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不大,開門的是一個黑臉漢子,瞇著眼看著掌柜的:“莫老三,你怎么來了?不是讓你沒事別過來嗎,難不成把老子的話當耳邊風不成。”
“褚,褚大哥,小的怎敢把您的話當耳邊風,這不是有情況,就過來稟報么?”
“哦,什么情況,快說。”
黑臉漢子眼睛一睜,死死盯著掌柜。
掌柜的嚇得一個哆嗦,彎下腰道:“就在剛才,小的那店里來了一個客人,好生壯實,也不知何方來路。”
說完,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黑臉漢子道:“您不是說,任何陌生人來了店里,只要覺得可疑,就跟您匯報么?小的看那人十分可疑,接下來該怎么做,還請您指使。”
“一個人?”
“就一個人,身著襤褸,但不像是流落外地的難民,面色紅潤孔武有力。”
黑臉漢子沉思,擺擺手道:“暫時別打草驚蛇,你先監視起來,一旦有任何不對,立即跟我匯報。”
“是,是,小的知道了。”
掌柜立即彎腰告辭,小心翼翼的關上門走了。
黑臉漢子等了會,看時間差不多,就打開門快步離去,也不知去哪里。
夜間,伙計端來一盞油燈,收拾好飯碗,出門前小聲道:“客官,最近鎮上不太平,您晚上莫要出去,聽到什么動靜,也別去探視,只管睡覺就行。”
“小哥,正好有些事想問你。”
易凡點點頭,問:“我今日才到此地,進城就見幾乎家家戶戶都掛著白布,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會死了這么多人?”
剪了一些胡須的易凡,面目柔和了許多,渾身也洗了干凈,換上干凈的衣服,整個人看著并無兇惡,說話也和善。
伙計聽了,猶豫了下道:“客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也不知從哪里來了一伙匪類,兇狠得很,劫法場,搶大戶,殺戮無數,著實嚇人的很。”
“衙門里的老爺先是派遣差人捉拿,然后又家家戶戶組織了青壯巡視,誰知那伙匪類不怕,反而聚集了更多的人,一番殺戮導致死了不少人。”
匪類?
易凡不敢相信,這天下尚且太平,朝廷鎮壓一切,各地都有鎮守營,居然還有匪類這般膽大,敢沖擊城鎮,殺戮百姓?
“官兵呢?此處應距離大城不遠,只要求援及時,想必是能支援得急的,為何會組織百姓巡視?”
他是無法理解,地處江南之地,居然還有這般滔天殺戮,難不成朝廷內亂到了無法掌控地方的程度了么?
“小的一個伙計,哪能知道官人們的事,客官,天色不早了,您先歇息,有事去前堂叫我就行。”
伙計苦笑著,行了禮關上門走了。
易凡搖搖頭,不再去想,這里面肯定有他不了解的事,但自己不過路人,何必去探個究竟?
夜半三更,夜深人靜時,正睡得迷蒙,忽地聽到一聲凄厲的哭聲劃破夜空,驚得易凡渾身一震,睜開雙眼就起來。
什么聲音?
易凡眉頭一皺,仔細去聽,又不見動靜,就在以為自己聽錯了,又聽到一聲凄厲哭聲,短暫而又刺耳,十分嚇人。
這大半夜的,眾人熟睡,而這座小城鎮里,又死了不少人,誰會半夜在大街上游蕩。
想了下,隨手拿起掛在一旁的長衫,披在身上就出去,院子里安靜,月亮皎潔,也不喊人,就往前堂去。
到了前堂,也是漆黑一片,左右找了下,也不見伙計,大門緊閉,用鐵鎖牢牢鎖住,并用桌椅頂住。
這時,外面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音,接著大門被推動,易凡立即身子一閃,躲在陰暗處,摒除呼吸仔細觀察。
‘砰砰’
見門推不開,又輕輕敲了下,在門縫里往里看,好一會后才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
易凡走過來,確認門外無人后,從門縫里往外看,慘白的月色下,一行身影飄蕩在街上,穿著白衣,正緩慢的前行。
鬼類?不對,不是鬼類。
易凡否定第一個判斷,他鼻子沒有聞到鬼氣,反而一種生人的氣息十分濃郁。
到底什么人在裝神弄鬼,意在何處?
瞧著外面這行人,一個個敲著兩邊的門,并不強行突破,更像是在嚇唬人,他甚至聽到不遠處有人壓抑的驚叫。
終于,這一行裝神弄鬼的人走遠,易凡才回到房里,站在窗戶邊,看著月色下的院子,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翌日一早,易凡起床,就見客棧伙計過來:“客官,昨晚可睡得安穩?”
接著道:“小的給您去打水。”
“不急,我且問你,昨晚可聽到外面動靜?”
易凡叫住他,問道:“昨夜三更時分,外面吵鬧,似有有人敲門,好一會兒也不見歇下,擾人清夢,你可知道是誰?”
“小,小的不知道。”
伙計臉色一白,驚恐的吞了吞口水:“客官,您聽到什么了?”
“你不也聽到了么?”
