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殿內,存放著趙廷美遺體的靈柩被停放在正中間。
只是,這里已經有了一個人。
“德儼?”看著那個站在趙廷美靈柩旁的身影,江曉叫了一聲。
這次征伐黨項,趙德儼隨軍出征,在趙德恭后來的奏折中說,他和趙德儼同樣也參與了趙廷美隨后對李彝克殘黨的追擊。
其中還提到,當時他們正面遭遇了遼國大將耶律休哥,是趙廷美親自斷后,為他們兩個爭取了突圍的時間。
當然,雖然他們最后成功逃出了遼國人的包圍圈,但趙廷美卻不幸戰死。
是耶律休哥…
匡美,是被耶律休哥…
“上官舅舅?”趙德儼回頭看向江曉,勉強笑了笑,面容很是憔悴。
趙廷美戰死之后,他被命令返回開封,與他一同的原本還有趙德恭,做為趙廷美的兒子,趙光義自然要保護好他。
只是在趙德恭的再三要求之下,甚至搬出了他要遵從父親的遺言,替趙廷美守好夏州之后,趙光義才最終作罷。
當然,雖然趙光義允許趙德恭繼續留在那,但他還是將李繼隆派遣過去,接手了趙廷美之前的職務。
“來看你四叔的?”江曉微微一笑,走上前問道。
“嗯…”趙德儼眼神一陣黯然,同樣面露笑容,“四叔他,是為了救我們才死的…”
“心里很難過?”江曉站在他身旁,看著他問道。
“嗯…”趙德儼應了一聲,抬手在趙廷美的靈柩上輕輕撫過。
“我想,你四叔應該不會希望,他救回的是一個只會低沉的趙德儼,他希望的…或許就是你表哥那樣。”
“舅舅,我都知道的…我不會難過太久,四叔他肯定也不會想看到我這樣…”趙德儼的眼角忍不住濕潤了。
江曉看著他,沒再說什么,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趙廷美的靈柩之后,轉身離開。
“舅舅!”就在這時,趙德儼忽然叫住了江曉。
“怎么了?”江曉回頭看著他。
只見趙德儼擦了擦眼淚,拿出帶在身上的那柄匕首,問道:“這柄匕首,原本是你的嗎?”
“不是。”江曉看了一眼,搖頭回道。
“那…舅舅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在哪里得到它的?”趙德儼有點急切地問道。
雖然不知道他想問什么,但江曉還是認真回道:“我記得,應該是很多年前的時候,我在皇宮里撿到的。”
“撿到的?在哪撿到的?”
“記不清了,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時候你甚至都還沒出生…怎么了德儼?你問這個做什么?”江曉疑惑地問道。
難不成這柄匕首里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哦,沒、沒什么…”趙德儼避開了江曉的目光,收回匕首。
見狀,江曉微微皺了皺眉。
“德儼,我想你也知道,舅舅已經在這個官場里幾十年了,你有沒有說謊,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告訴舅舅,究竟是什么事?”
江曉敏銳地察覺到,趙德儼似乎是隱瞞了什么,而且可能還不是普通的事。
“舅舅,我…”趙德儼面露難色,額頭上滲出了一絲絲的冷汗。
江曉常年執掌朝中大權,身上早就形成了一種上位者的威勢,而現在,這股威勢更是在無形之中散露了出來,壓得趙德儼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怎么?是什么事,讓你覺得舅舅也不能相信了?”江曉繼續逼問,趙德儼越隱藏,她就越確信自己的直覺。
江曉這一句話,瞬間點醒了趙德儼。
是啊,有什么事,他竟然還要瞞著自己的親人?
“舅舅,確實是、是有一些事…”咽了口口水,趙德儼抬頭看了江曉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說道:“但是在我說之前,我想先向舅舅你確定一件事…”
“你說。”江曉點了點頭。
“舅舅,我娘她,是不是被你從黨項劫過來的?”趙德儼試探著問道。
說話的時候,他還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眼江曉。
而這一眼,他看到了江曉驟然間縮緊的瞳孔。
趙德儼此問,確實給了江曉不小的震驚。
關于耶律寒香的事,他們幾乎都是嚴防死守,從小到大從未向趙德儼透露過半點,這孩子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誰告訴他的?他還知道多少?
“舅舅,這是…真的?”江曉眼底的震驚,讓趙德儼有些難以置信。
蕭撻凜和他說的那些,難不成都是真的?那個遼國人真的沒有騙他?娘其實真的是遼國的公主?他真的是…
“誰告訴你的?”江曉沒有回答,而是開口反問。
“我,是一個遼國的將領,他叫蕭撻凜…”趙德儼下意識回道。
“蕭撻凜?是他…你什么時候認識他的?”
“是我隨四叔追擊李彝克的時候,在和表哥突圍的途中我被俘了,就是在那時候見到的…”趙德儼低下頭,聲音越來越弱。
“這件事,為什么我沒在德恭的戰報上看到?”江曉繼續開口詢問。
“舅舅,是我,我讓表哥別把這件事報給父親的…”趙德儼的聲音幾乎低到聽不見。
“噗!”忽然,一聲輕笑打破了殿內的安靜。
趙德儼下意識抬頭一看,笑的人就是他面前的江曉。
“德儼,你好像是在害怕?”江曉抬手遮住嘴,笑著問道。
“舅舅你,你笑什么?”趙德儼有些摸不著頭腦。
什么情況?剛才不是還一副好可怕的樣子在逼問他嗎?怎么、怎么突然就笑了?
江曉止住笑意,走上前站到趙德儼的身前,抬頭幫他拉了拉衣領。
“那個蕭撻凜應該和你說了很多吧?”
“啊?嗯,嗯…”
“去問你娘吧,她會告訴你一切的。”拍了拍趙德儼的肩膀,江曉揮了揮手道。
“舅舅,他說的…”
“這個,你要去問你娘才行。”江曉打斷了趙德儼想要問的東西。
“哦…”
知道江曉不會再告訴他任何東西,趙德儼有些失望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德儼。”在他即將踏出大殿的時候,江曉忽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舅舅?”
“我是誰?”江曉微笑地看著他問道。
“呃,你是…上官舅舅?”趙德儼有些不確定地回道。
“官家是誰?”
“是我的父親?”
“我身后這棺材里躺著的是誰?”
“四叔。”趙德儼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那現在還在夏州的那個呢?”
“是表哥。”
“行了,去吧。”江曉滿意地笑了笑,再次揮了揮手。
“嗯!”
趙德儼笑著離開,目送他走遠后,江曉臉上的表情逐漸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