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天,落葉還未紛飛。
南方小城天氣晴朗,萬里無云。
天友銀行總部大廈第九層最大的行長辦公室里光線通透,溫度適中。
第一副行長黃乾明卻坐立難安,后背浸汗。
早在今天早上,黃乾明就見識到了寧晏霸道的一面,一句‘你要教我做事’,讓他當場灰頭土臉。
而現在,一份送到他手上的名單,讓他心慌意亂。
這位年輕得有些過分的新任行長辦事效率奇高,消息渠道奇廣。
第一天上任便先燒兩把火,現在才第二天,直接瞄向了行內人事問題,直指核心潛規則。
動作之大,蠻不講理。
“寧行,您這是在為難我。”
迎著寧晏的目光,黃乾明回答道。
聲音前所未有的艱澀。
“不過是一些蛀蟲罷了,我尋思一批一批來,主要是想請老黃你幫忙把把關,哪些是可以無關緊要的,哪些是需要重點關照的。”
寧晏滿不在乎地道。
“潛規則這種東西呢,我也聽說過不少,能閉一只眼睛呢,我也不愿意折騰。”
“說句不好聽的,這是拿銀行的錢,倒騰進自己的腰包里,黃行,你說呢?”
寧晏的話已經說到很清晰的地步了。
其實擺在黃乾明跟前的,就是最簡單的選擇。
到底是選擇跟上任之后就大刀闊斧燒火的寧晏一條道走到黑,還是選擇明哲保身,離開天友銀行這個被點燃了的火藥桶。
不管怎么選,都考驗黃乾明這么多年職業生涯造就的判斷力。
表面上,這個世界上人人都有選擇。
但在復雜的人情世故中,很多人沒有選擇。
比如說現在。
客觀說,寧晏是給了黃乾明一個很好的選擇,跟他走到黑。
銀行的倒閉過程是很復雜的,也就是說,在倒閉之前,黃乾明是沒什么可憂慮的。
但這里面有個重點是,黃乾明會害怕寧晏卸磨殺驢。
于是就牽扯到了另一個客觀存在的問題。
相當于說,一些出生在一線城市的當地居民,或者是祖上積德,或者是拆遷,有幾套房子。
屬于一出生就贏了。
可以悠閑,從容的生活,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
而出生于偏遠山村的人,比如寧晏,為了更早的走入社會奮斗,傻了吧唧的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
一門心思鉆進了鵬城,想要咬牙奮斗,扎個根。
然后眼界狹隘,又沒有歸屬感,卑微得好像塵埃里的泥土,對上司和公司給的不合理壓迫,敢怒不敢言。
最后還是橫向對比跟自己相同出身的人,才有絲絲優越。
選擇?
根本沒有的!
生活對當時的寧晏來說,太鋒利了,不是那種溫情脈脈,是每一步都要考慮好,因為生活不給犯錯的機會。
比如在顏芷的唆使下,寧晏最終咬牙決定買那臺夢想筆記本。
于是網貸的壓力撲面而來。
現在,黃乾明也差不多,看起來有選擇,其實沒有。
如果他選擇明哲保身,那么就要離開天友,至少梧市是沒有他的位置了。
說起來慢,實際上黃乾明很快就做了決定。
“寧行,我說得不一定對,僅供參考。”
“這幾個人,分管的工作可以被替代,尤其是現在大額貸款審批權限您給收回去了,所以其實可有可無。”
“這幾個,分管的工作暫時不好替代,底下都有一攤子事情的。”
黃乾明一一說明了原因理由。
寧晏聽得很明白。
但他不會完全偏聽偏信。
保不齊黃乾明也利用這種機會,排除異己什么的。
“這個張建德,情節上是比較嚴重的,黃行,你覺得要不要立個典型。”寧晏面帶微笑,道。
黃乾明:“…”
“全憑寧行意見。”
心里小聲嗶嗶:“伴君如伴虎,我言語里面就稍微偏了一絲絲,都要特地說一下。”
寧晏心里邊有數了,起身道:“感謝黃行對我工作的支持。”
基本調子就這樣定了下來。
張建德是肯定要用來被立典型的,至于其他人,寧晏已經發給顏芷讓她再看看。
沒等到顏芷的回復,倒是先等來了電話。
“季總大忙人,怎么會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看看號,接通后,寧晏笑呵呵的道。
那邊廂季婷笑著道:“寧總說笑了,我這小家小業的,可比不上寧總。”
“聽說你這兩個月忙著在不同地方運營企業,怎么說,現在是跑去梧市了?”
