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鶴眼珠子轉了轉,道:“我和你一起去見周滿,聽說陛下和魏大人最后一面,身邊除了太子外,就是周滿和蕭院正在了。”
作為前一任左相,皇帝肯定會問魏知推薦人的,他們君臣得宜,皇帝又念舊情,肯定會聽一聽魏知的意見。
楊和書無奈的看著他,“和你打一樣主意的人只怕不少,她又不傻,還能告訴你?”
周家最近幾天也是門庭若市,很多客人上門來求見。
有借口是來求醫的,也有說是想了解一下新稻種,還有說來為周大人接風洗塵的。
周滿在見過兩個求醫的人后便知道他們打的什么主意了,于是開始讓周家閉門,誰上門求見都不見。
要求醫,有本事通過太醫院請她,要么就去濟世堂里等著。
萬田上前敲門時,門內的門房都不開門,直接道:“我家主人身體不適,不見外客。”
萬田道:“我們家老爺是周大人學兄楊和書。”
門房一聽,打開門探頭往外一看,看到站在外面的楊和書和唐鶴,立即將兩扇門都打開,“是楊大人和唐大人啊,快里面請,小的這就去稟報。”
周滿聽聞,高興的來接人。
楊和書已經好幾年沒見她了,這一下看見忍不住道:“小姑娘長大了呀。”
周滿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學兄是什么時候回到京城的?”
“今日一早。”
周滿給他們倒茶,“已經去吊唁過魏大人了?”
倆人一起點頭。
唐鶴在她的書房里轉了一圈,問道:“聽聞你們周家種出了一株新稻種。”
“其實不是一株,而是兩株,不過產量都差不多,所以大家直接當成一株看了。”
楊和書問:“兩者的區別是什么?”
周滿在書案上找了找,找出兩沓紙給他看,“丁二三三號很高,所需的濕度更高,辛二一二號要矮很多,但它的稻穗也很長,更耐旱。還有就是味道,我覺得辛二一二號更好吃,但我爹娘更喜歡丁二三三號。”
“其他的區別,還得在研究,現在只在隴州、青州、劍南道和雍州種植有,不知道在其他地方的種植情況會怎樣。”
唐鶴挑眉,“隴州?”
周滿點頭:“那是白善家呀。”
唐鶴沖她豎起大拇指,袍子一撩坐到了椅子上,“早聽你們說過試驗田的事,早兩年都說培育結果不是很好,沒想到悄無聲息的,你們竟然培育出來了。”
楊和書已經低頭看完了紙上的數據,收好后還給周滿,“我要留在京城。”
唐鶴眨眨眼,“戶部?”
楊和書點頭,“只有在戶部才能更好的推廣新稻種,之前新麥種便用了很長時間才推廣開來,甚至現在還有許多地方未曾試過新麥種。”
唐鶴皺眉,“戶部…沒有空缺吧?”
一個蘿卜一個坑,他們不能憑空變出一個坑來呀。
周滿卻思索起來,半晌后道:“也不是不可能…”
楊和書和唐鶴扭頭看向她,周滿沖倆人攤手,“我不能告訴你們,我是太醫,閉緊嘴巴是基本素養。”
楊和書忍不住笑出聲來,和她道:“多謝。”
唐鶴則是一臉無奈的看著她,“你這話和全都說了有什么差別?嗯,還是有差別的,比如,下一任左相是誰?”
周滿不理他,她怎么知道是誰?不過老唐大人有很大的幾率接任就是了。
她覺得,如果她是皇帝,她就會聽從魏大人的建議選擇老唐大人,可這樣一來…
周滿看向唐鶴,一臉的同情。
唐鶴對上她的目光,生生打了一個抖,身子往后一仰,“你,你干嘛這么看著我?”
周滿道:“回去吧,你們今天剛進京,又是進宮,又是去吊唁的,肯定累了。”
楊和書也不與她客氣,起身道:“那我們先告辭了。”
唐鶴直到走出周家都還一頭霧水,“你說周滿剛為什么那么看著我?”
“不知道。”
“猜一猜嘛,”唐鶴實在想不出來,“以你的聰明才智幫我想一想。”
楊和書就替他想了想,“或許是見你形容消瘦,所以可憐你?”
唐鶴一臉懷疑,“你不也瘦了,她怎么不這么看著你?”
唐鶴很快就知道為什么了。
魏知臨走前留了話,不要魏家大辦喪禮,無奈前來吊唁的人多,皇帝又讓禮部前去幫忙,所以聲勢更大。
但魏家還是堅持只停靈七日,然后就出殯了。
魏知下葬后,皇帝便下令開大朝會。
周滿一大早便穿好官服,領著第一次上朝的周立重跟在莊先生身后進宮。
到了太極殿,周滿指著門邊一個位置道:“你的位置,醒神些,多聽少說話,我們不是重臣,只需上大朝會,就是來長見識的,很少會叫到我們。”
反正她上大朝會多年,在大朝會上被問道的次數少之又少,一雙手腳便可數得過來。
周立重應下。
莊先生已經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周滿看了一眼,微微松了一口氣,離得有些遠,而且她的位置還在后面,好開心。
周滿舒出一口氣,在自己的位置上才坐下,便見到了唐鶴和郭縣令。
周滿直接略過前天才見過的唐鶴,看向郭縣令,“郭大人,好久不見了。”
郭縣令笑著頷首,“是啊,好久不見周大人了。”
大家站著說了一下閑話,外面便唱名皇帝來了。
百官立即站好,在皇帝站定后跪下行禮。
皇帝讓百官坐下,嘆息一聲道:“魏卿病故,門下省需要人接手,諸位愛卿可有推薦的人?”
百官沉默,他們倒是想要推薦一下自己,但他們敢嗎?
周滿低著頭坐著,聽著大殿的寂靜無聲,好久皇帝才道:“魏卿倒是為朕推薦了幾個人。”
他道:“朕思慮許久,最后更屬意唐愛卿,諸位覺得如何?”
當然有人有意見,皇帝開了一個頭,當即有人出列道:“陛下,臣有推薦…”
坐在周滿右前方的唐鶴卻如遭雷擊,他僵硬的扭過頭來看周滿。
周滿往上面看了一眼,見皇帝沒注意到這里,松了一口氣,伸手將他腦袋推回去,低聲道:“看前面。”
唐鶴心底冒出的第一句話就是,他爹要當左相了!
然后是,他是左相之子,但已經過了紈绔的年紀。
最后才想起來,他爹是左相,同朝為官,且官職不低,又才立了一個大功的他怎么辦?
唐鶴心底淚流滿面,他終于知道周滿前天為什么一臉同情的看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