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城外,東王山。
長老閣內,氣氛低沉而壓抑。
如今主事長老閣者名為荊思遠,亦為宗師巔峰。
以黑冰臺的底蘊,荊思遠也已經是為數不多的宗師巔峰了…
但無論如何,也比青云寨的數量多。
此人看起來很年輕,不過三十余歲,相貌不俗。但最惹人留意的,卻是他那一雙如玉般修長的手。
這雙手若是放在女人身上,便是世上極美的玉手。
放在男人身上,要么變態的可怕,要么可怕的變態。
顯然,荊思遠屬于后者。
他修長的食指輕輕的叩擊著桌面,發出一陣規律的脆響聲。
然而坐在閣內的一位老者卻駭然發現,聽著這聲音,其心跳韻律,都不由自主的跟隨變化。
荊思遠叩擊頻率快,則老人的心跳隨之變快,叩擊的頻率慢,心跳則慢。
這種感覺令老者極不自在,恍若生死操于他人之手。
與他同樣面色不自然的,還有不少。
忽地,荊思遠下手一位老者冷哼了聲,白眉皺起瞪著荊思遠。
荊思遠回過神來,看了看身旁老人,有些不解,這才發現閣內不少長老面色隱隱發白。
明白過來發生了什么事,忙笑道:“正想青云寨的事,一時失了神,抱歉抱歉。”
見他欠身道歉,其他人面色稍霽。
盡管荊思遠在長老閣內年歲最小,但一來他是臺主親傳大弟子,甚至還可能是衣缽弟子,二來他的武功實在太高。
所以盡管資歷不高,但身份也夠了。
能低頭賠禮,面子上總能過的去。
至于荊思遠能不能成為臺主的繼承人,現在并不好說。
不是因為荊思遠資質不夠,而是因為臺主東方青葉年紀并不高,等他老去時,不僅今日這間長老閣內的諸長老多半已經死絕,便是荊思遠,也未必能熬到那一天。
或許,這就是他年紀輕輕,就能主持長老閣的原因。
荊思遠一雙“女人手”交叉摩挲了兩下后,臉上溫和的笑容漸漸斂去,道:“青云寨啊,滄瀾十三盜,誰能想到,曾經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臭蟲,如今卻成了龍了。蜀中一戰,黑冰臺的臉面,讓一窩山賊給打了個七零八落。”
此言一出,長老閣內的氣氛瞬間壓抑到了極點,不知多少長老處于暴怒邊緣。
卻聽荊思遠又忽然呵呵一笑,道:“但此事其實也怪不得哪個,天之大亂,必出妖孽。青云寨出了林寧那個妖孽,中了弒仙散的侯萬千都能救活。再加上七七八八的妖孽事,才造成了眼下的局面。畢竟,青云寨有一尊武圣。不過眼下,侯萬千擔心三圣伏殺,所以遠游出海以避禍。事情便又有些不同了…”
方才發出冷哼的老者沉聲道:“又能有什么不同?臺主若親臨那山賊巢穴滅了那窩山賊,你以為侯萬千會善罷甘休?你信不信,臺主果真親自動手覆滅青云寨,從今往后,宮里再沒有一夜能睡個安生覺。一旦皇族被滅,秦國大亂,黑冰臺又能有什么好下場?”
此老者為長老閣二長老趙不惟,原本論資排輩,他本該坐在荊思遠的位置上。
只可惜,東方青葉發了話,他也只能聽命。
但,配合不配合荊思遠這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又是另一回事。
荊思遠淡淡笑道:“對付一個沒了圣人坐鎮的青云寨,還需要臺主親臨,那黑冰臺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趙不惟聞言大怒,此言豈不是在說他們這些人都是廢物?