寧晏沒否認:“昨天剛來。”
“有一說一,季總是真的忙,我都忘了有多少次沒約上你了。”
“我的我的,抱歉。”季婷很不好意思道,“我也想跟寧總一樣,這里轉轉那里看看,可是行不通啊。”
“寧總有時間言語一聲,我一定到。”
說了幾句閑話,季婷才表明來意:“寧總,這次你那個銀行的事情,是不是上面有什么想法?”
“啊?”寧晏一愣,“你怎么會想到這上面去,我這是純粹的商業行為。”
“你應該也聽說了,我跟家里談得條件是,所有我運營的企業都要虧損才算達標,而且還不能瞎搞。”
“停止發放小額貸款的理由是為了回籠資金。”
季婷松了口氣:“我還以為是有什么動作,你也知道,我家這點小產業,跟銀行息息相關。”
“要真是覺得難搞,就打包賣掉,換個輕產業唄。”聞言,寧晏隨口說了句,“說句實話,互聯網掙錢更容易。”
季婷:“…你是不是聽到了什么消息?”
“怎么說?”
“內部確實有這個意向,雖然不是打包賣掉,但也差不太多,跟王總那邊差不多。”
“哦?我就隨口一說。”
季婷的電話之后,是林眠的。
林眠咋咋呼呼說了幾句。
最后道:“寧總,你這是要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利益圈啊?”
寧晏就笑:“談不上,是利益圈自己蹦跶出來,覺得一個地方性商業銀行好欺負罷了。”
“憑什么就不能是小地方的小銀行來掀開內幕?”
“還真一個個把自己當爺了!”
寧晏還一肚子氣呢!
眼瞅著這事情就要曠日持久了。
本來好好的給天友銀行小額網貸用戶們提個醒,這可倒好,捅破天一樣。
差點都看不到什么857啊、漫展小網紅啊之類的小新聞了。
這幫子既得利益者,也太特么的容易顱內高潮了。
要不是現在身份不同,寧晏真想拿錢砸下去,看看誰聲音大。
大不了老子去府右街玩一圈,看看誰踏馬強勢!
“你這么一說確實,輿論聲音太過瘋狂,因為小額網貸吃得滿嘴流油的人,跳得太著急了些。”林眠認同道。
接著話鋒一轉:“你這次怎么說,有想要達到的結果嗎?”
“還是說有為了高層鋪路的意思?”
寧晏愣了下,不解道:“剛才季婷給我打了個電話,也是問這個,難道是你們聽到了什么消息?”
“我什么想法都沒有,純粹是想試試能不能在這個月內讓這家銀行破個產。”
林眠否認道:“沒有,估計跟我一樣,是猜測的,畢竟不管做什么生意,都跟金融市場脫不開干系;
小額網貸的模式太掙錢了,稍微大一點的機構就可以一月回本,兩月凈利率100,很多有人脈資本的人都想進入。”
這么一解釋,寧晏便明白過來。
說起來這也是昨天明明查出來天友銀行一堆爛賬,但財報還那么好看的緣故。
因為小網貸配合ABS模式實在是太掙錢了。
一般較低的利率都到了1.5每月,高一點2,三五幾個億的規模放大到八九十億,這貸款一發放出去,用不了一月就能回本。
總之,小網貸的利潤率過于驚人。
以至于遍地開花,無數人都想要入門分羹。
這也是寧晏這么隨便一操作,立馬引爆了整個公共網絡空間的緣故。
“一開始的狀況是我沒想過的,后面是有意為之,我想試試,用一家地方性商業銀行陪葬,能不能撬動這個利益模式。”寧晏無所謂道。
林眠怔住:“寧總,你這真是要翻天啊?”
