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已經有心理準備了,滿寶依舊被噎了一下,有些許的傷心,“為什么?”
少年吭吭哧哧的說不出來,半天才道:“種這些田太累了,還吃不飽。”
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一旁年紀稍大一些的幾個青年便代他回答,“職田不好種,出了這一片有個方老爺家,租他家的地只用交五成的租子。”
滿寶問道:“朝廷和你們要多少定租?”
“這一片職田土還不錯,所以他們都定的六斗米和五斗面”
六斗米,快一石二斗的谷子了,一塊田也就是二三石的收獲,也算是五成,但如果不論旱地和水田都定的這個定租的話,其他種豆子的地就不值當了。
青年繼續道:“可人家方老爺給我們一半的糧種,一百畝還分一頭牛給我們用,農具壞了也出一半的錢修,衙門啥都不給我們,種子和農具都得自己出全部的錢,一年四季每一季還得給你們職草…”
白善三個特別好奇,“什么是職草?”
“連職草都不知道?就是你們的馬吃的草,”青年道:“每年光給你們準備草都得費去好多的工時,虧得您不是武職,不然家里的馬一多,所用全堆在我們身上,我們連過年都得給你們打馬草呢。”
滿寶咽了咽口水,“原來還有職草這種東西啊?”
“那可不,東西可太多了,有時候大人們還會下來看,看到我們養了雞鴨,也要分雞蛋鴨蛋和一部分雞鴨去,說這些雞鴨也都是用職田養起來的。”
白二郎和白善就一起扭頭看著滿寶。
滿寶汗顏不已,小聲道:“這跟我可沒關系,我現在才開始接手職田呢。”
白善便問青年,“你家在哪兒,我們能去你家看看嗎?”
青年將手里的糖全吃了,覺得他們雖然也是貴人,但跟他們在雍州城里見過的貴人都有些不一樣,還挺和氣的,于是便毫不在意的帶他們去了他家。
這些房子都是才修起來十多年,但看上去很老舊了,因為都是草混著黃泥搭建起來的,房子很低矮,整個村子除了三家外,其他人家全是茅草屋頂。
白善不算特別高,但進屋的時候都要微微彎腰才能進去,進去后發現屋里很昏暗,這才發現窗戶特別的小,青年見他們看窗戶,就道:“哦,窗紙壞了,那個太貴了,這會兒天又不冷,所以沒糊上。”
滿寶問,“你們的窗戶怎么開得這么小?”
“難道還往大了開嗎?冬天那么冷呢,開大了屋里的熱氣留不住。”
三人只能接受了這個說法,點了點頭后轉身出去。
滿寶干脆找齊一起跑來湊熱鬧的孩子,開始一家一戶的參觀過去。
滿寶和白善都發現了,村里養雞鴨的特別少,也不知道是怕被朝廷分去,還是養不起。
幾人在村子里走了一圈,等他們回到里長家門口時,大人們已經說完了話,天邊都出現了夕陽,顯然是太陽快要下山了。
里長已經從幾個兒子那里知道周滿正跟著村里的孩子們四處看的事兒,他本來想攔的,但后來一想,村里也沒什么是不能讓他們知道的。
村民們就是不愿意租種他們的田地,他們又能怎么樣呢?
除非他們能夠說動縣里的衙門,讓縣令強攤職田。
這就是自己管理和朝廷管理的區別了,若是朝廷管理,戶部給縣衙里去一封文書,里長就得為這職田的事兒跑斷腿。
但要是個人,那職田能不能租出去就全靠自己的本事了。
反正職田是已經交給你自己經營了,盈虧自負。
老周頭看到滿寶,立即上前將滿寶拉到一旁,小聲道:“滿寶,爹剛才和里長說了一下,結果他竟然說大家都不是很樂意租咱的田,說是大家已經定了要去租一個什么方老爺的田了。”
老周頭很有些愁,“我今天問了一下莊頭,雍州城里人倒是挺多的,可沒人愿意來種職田呀。”
“也真是怪了,這職田不也是田嗎?我看那地挺好的呀,怎么大家卻不愿意種呢?”
滿寶道:“爹,這事兒交給我,現在天色不早了,您和娘他們先上車回去,我和里長說說話。”
“那…”
“您放心吧,天黑的沒那么快,我們騎馬,很快就追上你們了,而且還有大吉他們在呢。”
老周頭這才同意先回去。
莊先生則叫來三人訓了一場話,道:“做官的,要與民為善,但也不可過于軟弱,你們長處是年紀小,臉皮薄又心地善良,短處也在于此,在談前先定好章程,定了,底線就不要輕易更改。”
莊先生意味深長的道:“有所失就要有所得,不然就得不償失了。”
三人若有所思起來。
然后莊先生和老周頭他們一起先乘車離開了。
白二郎扭頭看向倆人,問道:“先生是什么意思?”
白善道:“先生讓我們不要太心軟,不要因為他們日子過得苦就沒有底線的相讓,那樣會害人害己的。”
滿寶道:“先生說,我要是讓利給他們,那他們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或責任,這樣才算有失有得。”
白二郎一臉的懷疑,“是嗎,我怎么沒聽出來?”
白善和滿寶都沒理他,而是齊齊露出一個客套的笑容后回頭面向里長。
目送老周頭他們的馬車離開,正笑著要送走周滿三人的里長對上倆人的笑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滿寶道:“里長,不如我們和您及村民們談一談吧。”
里長一愣,問道:“談什么?”
“談佃租的事兒。”
里長臉微僵,僵笑道:“周大人,這佃租的事兒得靠自愿不是,因為您來得晚了些,先前他們已經定好了租方老爺家的地。”
才怪呢,這糧食剛收上來沒多久,怎么可能就定好下家了?
而且那些孩子都說了,大人們都擔心得很,所以才圍在里長家門外的,他們都不想再租種職田。
滿寶便在門口和里長笑道:“我不收定租,您也知道,這職田現在是我單管的,所以不干衙門的事兒了,我只要在任上,這地怎么種我都能做主。”
她道:“我不要定租,而是要四成的租子,您看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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