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葉最并不清楚要見他們姐弟倆的是什么人,可掌門的吩咐他不能不聽。
隔天早上,他和姐姐備好驢車一同前往龍虎山。
一路上,倫婉兒告訴葉最很多武當近期發生的大事。
譬如,幾天前峨眉派的管中流蕩平無敵門的一個分舵,還差點殺死孤獨無敵的女兒。
千鈞一發之際,也不知道誰救下了孤獨鳳,這位無敵門的大小姐。
然后,管中流就悲劇了。孤獨鳳召集周邊七八個分舵的人手,加上公孫弘和護法萬毒仙翁、九尾狐一同對付他。
管中流被逼得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只能逃到武當避難,可當他得知葉最的死訊后,都沒告辭,夤夜返回了峨眉。
只是,孤獨鳳好似沒有收到消息,她第二天晚上就闖山,將武當鬧得天翻地覆。
赤松領眾弟子遍尋全山也沒有搜查到孤獨鳳的蹤跡,以為她已經下山去了。
之后,公孫弘卻率領眾無敵門弟子將武當山團團圍住,執意讓武當放人。
眼瞧著兩派大戰一觸即發,幸虧獨孤鳳忽然出現,否則武當派、無敵門必有一場血戰…
所有的一切,倫婉兒說得是繪聲繪色,仿佛親眼所見。
其實,這些都是傅玉書的轉述,當時倫婉兒正陪同蒼松守靈,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兩人便就這樣一面在車上聊天,一面趕路。他們花了整整兩個月時間,終于踏入龍虎山地界。
這一天,葉最下車打水,忽然他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清幽綿長的笛聲。
雖然葉最對音律一竅不通,但他卻聽這笛聲聽的如癡如醉,渾然忘我。
是誰在吹笛?
葉最非常好奇,朝著笛聲傳來的方向走過去。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年幼的孩子,大約六七歲。他雙手空空,正悠哉悠哉的躺在牛背上曬太陽,神色愉悅,怡然自得。
說來也怪,當葉最看到牧童的瞬間,笛聲忽然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
葉最環顧四周,完全沒有再看到第二個人。他這才轉過頭,向牧童詢問道。
“福生無量天尊!這位小居士,剛剛的笛音是你吹出來的嗎?”
牧童迷茫的眨眼,道:“笛聲,有嗎?我沒聽到。”
隨后他歪頭想了想,又道:“就算真有笛音,也和我無關,我壓根就沒學過吹笛子。”
葉最眉頭緊皺,他覺得眼前的牧童在說謊。
他是隨著笛聲才來到此處,然而這里除了眼前這位牧童,更無一人。
可牧童不會吹笛子,那笛音從那里來?
牧童撓撓頭,忽然說道:“其實我剛剛在想象風吹過萬物之聲音,你是不是聽到我心里的聲音了?”
聽到這些話,葉最不禁瞪大眼睛,他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否則怎么會聽到如此荒謬絕倫的話來。
“怎么,你不信?”
牧童似乎有點生氣,他從牛背上一躍而下,輕飄飄落到地上。
葉最看他行動的身姿,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在武當,他的輕功首屈一指,但和眼前牧童一比,什么也不是。
“你究竟是什么人?”
葉最猛的反應過來,就牧童現在表現出現的輕功,他決不可能是一個普通人。
牧童不言,他臉上露出一種高深莫測的笑容。
葉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朝來時的方向折返回去。
然而,不管他往回走幾次,最終他都會走到牧童的面前。
嘗試數次后,葉最沒能堅持下去,他選擇坐在一塊石頭上歇息。
“不再試試?也許下次,你就成功了呢?”
看到葉最放棄了,牧童臉上很是失望,他竟出言勉勵。
“不!”
葉最斷然拒絕,他清楚現下他所遭遇的一切怪事根源都在牧童身上。
沒能解決牧童的問題,無疑是治標不治本!
牧童撇撇嘴,嘆息道:“唉!你這人好生無趣,還沒逗弄阿黃更讓我高興。啊!為了讓葉最你能理解,我解釋下,阿黃就是我身后這頭青牛!”
葉最沉默了一會,他忽然道:“你就是那個寫信人?”
“你還是挺聰明的嘛,能夠猜的出來,可為什么悟性那么差勁呢?”