“小事一件,我沒讓寧事務管理所在背后幫忙就算好了。”寧晏樂呵呵道。
從季婷到林眠的接連電話,寧晏便知道今天清閑不了。
果然很快就有新電話進來。
這次是王思。
說起來王思跟寧晏的成長經歷有許多相似的地方。
某些行為也比較相似。
王思在18歲之前都是被窮養的。
可能是因為寧萬強底氣更足,硬是把寧晏給窮養到22歲。
所以結果就是,兩個人在某些習性上都是一樣一樣的叼絲。
“干得漂亮啊,寧總,我支持你,把這潭水給攪個天翻地覆。”王思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這。
寧晏就笑:“校長,你要不要這么夸張。”
“夸張什么,我就不能眼紅嗎,他們這錢掙得太舒服了!”王思一臉咬牙切齒的樣笑著說道。
寧晏樂了:“人間真實,有一說一,其實我也多少有點羨慕,不過這銀行的錢又不是我的,而且我的任務是經營虧損;
本來一開始只是自己個玩,結果全跳出來了,我就無所謂了。”
王思笑瞇瞇地轉移話題:“寧總,你最近真夠折騰的,什么時候才能完成啊。”
“月底吧。”寧晏隨口說道。
“有空多發點朋友圈,沒事的時候刷起來,跟逛窯子一樣,爽得很。”
王思:“!!!”
“寧總,別這么直接啊!”
“可惜梧市太小,不太好安排,不然倒是可以能去給寧總開個小趴體。”
寧晏趕緊道:“別不好安排,梧市有機場,就是停不了大飛機,車不好帶過來。”
“有機場?”王思一愣,“那沒說的!”
“周五晚上我們過來。”
“可。”寧晏滿意道。
梧市不是任何人的地盤,所以這次算是王思攢局,跟寧晏無關。
所有的事情,王思都會搞定。
寧晏樂得清閑。
只是這份清閑沒能享受多久。
數分鐘之后,電話再一次響起,這次是文溪。
“寧總,您還真是不閑著,在寧波是金融企業,現在換到梧市,直接搞銀行啦?”
“是不是因為在金融機構被銀行針對,心里不舒服?”
“不愧是寧總,在哪都能搞出偌大的動靜。”
寧晏還一句話沒說,文溪就已經突突突說了一堆。
搞得寧晏都愣住了。
今天的文溪跟以往的文溪多少有點區別。
“你這多少有點栽贓了吧,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事情跟我沒什么關系,主要是有人針對我這小家小業。”
文溪嗤笑一聲:“就你這還小家小業?”
“你也好意思說這種話。”
寧晏摸不著頭腦,問了句:“你這是吃了點槍藥嗎?”
文溪呵呵笑了聲:“寧總想說什么就直說唄。”
“沒,一點點好奇罷了,你一上來就突突突的,我尋思我也沒得罪你。”寧晏心平氣和道。
文溪忍不住再次嗤笑一聲。
“你說說你,放著我這樣上趕著的不要,就想要那些網紅啊,嫩模是吧?”
“十一還沒玩夠,從羊城到魔都浪了那么久,現在還要王思給你安排趴體?”
“呵!”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那什么,文小姐說得對,我確實不是什么好東西;
我記得以前跟你解釋過,因為占據的社會資源不同,所以有些事情我可以肆無忌憚,有些事情不行。
比如我不能裝作喜歡你,來一出拔掉無情。”
文溪哼了聲:“行行行,你總有道理,我明白,我懂,我連讓你裝模作樣的資格都沒有;
有時候想想,自己要是個普通人就好了。”
總而言之,文溪這個電話說了許多的廢話。
寧晏也聽出味道了。
并不是奔著他搞出這么大動靜來打探消息的,也不是真就怎么怎么樣了。
而是文溪好像是有點心事。
也不是寧晏多敏感,而是文溪這表現太明顯了。
臨掛電話前,文溪忽然說了句:“寧晏,我要訂婚了,從今往后,我會老老實實的當個所謂的富家太太,彈琴、刺繡、插花、下午茶、太太圈。”
“我不后悔認識你。”
“我…”
沒給寧晏說話的機會,文溪哐當一下掛了電話。
該說不說的,寧晏對文溪是半點感覺也沒有。
當然,一丁點樸素欲望,也不能完全否認。
聽聞文溪要嫁人了,寧晏其實沒有太復雜的感覺,談不上失落,也談不上松氣,更談不上開心。
有時候別人的喜歡,也會成為當事人的一種負擔吧。
以至于下一個電話響起說了兩句時,寧晏都沒反應過來。
嗯嗯啊啊的應了聲。
等掛了電話才發現,這次不是打的手機,而是桌上的行長電話。
來電的人也不很熟悉,只是聽他通報了姓名,金源房地產的老板。
在電話里說了一籮筐的奉承話,又說自己的合伙人想來拜訪一二。
寧晏沒多想,最后稀里糊涂同意下來。
不過還好,時間不是今天,而是明天下午。
一上午就這么過完了。
寧行長安排了一件小事情,接了半天電話。
顏秘書則忙了一個上午,差點就要腳不沾地了。
臨近午飯時,才回到行長辦公室。
“寧總,中午怎么吃?”
