社稷之危啊!陛下!”
“陛下!還請三思。”蔡攸聲音不疾不徐,好似成竹在胸。他是文官之首,整個文官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自然有底氣說這樣的話。
在他說完之后,李邦彥迅速跪在地上,說道:“陛下,臣愿為議和使,前往金帳議和。效中郎將蘇武之行,前往議和,萬死不辭,以此報國,披肝瀝膽,萬死不辭!”
中郎將蘇武?是自己聽錯了嗎?這是誰?
歷史人物提醒:蘇武乃西漢麒麟閣十一臣之一,曾經出使匈奴,恰逢匈奴帳下親王緱王與漢朝叛使虞常謀反。
匈奴單于平叛之后,發現蘇牧使團中的副官也與謀反有關,匈奴單于想要殺死蘇武。
蘇武言道:南越殺漢使者,屠為九郡;宛王殺漢使者,頭縣北闕;朝鮮殺漢使者,即時誅滅。獨匈奴未耳!
蘇武問單于敢動不?
恩,單于表示不感動,并且很害怕,但是又不想放蘇武走,就把他流放到了貝加爾湖放牧。
直到十九年后,才被放回大漢。
蘇武放羊!
趙桓自然知道這個典故,只是這個李邦彥說中郎將蘇武,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人了。
蘇武因不辱君命,揚名于匈奴,功顯于漢室。
他封為麒麟閣十一臣之中郎將,自此蘇武成為了所有漢使的偶像。
漢武帝崩,幼帝即位 西域諸國妄圖動亂,傅介子作為使者前往樓蘭國,在宮廷宴會上擊殺樓蘭國王,另立樓蘭在漢的質子為王。
傅介子留下一句:漢軍將至,勿動,動則亡國。西域諸國數十國王,無一人敢動。自此西域安定。
漢軍將至,勿動,動則亡國,也成為了漢使們的口頭禪。
強漢啊!果然給民族冠以名稱的朝代,兇悍至此!
另外一個大臣說話的聲音打斷了趙桓的遐想。
“陛下。金兵兇悍,臣下早有所聞。臣以為蔡少保與李太宰所言極是。金兵不過是那跳梁小丑,怎敢長期雄踞中原?此次來也是打秋風罷了。金兵為錢,索性給他點錢,打發掉他們就是。遼人,金人皆如此。只是圖財而已。請陛下三思。”
吳敏:知樞密院事,拜少宰,兼門下侍郎,尚書左丞佐貳,封淮陽郡公。力主議和。徽宗禪讓,宣讀禪讓詔書之人,為人極為貪婪。對你的忠誠度:0/100,對大宋忠誠度30/100。
得,又出來一個王八犢子,這貨兒宋廷待其不薄,從二品的知樞密院事,和種師道一級。
種師道的正二品是用命,用軍功換來的,這吳敏靠的是現在趙佶這老貨的寵信。
而且這還是蔡攸的人,這滿堂的文臣里就挑不出幾個能用的人!
“望陛下三思啊!”
“望陛下三思啊!”
哐哐哐,又跪下了一大片,大聲疾呼陛下,說的話無非就是金兵兇悍,陛下三思之類的話。
聽聽,這都說的是人話嗎?大敵當前,先想投降?
全特么一群叛徒!
大宋給了他們這么多年的俸祿!位極人臣!給了他們這么高的官位!那么多的爵位!都喂到了狗身上嗎!
讀了這么多年書,就讀了出這樣的仁義道德?
還好意思自比蘇武?怎么舔著臉,說出這種話的?!
北宋至今國祚兩百年,養士兩百年,就養了一群這樣的狗東西?