牧童一邊說著,一邊使勁拍頭。
不過,他這一番動作很快就停下來。
只用了幾秒鐘時間,他整個人身上的氣質完全改變。
此時的他,威嚴無比,像極了廟宇里被供奉的神祇。
他看著葉最,肅然道:“想來你多多少少也能猜到我的真實身份。沒錯!我就是龍虎山的張天師。”
頓了頓,他一邊伸出三根手指,一邊繼續說道:“其實這次讓你們兩人來,共有三個原因。”
葉最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一句話也沒能說出口。
此時,他心中涌現出萬千個念頭,亂作一團,令他都不知道該從何講起好。
張天師眉關緊鎖,頗感無奈的搖搖頭,長嘆道:“唉!我現在終于明白為什么你修道如此艱難了!”
說完,他往葉最肩膀上輕輕拍出一掌。
霎時間,葉最整個人就像是被人從頭到腳潑了一桶涼水,他一個激靈,心里什么雜念都沒了。
葉最從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不通過冥想就能祛除所有的雜念。
看著張天師,他眼中異常火熱。倘若有可能的話,他希望能夠得到這種靜心的法門。
沒想到,這時,他忽然聽到張天師重重的一聲長嘆。
待他想問究竟發生了什么時,張天師卻搶先一步,開口說出自己的三個理由。
葉最沒有辦法,只得凝神聽下去。
“我的第一個理由就是想見你。說來慚愧,放眼天下,整個武林,除了峨眉派的一音和你外,其他人在我眼中都是廢物。”
頓了頓,張天師繼續說道:“第二個理由是想賣你人情。”
“我在你的身上見到了一種可能。恰好最近你的姐姐有一場大難,改變你姐姐的命運對我而言不過舉手之勞。”
“嗯,說是想賣你人情,都不如說,不想因為這事打擾到你的修行吧!”
“至于最后一個理由嘛,也簡單。”
說到這里,張天師的臉色卻不由得嚴肅起來。
他咳嗽了幾聲,清了清嗓子,直視葉最的眸子,一字一頓道:“你的路走岔了!”
葉最甚感詫異,他忍不住問:“我什么地方做錯了?”
張天師神色中不禁露出幾分惋惜,他漠然長嘆。
好半響,他才開口道:“你之前是不是在冥想時吸收了其他人的記憶?”
“不!我沒有——”
葉最正想說出反駁的話,但他很快想到自己使用冥想學會了天蠶變以及武當七絕,還觀看了峨眉雙秀年輕短暫的一生。
莫非他能夠學會這些武藝,知道逝者的過往,就是因為他吸收了他們過往的記憶?
張天師一臉痛心的感嘆道:“看樣子,你已經明悟過來。原本你應該很快就能達到三觀見空的境界,但現在不行!心境不純,如何見到萬物皆空?”
葉最心中亦有些惋惜,但他很快就將這些情緒放下,反而開始追問起三觀見空的意思。
張天師聽到他的問題,忍不住又拍了下葉最的腦袋,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不是一直都在修煉清凈經嗎?不記得里面的內容了?”
隨后,他便一字一句的將清凈經中的內容背誦出來。
“…內觀其心,心無其心,外觀其形,形無其形,遠觀其物,物無其物,三者即悟,唯見于空…”
張天師背誦完經文后,立即給葉最講解起三觀見空的意思。
“所謂的三觀,指的就是觀心、觀形、觀物。而見空,就是指無心、無身、無物后的境界。”
“我之所以說你路子走岔了,就是因為你的心不靜不純,是不是最近對女人,也就是男女之事興趣大增啊?”
葉最點點頭,他覺得如今最好的選擇就是不要隱瞞,眼前的張天師看著是一個孩子,但他的行為舉止卻很成熟。
“這就是你受到峨眉雙秀記憶的影響,如果沒有切實的解決辦法,你會離大道越來越遠,墮落成一個人人喊打的采花賊,甚至可能連母豬都不放過!”
葉最一怔,他趕忙朝張天師跪下。真要變成這幅模樣,他倒不如現在就自殺。
“天師,您老慈悲!您既然說出弟子身上的問題,還請您為弟子指一條明路。”
葉最心里當真怕極了,他不想自己成為一個追求繁衍的瘋子。
張天師淡淡的一笑,道:“解決這問題的方法,我不是沒有,但我覺得你更應該去聽聽另外一個人的意見。”
“誰?”葉最趕忙追問。
“一音!”
“峨眉派的一音大師?”
葉最滿臉驚容,他實在沒有想到,張天師會讓自己去見一個和尚。
“怎么,你不想見他?”張天師咋舌,故作感傷道:“真是可憐啊!一代高僧,死時身旁竟沒有一個人送送他,好孤單哇!”
葉最瞳孔一陣收縮,問:“一音大師他怎么了?”
張天師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開口道:“去吧!他如今正在等你。不過你得快一點去見他,否則去遲了一步,你就只能見到一具和尚的尸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