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善戴上面具,避著周滿,也不進屋,就在花園邊上的水缸里照了照,確定沒什么問題后就背著手走到門前,沖著里面的周滿道:“你看,我好看嗎?”
周滿一臉無言的看著他,“戴著閻王面具問我你好不好看,我要是說好看,那到底是夸你好看,還是夸閻王好看?”
白善笑瞇了眼,“現在我便是閻王,閻王就是我。”
他沖周滿伸手道:“快來,我們一起出去。”
滿寶就抓起自己的面具跑出去,伸手在他手掌心拍了一下,并不讓他牽。
白善也不在意,接過她手里的面具,給她戴上,綁到一半道:“緊不緊?”
“還好,就這樣,掉不了。”
白善就將面具給她綁好。
滿寶有兩個面具,一個是判官面具,一個是小鬼面具,都是當年在益州找匠人做的。
判官面具是因為她搶不到閻王,最后搶到了判官的角色,而小鬼則是因為這一張小鬼面具很好看。
周滿覺得是所有小鬼形象中最好看的,平時看儺戲她都是戴著這個,只有和白善他們去跳儺戲時才會戴上判官的面具。
現在她戴的就是小鬼面具。
一戴上,白善就從后面拎住她的后衣領,壓低了聲音道:“小鬼,本王抓住你了。”
周滿拍開他的手,蹬蹬的先往前面跑了,“趕緊的吧,前面的人都等急了。”
倆人從連接前衙的小門過去,伶人們早等著了,看到一個小鬼和一個閻王走進來,他們立即起身。
一旁的衙役都張大了嘴巴,雖然白善換上了閻王的衣裳,還戴著閻王的面具,但那身形,那氣質,一看還是縣令好不好?
更不要說和他幾乎肩并肩走進來的“小鬼”了,那就是周大人啊!
白善看到他們,手一揮道:“我們走。”
伶人們:…
眾衙役:…
大家一言難盡的跟在白善和周滿身后往前去。
到了縣衙門前,周滿就主動避到一旁,白善看向門外,偏頭看向后面拿著鑼鼓的小鬼,他們反應過來,立即Duang的一聲敲響鑼,倆人則敲著脖子上掛的鼓,一躍跳出了縣衙,動作怪異的簇擁在臺階下…
白善便氣勢一變,透過面具眼神犀利的看向前方,也跳出了縣衙。
外面百姓聽到鑼鼓聲扭頭看過來,看到這些身著鬼差衣服的伶人敲著鑼鼓,跳著舞沖出衙門便大聲喊道:“儺戲!是儺戲開始了,大家快來看呀——”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儺戲,特別是小孩子們,沒有官方組織,鄉下地方逢年過節偶爾還能看到儺戲,城里就基本不見了。
所以他們驚奇不已,才擠進來,便見被眾鬼簇擁在中間,衣飾看著最華麗的一個鬼便跳躍著朝他們來,只是兩下就到了跟前,他彎腰,伸脖,腦袋一下就湊到了眼前,正好和孩子們眼對眼。
孩子們看到他臉上戴的面具,嚇得“哇——”的一聲叫出來,孩子的母親卻很高興,一邊按著孩子一邊大聲道:“這是驅祟,保健康的,快謝謝閻王爺,快謝謝——”
孩子被母親感染,總算不閉著眼睛叫了,但依舊害怕的躲在母親的身后,才睜開眼睛要去看他,但閻王已經走了,他步伐靈動跳躍,在眾鬼的簇擁下往前跳去,看到他感興趣的人就跳過去盯著人看,跳完驅祟的舞步后就又靈巧的跳回眾鬼之間。
領了粽子的人好奇的簇擁上來,連沒領到粽子的人都忍不住圍過來,和跳儺戲的隊伍一起往前。
不一會兒街上就圍滿了人,好在他們帶著鬼面具,穿著鬼差服,本身就讓人很可怕,哪里擁擠了,他們就蹦到旁邊去嚇唬人,然后中間就會空出一片空間來,擁擠的人群便慢慢分流,都不必衙役們維持秩序。
崔瑗被人群一下擠到了中間,那閻王爺看到他,一下就跳了上來,圍著他來了一段驅祟舞,崔瑗對他行了一禮,見他不走,只能無奈的摸了摸錢袋,從里面抓了一把銅錢給他。
銅錢當然不是白善收的,后面有捧著托盤的小鬼,他立即捧了托盤上來接住錢,高興的大喊道:“閻王驅祟賜福——”
崔瑗:…驅祟也就算了,賜福算怎么回事?
判官見縣令大人跳得忘乎所以,連忙蹦了過去,手很敷衍的劃拉了幾下,就湊到白善身邊道:“大人,我們要捉黃鬼了。”
這驅祟舞他們都跳兩遍了。“
白善瞥了他一眼,“捉啊。”
捉黃鬼不是大鬼和小鬼們的活兒嗎?
這種事難道還要他這個閻王爺親自去做嗎?
那您倒是別再亂跑啊,您是閻王爺,要在中間的,一直領著大家跑,他們要怎么抓黃鬼?
周滿帶著小鬼面具擠進來,差點兒把面具給擠掉了,她沖白善道:“怎么還不捉黃鬼?”
嘻嘻哈哈看得正歡樂的百姓們才反應過來,“對啊,黃鬼呢?”
一直落在后面的黃鬼終于跑到前面來了,他都快要哭了,他才應該是C位好不好,本來應該是他戲份最多的,雖然都是被打被捉的戲份,但的確應該他跑在最中間啊。
白善終于反應了過來,老老實實的退回到中間。
捉黃鬼的戲碼總算上演。
黃鬼不僅代表了洪澇、蟲害和疫病等天災,也代表了忤逆不孝、欺負弱小等邪惡的勢力,捉住黃鬼,對其審判,處以極刑便代表了眾人戰勝那些天災和人禍,確保這一年和未來都能夠風調雨順、五谷豐登、人畜平安、世道安寧,同時也對人們進行了尊老愛幼的教化。
這也是白善百忙之中還要在北海縣舉辦一次儺戲的原因,最近北海縣抓了太多人,審出這么多惡人和惡事,若不教化,震懾不住,恐怕會有人學習這些惡行,到時候使民風更加敗壞。
再沒有比娛樂更深入人心的東西了,而其中又以歌曲、儺戲為最。
白善這個閻王爺當著眾人的面處置了黃鬼,圍觀的百姓頓時大聲喝好,歡欣雀躍不已。
一個戲目就結束了。
白善清了清嗓子要說話,判官嚇得不輕,連忙揮著手臂跳著湊上去,壓低聲音道:“大人,不能說話呀,咱沒有唱詞,全靠跳的舞的呀。”
白善瞥了他一眼,忍下了滿肚子的話。
罷了,雖然想趁機宣傳一下律法道德,但也不能壞了行當的規矩,不說就不說吧,哼,等以后他再專門招了人到跟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