寧晏隨口道:“就在辦公室里吃吧,不是很想動彈,鬧騰了一上午。”
等顏芷安排好之后,寧晏看了眼顏芷,貌似漫不經心地問:“文溪那邊是怎么回事?”
“什么…”顏芷下意識的說了句,接著回過神來。
嘆氣道:“人文溪好好一女孩子,上趕著貼你,你不要,難道你打算讓她當小三嗎?”
“所以趁著十一那幾天,文溪相了一門親事,男方家里業務很廣,主要是投資,算是門當戶對。”
“可能人也認識你,在魔都時有見過你的,不過你應該不認識。”
這寧晏得承認。
因為他見到的人實在不少。
如果只算排行榜的話,國內好像就那么五六百個家族財富上了10億美金——即能夠上當初寧晏組織的聚會門檻。
但寧晏在鵬城、在魔都、在香港,在哪哪都好像有一堆又一堆的陌生富家子弟。
算下來怎么也得有個千兒八百。
為什么呢?
因為很多人的財富是不上榜單的。
除了揚名立萬以外,中國人更信奉悶聲發大財。
寧晏期期艾艾半天,憋出一句話:“男方家里是哪的?”
顏芷眨巴眼看了眼寧晏:“羊城。”
“哦。”寧晏扒拉口飯,又憋出一句,“我們兩個人得送兩份紅包吧。”
顏芷就嘆了口氣:“你要是喜歡文溪,你就去追,你跟我這扭扭捏捏的做什么?”
稍頓,顏芷加重語氣道:“要是就只是想著哎呀,這個女人喜歡我這么久,長得又那么漂亮,我都沒發生點超友誼關系,你就去死。”
“都沒有。”寧晏苦笑搖頭。
“頂多有那么點點悵然吧,畢竟文溪是個好姑娘,剛才跟我打電話一副這輩子就這么地了的樣子,唉…”
顏芷無奈道:“這都不懂,等你開口呢!”
“別,你都說我是耽誤人家的。”寧晏趕緊道。
接著語氣認真道:“我好像對感情這東西,沒什么欲望了;
以前背著一屁股網貸的時候吧,想著等還清以后要先好好857,然后找個能過日子的對象;
現在直接過渡到富三代,857是玩膩了,女人是見到了很多,就是沒有令人心動的。”
說著,寧晏嘆了口氣:“這也是我為什么有空還樂意玩個直播的原因;
包括駱歆那個十億,還有十一你一直在煽風點火,其實是因為她在過自己的生活,只不過是直播了出來;
私底下也好,明面也好,就是那么的普通,憨憨,相對來說算個好看的,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
顏芷的眉頭早就蹙了起來。
“我想,你可能需要心理醫生,雖然人都要靠自救,但你應該需要接受一定的專業意見。”
寧晏一愣:“怎么說到這么遠的事情上了?”