不過沒等他拍桌子破口大罵,卻看到荊思遠素來柔和的眼神陡然凌厲駭人,讓他倚老賣老之心瞬間一滯。
一旁一位老者趕緊打圓場道:“既然那山賊窩里沒了圣人,自然不用勞動臺主出手。只是,大長老,蜀中一戰,足有一個宗師巔峰、三大高品宗師和十多位宗師長老戰死,榆林城一戰,邰太上半步武圣都栽了,青云寨可是都沒讓侯萬千動手啊。眼下青云寨收攏了金剛寺和星月庵,再加上青云寨本身的勢力,不可小覷哪。”
荊思遠微笑道:“三大圣地高高在上慣了,對于對手也從來俯視小覷,驕傲到連失敗的原因都不去找清楚。都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黑冰臺卻是既無自知之明,又不去查詢失敗的原因,豈有不連戰連敗的道理?”
趙不惟冷冷的看著荊思遠,問道:“莫非,你知道邰太上是如何被害,蜀中二十位長老如何戰敗?”
荊思遠垂下眼簾,淡淡道:“蜀中事暫且不說,只說邰太上,就我所知,邰太上是被人暗中下了弒仙散,又用一種如天雷般的暗器暗算,邰太上年事太高,連遭暗算,又被魔教妖女朱雀以斂息術襲殺相擾。盡管邰太上功參造化,可惜,被青云寨用詭計,生生耗死。這,便是邰太上隕落的真相。”
圓場長老聞言驚聲道:“那金剛寺難道并未出手?”
荊思遠搖頭道:“這便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金剛寺投靠青云寨,是因為青云寨手中有金剛寺失傳數百年的鎮寺絕學,《金剛不壞神功》。林寧以此為餌,釣得金剛寺上鉤。但金剛寺并非傻子,雖答應為青云寨效力,卻約法三章,絕不幫青云寨殺戮攻伐。所以,我們不必擔憂金剛寺和星月庵,他們只守,不攻。邰太上之死,與他們毫無干系。”
“那臺主他…”
荊思遠屈指叩了叩桌面,輕笑道:“這便是那位叫林寧的少年詭詐之處,他想收服金剛寺為己用,但只一部《金剛不壞神功》顯然不夠用。所以,故意讓金剛寺十八僧顯露在師父眼下,讓師父誤以為,邰太上之死,同金剛寺那十八宗師有關。畢竟,侯萬千沒有動手,能讓邰太上這樣武功蓋世的半步武圣隕落,只青云寨那幾只貓狗,顯然不夠。”
“竟如此歹毒,為了收服金剛寺,居然借刀殺人。”
黑冰臺長老們紛紛心驚議論。
荊思遠笑道:“諸位,如今你們應該明白,青云寨真正難纏之處在哪里了吧?不是那位劍道通神的女山大王,也不是魔教那兩位妖女,當然,我那位滿心因誤會生出仇恨的小師妹也不算,而是那位年歲不高,卻滿腹鬼神之謀的小山賊!諸位長老,不要再小看這個小山賊了,只憑他區區毛頭山賊份,卻引得如此多身份尊貴的女宗師的傾心,我那位小師妹,齊皇長公主,魔教圣女、法王,還有一位劍道通神的絕世女武神…他能是個簡單凡人嗎?此人不除,終將成為大患。想滅青云,先除林寧!”
一眾震驚的長老中,有人感慨道:“不止啊,不止那些女人,就連侯萬千的兒子侯玉春,都乖乖聽命于他,這一點,就更了不得了。”
有愛好古怪的長老轉了轉眼珠,思索起這句話的深意來。
趙不惟卻冷聲道:“說了這么多,就是沒說到底該怎么辦,扯這么多廢話有什么用?”
荊思遠呵呵一笑,瞇起眼看趙不惟道:“廢話?不,這不是廢話。既然知道了病癥在哪,接下來,對癥下藥便是。不過,在處理那個青云妖孽前,我要想清理清理內部。弒仙散,都能被賣出去,人還未出東王山,青云寨就已經收到了信兒,知道了來人姓甚名誰,這種仗,還怎么打?”
“砰!”
趙不惟一掌將身旁實木高幾擊成粉碎,厲聲道:“荊思遠,你什么意思?難道老夫還成了內賊不成?”
荊思遠淡淡道:“趙長老自然不可能是內賊,可是,趙長老的獨孫,和侯萬千的公子侯玉春,卻是至交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