“皇兄,我認為李邦彥所說有禮,金兵銳不可當,還是議和為好。”
“我愿主動擔任議和使節,前往宗望軍寨議和。以解決皇兄之憂。”趙構站了出來,站在御前大聲說道。
種師道神情沒落,眼神死寂。
自己已經年近七十五歲,本就時日無多,眼看著大宋國運江河日下,痛心疾首之余,也無能為力。
以種師道對趙桓的了解,趙桓就是唯唯諾諾,首鼠兩端的性子。
現在滿朝文武跪地哭訴,皇室兄弟,天下兵馬大元帥站隊,這仗怕是要議和了!
本來種師道聽到趙桓點自己的名,還以為此次要戰,沒想到最后還是這個結果。
面對金兵之時,這種朝堂,焉有不敗之理?
可是這大宋朝堂的弊端的根子,并不是出在這朝堂之上。
如若新帝看不清楚問題的關鍵,這大宋與自己一樣,只是茍延殘喘而已。
金兵的狼子野心,豈是些許銀錢可以打發的?!
嘩!!
巨響傳來,趙恒忍無可忍將桌子整個掀翻在了御前!
札子嘩啦啦的撒了一地!
他氣呼呼的站起來,指著下面的這群人,氣不打一處來!
他高聲怒吼道:“吳敏,你說金兵來打秋風?打著秋風能打到我大宋都城了嗎?!”
“今日之困局,究竟為何!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積土成山非斯須之作!”
“都給我好好想想為啥好好的大宋朝變成如此模樣!散朝之后,每個人上一份札子上來!都說說,為何大宋變成今天這幅模樣!”
那個一向唯唯諾諾,昨天哭暈在登基大典上的趙桓,什么時候,有這樣的氣性了?
這又是為什么如此生氣?
臺下眾臣面面相覷,跪在地上的幾個人,更是覺得莫名其妙。
只是他們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到了趙桓的怒吼聲。
“親從官!”趙恒的咆哮聲震得整個大慶殿都嗡嗡作響。
“在!”門外的親從官大聲回應著。
“把這群王八蛋給我扔出去!”趙桓氣急敗壞的喊著,一著急連皇帝都不裝了。
這幫讀書人不是要臉嗎?老子偏不給!
他氣喘吁吁的坐在座椅上,他生氣就生氣在那句金人不過萬,過萬不可敵這句話,還有這群朝臣的怯懦之心。
一旦失去勇氣,就失去了一切。
不僅僅是人,國朝也是如此。
滿朝士大夫,竟無一人言戰。
“退朝!”徹底亂套的朝堂在趙英獨有的太監尖銳嗓音下結束。
有留在朝堂請命的朝臣,都被親從官御前侍衛客氣的請(reng)了出去。
扔的時候,力氣賊大,基本每個官員都被直接甩到了宣德門外。
汴京老百姓何曾見過這種奇觀,圍在一起看著這一出好戲。朝堂的大老爺們居然被扔出來了!
“哎喲喲,居然是蔡攸哦!這新皇帝脾氣真是不小!”
“又扔出來一個,快看看是誰!哈哈哈!是李邦彥,這貨也有今天啊!”
“張邦昌,嘖嘖!這是被新皇帝一鍋端了嗎?”
“快看,快看還有還有,那是誰!看打扮,好像是個親王…哇!是康王!”
“朝堂發生了什么?回家問問我鄰居大舅的三侄子,在宮里當差,一定要問問清楚,這可真是稀奇事。”
汴京民眾議論紛紛,看著朝中大員一個接一個的被扔了出來,討論的非常熱切,蔡攸等人掩著臉,往蔡攸府上而去。
“今日之日!絕對不能就此罷休!新帝居然有辱斯文!必讓他瞧瞧我們的厲害!”
李邦彥咬牙切齒的繼續說道:“還有親從官那些狗東西!一定讓他們看看好歹!一群武匹夫!如此猖狂!定要他們好看!”
“還有那個沈從,還有圍觀的汴京百姓!一定要他們好看!”吳敏一瘸一拐的找了個座位,揉著腳,親從官扔的時候,可沒看什么人,把他的腳摔了一下。
可是親從官就屬于內廷之事,也輪不到他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