接著說了下去:“這事情又不復雜,我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我五歲上一年級時,特別想要一個小游戲機;
可是當時年紀小,一不敢跟家里說,二沒本事攢錢,就這樣三五年一過,有零花錢夠買游戲機了,也不想買了。”
“換到談戀愛這件事情也一樣,初中那是過家家,高中是沒那么巧碰上喜歡的;
等到了社會上,從頭到尾就沒有過過輕松的日子,包括五一之后;
在五一之前,我想過要成為什么樣什么樣的人,也聽勸,現在很喜歡的東西現在買。
但生活總是告訴我,依靠我那樣間歇性躊躇滿志的奮斗,我只配當個廢物,我連十分上進的欲望都沒有,更別提找對象的欲望。”
“是,在五一之后我是認識了很多新的優秀的女孩子,但這不代表說我要喜歡她們。”
最后,寧晏總結道:“嚴格地說,我現在不知道我喜歡什么。”
“我的生活從頭到尾都沒有掌握在我自己手上,如吳姨一開始跟我說過的那樣,自由會成為我最奢望的東西。”
寧家,寧萬強,寧事務管理所,一切的一切都沒有要束縛寧晏的意思。
但束縛無時不在。
這沒什么好說的,人生下來就有束縛。
顏芷沉默了下去:“我聽明白了。”
“但我給不了任何意見,感情這種東西,向來是最不講道理的,或許你現在信誓旦旦跟我講,你沒有任何欲望了,因為你有錢,你不需要奮斗,你不需要這樣那樣;
但可能下一秒你就會喜歡上一個女孩子。”
寧晏沉吟片刻,深以為然:“我還挺期待的。”
接著寧晏話鋒一轉,道:“我給你的名單調查結果怎么樣了?”
顏芷略作整理,回答道:“黃副行長很踏實。”
“基本上是不偏不倚。”
“輕重緩急都跟調查結果顯示的一樣,所以看你怎么選了。”
寧晏稍加思索,道:“那就直接從張建德開始吧。”
“午后你先去整理整理,然后再安排下去。”
“雖然對天友銀行來說,我只是個過客,也沒想過要掌控這里,但我也希望在我當行長的這段時間里,令行禁止。”
這就是寧晏最樸素的要求。
有問題,憋著。
有想法,憋著。
有建議,憋著。
不服氣,憋著。
憋不住怎么辦?
滾蛋!
就是這么簡單粗暴。
寧晏才不會有任何憐憫之情,更不會有什么謹小慎微、小火慢燉,只有大刀闊斧。
至于寧萬強想要看到什么,那是他的事情。
雖然寧晏沒辦法選擇自己去接管什么企業,但有辦法選擇自己在經營期間的方案。
甚至于寧晏其實沒把自己當CEO,因為他甚少去執行。
顏芷應了聲:“好的。”
陪著寧晏吃完午飯后,顏芷簡單收拾了狼藉,自顧自在自己的辦公區旁支棱起午睡床,戴上眼罩休息去了。
銀行與其它單位有個很大的區別。
一般上班時間是8點30到11點30,下午是2點到5點,總計上班時間只有6個小時。
部分單位下午要2點30才上班。
中午都可以出門看個電影了,一點都不影響。
所以,顏芷要午休睡個覺,很正常。
不過即便如此,寧晏還是愣了下。
昨天怎么沒這回事?
寧晏走兩步站在午休床旁邊,低頭打量著呼吸平穩的顏芷,嗶嗶道:“你這就直接睡了,沒我的份,昨天怎么不睡?”
戴著眼罩的顏芷沒好氣道:“你有休息室,昨天我沒來得及買午休床。”
“我是秘書,在公司不能隨便用。”
“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歡午休,我要是玩游戲咋整?”
顏芷偏了下小腦袋:“戴個耳機?”
“好吧。”
寧晏還能說什么。
看著平躺在午休床上的顏芷,寧晏咂咂嘴,要不是怕顏秘書跳起來打人,他高低得整兩句。
他是第一次見到穿著偏商務正式風格的顏芷睡覺的樣子。
畢竟多少有點誘人的。
中午休息的兩個多小時里,顏秘書睡得很香甜。
玩兒斗地主的寧晏甚至能聽到顏芷的輕微鼾聲。
顯然是很美滋滋。
不過這兩個小時對寧晏來說就非常不美麗了。
氣得他差點想要砸了企鵝游戲,這批歡樂斗地主,根本就沒辦法追夢!
按便于計算的方式,1元等于1萬歡樂豆,寧晏上來先一手充了1萬。
畢竟人家陳刀仔能從20塊贏到3700萬!
