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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一章 一敗涂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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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近干嘛呢?又幾個月不見人?”

  “最近琢磨養老的地兒呢。”

  李程儒噴出一口洋酒,起碼值好幾十塊,“你才多大就養老?”

  “不早了,再過兩年就三十,眨眼就奔四十,恍恍惚惚就五十,五十我就打算退休了。”

  許非扒拉一下,身邊的女人又黏上來,道:“前陣子在鄉下弄了塊地,有山有水,準備建個小農場。

  等退休就往里一蹲,不問世事。”

  眾人詫異,瞧他樣子又不似說笑,紛紛道:“你可羞煞我們這幫老家伙了,二十多歲就講退休,我們無地自容啊。”

  “許老板什么都好,就是太過老成。”

  “我要像你這么大,有這般產業,每天連家都不回。”

  李程儒也道:“我這兄弟跟人不一樣,說有志向,那大了去了。說沒志向,混吃等死都行。

  哎你明年拍戲么?我還等著客串呢。”

  “拍啊,起碼五部劇一部電影,等我給你選個角兒。”

  “許…總…”

  旁邊陡然響起一聲比墻膩子還膩的嗲音,但沒等女人動作,許老師先站起身,“行了,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別介,我們剛開始呢!”

  “十點了,我得回去睡覺。”

  “你這人真沒勁!”

  李程儒擺擺手,跟丫玩不到一起去。

  許非走了之后,幾人繼續嗨皮,愈發放飛自我。

  鬧到凌晨,老李才宣布散局,也甭回去了,直接樓上開房。末了數一數服務生,一共六個人。

  每人給兩百美金!

  喝了不少,一覺天昏地暗,醒來又是傍晚。

  回家換套衣服,回來接著奮戰,跟著到了第三天。

  “老板好!”

  “老板好!”

  鐵打的老李,流水的朋友,在熟悉的問候聲中,換了一批朋友繼續俗血。

  90、91年,炒外匯潛入京城,到現在已遍地開花,客戶數不勝數。國家睜一眼閉一眼,默許當試驗田。

  從80年代到90年代中期,美日一直在打貿易戰,因為日本的經濟太嚇人了。

  今年7月,上任不久的克林頓跟首相宮澤喜一簽署了框架協議。此后便開始了漫長的拉鋸戰,直接導致外匯市場波濤洶涌。

  這幫人深受其害,談論的話題自離不開外匯。

  “今兒到底怎么買啊?”

  “誰特么知道,一會順利,一會僵的,老美和鬼子聯手坑咱們錢呢。”

  “昨兒我以為必漲,結果跌了。前天我以為必跌,結果漲了,艸!”

  “陳老板那邊有信么?”

  “他現在也不準啊,自己都焦頭爛額。”

  正聊著,誰的大哥大響了,正是賽特大廈的外匯中介服務人員。

  這哥們聽著音兒,臉色肉眼可見的紅潤,直至眉飛色舞:“真的假的?你別蒙我…是么?資料準?

  那成,我可信你了啊!”

  緊跟著,一個個電話全響,包廂里頓時炸開了鍋。

  “昨天日元101.40,不能再低了!”

  “對對對,二戰以來最低的就是100.40。”

  “肯定不能低!”

  “不能低!不能低!”

  “跌到底了,絕對漲的!”

  服務生也算見多識廣,但此時真被嚇著了,一個個漲紅著臉,聲嘶力竭,吼了一陣又齊刷刷打電話。

  “給我下兩千張,不,四千張單!”

  “給我下三千張!”

  “五千張單!”

  李程儒只覺從頭到腳都在癢癢,連手心肉都在顫動,包廂里特別熱,他擦了擦汗,幾秒鐘后又擦一遍。

  “老李,你不下么?”

  “我…”

  他最近賠的多賺的少,本想緩一緩,結果對方面露驚詫,“臥槽你想什么呢?這么好機會你不下?

  剛玩啊?!!!”

  李程儒搓了搓手,拿起大哥大,撥了過去。

  一通說完,心里倒松了口氣,加入話題火紅大好。

  一幫人繼續開酒,提前歡慶。折騰到九點多,慢慢安靜,但其實更加激動,等著那邊的開盤信息。

  過十點,“嗶嗶”聲似乎凝滯了一兩秒,才像往常叫了起來。

  一位老板趕緊撩起衣服,低頭一瞅。

  “燈!燈都打開!”

  他瘋喊。

  啪啪!包廂燈光大亮,他用手指頭抿了抿屏幕,又瞅一眼,整個人釘在沙發上。

  氣氛從熱烈轉為死寂,只用了幾秒鐘。

  服務生連大氣都不敢喘,眼前全是數一數二的大老板,現在都跟重癥眼疾一樣,恨不能把機子拆開,挖出數字來看。

  李程儒臉都沒色了,蹭的站起身,招呼都不打的往外跑。

  下了樓,坐上自己的大奔,一溜煙開到特別特。

  樓里烏漆嘛黑,砰的撞開辦公室,啟動電腦,打開外匯大盤。

  這么會功夫,“100.00!”

  開著一盞小燈,剩下便是屏幕藍幽幽的光。

  李程儒坐在桌前,眼睜睜看著那一行微小的,卻能決定無數人命運的數字變動。

  他盯著屏幕,半點挽救的念頭都沒有,因為沒法挽救。

  平時這幫人吹吹哈哈,千來萬美金了不得,在全世界這個外匯大盤里,連根毛都算不上。

  當數字繼續往下跌,他心理上已無任何反應,生理上卻格外刺激,就覺從后脖子開始,順著自己的脊柱骨,一直到尾巴根。

  嗖嗖往外冒涼氣。

  就像被宣判了死刑。

  這一夜,不知多少人傾家蕩產。

  許非是兩天后接到的電話,讓他過去一趟。

  北池子老宅,進門就嚇了一跳,幾日間這貨老了許多,頭發也掉了不少,瞧著有點光禿。

  “你沒事吧?”

  李程儒擺擺手,嘴唇干裂,“死不了,進屋說話。”

  倆人進屋,老李長嘆一聲,道:“沒了,全沒了。賺那點錢全賠了,還欠賬不少。”

  “怎么還欠賬,沒給你強行平倉么?”

  正規的經紀商,在虧損超過本金之前,會給客戶強行平了。但香港的這幫經紀商不是正規的,始終沒得到政府批準。

  試驗田的下場,凡事先試試,一看不行就給禁了。

  “姓陳的自顧不暇,哪還顧得上我們?他不合法,咱們一早就知道,玩的就是漏洞,現在報應來了。”

  “那你也別賠!這事鬧的太大,官方肯定出手,你先觀望觀望。”

  “唉…”

  老李搖頭悲嘆,悔不當初,“要是能重來一次,我也學你錦衣夜行,知足常樂…可哪能重來呢?

  經過這次,我算明白你的處事之道了。

  甭管我賠不賠,我打算把特別特的錢撤出來,找個地兒好好反省反省。”

  “別介,你別整看破紅塵似的!”

  “不不,算閉關吧。短時間不想碰經商了,我需要安靜一下,好多年沒安靜了。”

  許非也惋惜,拍著他肩膀連聲安慰。

  結果這貨又道:“年前咱把帳清一清,你不在鄉下弄塊地么?我也搞一塊,咱們當鄰居。”

  你征求我同意了么,你就當鄰居?

  礙不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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