易凡似笑非笑,看著他道:“你不說,那我去問掌柜的。”
“別,客官千萬別去找掌柜的,小的這就說。”
伙計連忙攔住,左右看了眼,小聲道:“其實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自從那伙匪類鬧事,殺了不少人后,城里就鬧了鬼,夜晚總有冤魂游蕩,遇到一些落單的醉漢,就會索他性命,死得非常慘。”
“這事鬧的人心惶惶,現在到了晚上,都沒人出門了。”
伙計說完,縮了縮脖子,好似渾身發冷,打了個哆嗦:“客官,您晚上聽到什么動靜,可千萬別出去。”
“多謝小哥關心。”
易凡笑了笑,不再追問,岔開話題問道:“小哥可知城里何處有鐵匠鋪?”
“鐵匠鋪?”
伙計看了易凡一眼:“您出了客棧,往東走三百步,到了街尾就能看到。”
小城鎮不大,就橫豎幾條街,出了客棧往左而去,沿著街前行幾百米,就看到一間店面,外面掛著一個布幡,上面寫著‘鐵’,想必就是伙計說的鐵匠鋪了。
走近了看,這間鐵匠鋪不大,由兩間店鋪打通組成,后院傳出‘叮叮當當’的敲打聲,還有風箱的聲音,墻壁上掛著一些農具,木架上也不過是些用具。
見來了人,里面走出來一人:“客官,您要買些什么?”
“可有刀劍?”
炎炎夏日本身就熱,而這鐵匠鋪里溫度更高,不時聽見‘刺啦’的水聲。
這人打量了眼易凡,眼神中透出一絲了然,露出笑容道:“在下是這間鋪子的老板,客官,你要的東西在里面,外面不過是農具,請跟我來。”
進了后院,就見這是一方小天地,里面搭了高棚,左右房間也改成了打鐵的,里面四五個漢子光著膀子,輪著錘子富有節奏的打擊。
“客官,請跟我來。”
這人在前面引路,往一處鎖住的房間走去,從衣袖里掏出鑰匙,打開門后,就見這間不大的房里,居然有十余柄刀劍,有的掛著,有的擺著。
易凡瞧了眼,拿起一柄大刀,解開包裹的皮布,一抹寒光閃過,左右揮舞了下,又掂量了幾下,搖搖頭放下。
然后又拿起旁邊的一柄長劍,抽去劍鞘,用手指彈了彈,清脆好聽,但還是搖搖頭放下。
如此試了幾把,都覺得不滿意,回身道:“這些刀劍,倒是鋒利,可惜太輕了點,有沒有重一點的。”
“重一點的?”
店老板想了下,搖搖頭道:“客官,這些刀劍,是精心打造出的上等兵器,我這小店卻沒有更好的了。”
易凡有些失望,這些刀劍雖然鋒利,但奈何他力氣大,用起來輕飄飄的,但凡力氣大點,就會斷開,還不如棍棒來的方便實用。
但棍棒終究不過木頭,再結實重量也有限,力氣用大了也會斷,這才想得一柄趁手的兵刃。
忽地,他瞧見院子墻角,有一柄巨大的劍,好似門板,寬大厚實,顯得沉重,但奇怪的是,這劍黝黑一片,上面坑坑洼洼,賣相十分不好,而且還沒劍柄,余出來的部分,勉強打圓了可當做劍柄用。
“那是?”
店老板順著易凡所指方向,瞧著那柄大劍,面色怪異道:“客官,那不過是店里新來的伙計用來練手的,順便打熬力氣所用,不必看了吧?”
易凡卻不理他,徑直走了過去,手里一提大劍,立即感覺到重量,怕不是有數百斤重,又瞧了眼劍刃,足有小拇指寬,一點也不鋒利。
“這劍不錯,夠重,就這柄了。”
易凡大笑著,他不求鋒利,只求夠重夠結實就行,瞧著這劍雖然笨重,但這一砸下去,磕到即死,擦到就傷啊,到是十分滿意。
“客官有所不知,這劍雖重,不過是小店日積月累的廢鐵融化而成,平時店里的伙計用來練手的。”
店老板有些急了,他倒不是不想賣,而是怕賣了后,到時候易凡不滿意,甚至出了事,回頭找過來,那就是大麻煩了。
“不必說了,就這柄,你開個價吧。”
易凡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左右不過尋個趁手的兵刃,既然這件合適,那就自然要買下。
店老板苦笑,見他面色不像開玩笑,想了下道:“客官,事先可說好了,要是您事后不滿意,小店可不賠償,更不會退換的。”
“你且放心,既然買了,自然不會退。”
“既然如此,那就依了客官了。”
店老板想了下:“這柄劍不過是練手之作,用的材料也不是什么好的,不過是重了點,既然您喜愛,就二兩銀子怎樣?”
二兩銀子?
易凡點點頭,這倒不貴,一般的刀劍賣上七八兩銀子甚至更貴的都有,用材更好的,那就沒頂了。
難得喜歡,易凡付錢自然爽利,掏出銀子后道:“可否幫忙加個劍柄?”
“這是自然,您稍等。”
店老板接過銀子,面色喜意,沒想到平日里的廢鐵也能賣這般錢財,實在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