他寧晏不提別的,零花錢都有幾十億的人,起步肯定要高,怎么也得從1萬贏到個37億吧?
結果呢,1億豆分分鐘輸完。
然后又是1億。
再1億。
批追夢!
所以…
當顏秘書從午休中醒來,一眼就看到了寧晏垮著個批臉。
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揉了揉眼睛,問:“怎么了這是,不是玩游戲嗎?輸啦?”
“輸了!”寧晏哼哼道,“我玩個斗地主輸了10萬。”
“10萬算什么,我曾經還輸掉了好不容易贏來的190多萬。”顏芷隨口道。
接著反應過來:“你是輸了10萬元?”
“不然呢,兩個小時,我充了10次1萬元,光是歡樂豆都兌換了二三十多個億!
輸的時候把把250萬豆,也就是第一次輸得比較久,中間還贏了個幾萬豆,到后面踏馬的上來就是春天,上來就是春天,企鵝這是在坑我錢!”
顏芷:“…”
“要不要通過寧事務管理所跟企鵝溝通一下,這個事情確實有點離譜了。”
寧晏擺擺手:“算了算了,十萬元而已,又不是輸不起,現在我只是個小行長。”
顏芷剛應下來,就聽寧晏又說:“你讓你的秘書團沒事的時候去試一下,批100萬經費,如果有三次以上能在兩小時內輸掉10萬,就記下來。”
“我倒想看看,企鵝要做什么!”
寧晏對這件事情其實很重視。
他可以輸。
十萬對現在的他來說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
但絕對不能接受程序作弊。
午后。
有進行午休的,和沒進行午休的,都會有點迷糊。
而在銀行,這件事情就更不例外了。
天友銀行整個9樓都這樣。
就在大家都哈欠連天時,一行著正式西服,臉色嚴肅的中年男女走了進來。
領頭的中年男人面色嚴肅,但態度很禮貌:“打擾大家,我們是監察機關。”
“請問張建德先生在哪里辦公。”
聞言,辦公區略有嘈雜聲傳出。
接著才有人回答這個問題。
“右面第二間的副行長辦公室。”
領頭的中年男人微微點頭,道了聲謝:“謝謝。”
一行人去往張副行長辦公室。
辦公區里的銀行工作人員仿佛一下子失了聲。
默默等待著事情的進一步發展。
未幾。
領頭的中年男人帶著張建德走出。
倒是說沒有任何束縛。
但熟悉張建德的員工們都能看出來,原本頗有風度的副行長一下子就失了精氣神。
連臉上的笑容都沒有了。
前后不過短短數分鐘,便灰頭土臉得很。
等這行‘不速之客’離開后,辦公區才漸有聲音響起,交頭接耳不絕于耳。
“張副行這是因為什么?”
“別裝了,大家有目共睹的好吧,不過沒想到會這么狠,直接是執法機關來處理。”
“你也不想一下,職務犯罪、貪污、受賄,他張建德占了多少個罪名,不處理留著生孩子嗎?”
“可是,我聽說張副行手上有好多個大客,尤其是咱們行最大的客戶金源地產…”
“錢是誰的?”
“咱們行是民營股份制商業銀行,老板占有最大股份,你以為開玩笑的嗎?”
“寧行上來就是雷霆手段,短短兩天,先是直接叫停大額貸款審批,然后關掉了小額網貸,現在又是向人事動刀,真是…”
“慎言吧,我們9樓這些人,有幾個屁股干凈的,自己想想清楚吧。”
“無非是殺猴儆雞罷了,誰不懂呢?”
員工們的議論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因為有人咳嗽了兩聲。
但這個人不是大家期待中的寧晏。
而是…
黃乾明。
他望向9樓的員工,臉色有些許嚴肅,語氣倒還算平靜。
“張建德因涉嫌多項職務侵犯罪名,正在接受調查,在有關方面沒有進一步消息給出之前,不要隨意傳謠。
各位安心做好本職工作。”
有人正想說話時,黃乾明鼻音哼了聲:“沒什么事情的話,不要隨意表達自己的意見。”
張建德事件,寧晏從頭到尾都沒露面。
由此產生的多個崗位空缺,也并沒有立馬有下文。
一切似乎就這樣掛起在那里。
屁股不干凈的人都在擔心懸在頭上那把劍什么時候落下來。
而心里有所準備的人,卻并不大擔心,安心工作,等待機會。
總而言之,寧晏完全放任。
任由銀行內部和部分關聯企業對這件事情各種猜測。
未加以任何干涉。
私底下也有銀行員工戲稱這是新官上任的第三把火。
即便消息落到了寧晏耳朵里,他也沒當回事。
晚飯后,回到招待所三樓的房間后,顏芷望向寧晏,面露好奇:“你就真的一點都不管人事問題?”
早在晚飯點,她就跟寧晏講過張建德事件后,內部的坊間傳聞。
畢竟秘書嘛。
該不該知道的東西,都得知道一點。
迎著顏芷好奇的目光,寧晏語氣隨意道:“沒必要關心。”
“我尋思前兩家公司我都太老實了,雖然有掀桌子的行為,但其實最終還是在一個規則范圍內,其實算是蠻講究的。
甚至還會關心基層員工的想法什么的,每次上任以后都會整頓一二。
這次雖然也不例外,但額外的事情我是再懶得管了。”
稍頓,寧晏又說:“雖然我也知道,等接管寧事務管理所后,人事問題會是最首要的問題,但那又怎樣,我又沒想要按照我爺爺給我定下來的路線走。”
聽完寧晏說的,顏芷沉默了片刻,才開口:“有道理。”
“只不過我們都看不明白寧爺爺到底是出于何種目的這么做,讓你這么快去接班,想想…”
“還怪心疼的。”
最懂寧晏的是顏芷,最心疼寧晏的,自然也是顏芷。
她當然知道寧晏其實并不想要這樣的生活。
因為一切竟皆未知。
也知道寧晏不想要被安排的人生。
更知道寧晏不想要一眼望到頭的人生——誰想要啊。
她知道,寧晏想要的是通過自己努力,慢慢實現相應財富自由的生活。
比如今年離開原來的公司,工資實現大幅增長,逐漸清償債務,慢慢適應大城市的生活。
攢一些錢在老家蓋個小樓房,可能會買一輛代步車。
在自覺合適的時候,跳出工薪圈,搞一份比較有趣的兼職。
不圖大富大貴。
生活總會有不斷的波瀾。
“嘖嘖”寧晏嘖嘖稱奇,“你一個百億富二代心疼我一個巨億富三代,也是有點意思。”
顏芷微微一笑:“誰需要心疼誰知道。”
“那你為什么不心疼你自己呢?”寧晏笑問。
“說起來你的人生又何嘗不是被安排,長這么大連自己家在哪都不知道,看起來什么都是自己選擇的結果,但其實每一步都是被安排好的。”
“關鍵是最后還得給我來當秘書。”
聞言,顏芷丟了個白眼:“我樂意,你管得著嗎!”
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寧晏再次先醒,懷里照樣是溫香軟玉。
明明是兩個被窩,中間擠一擠起碼還能睡仨,一到第二天早上,顏芷就睡到了寧晏被窩里來。
偏偏寧晏沒動,這就離譜!
“算了算了,一回生二回熟。”寧晏咕噥一句。
把顏芷扒拉開,起床洗漱,伸展身體。
開始新的一天。
門口站崗的小姑娘給準備了一些常見報紙,寧晏坐在客廳看了起來。
這種更高級別的管家服務,一般而言是不會存在于任何星級酒店的。
寧晏卻莫名的習以為常。
又不用怕聽墻角。
在等待顏芷同學梳妝打扮的過程中,寧晏草草翻完了報紙。
有意思的是,前天晚上才在網上冒出端倪的有關于天友銀行關閉小額貸款的討論,今天一份重量級官方早報就用了整個版面來報道。
并附有評論員文章。
寧晏看著報紙,嘴上說道:“顏秘書,小額網貸里面的利益有這么恐怖嗎?官方紙媒向來不會隨便刊登新聞,今天早報居然用了整個版面,還有評論員文章。
風向還不太對勁。”
那邊廂還在梳妝打扮的顏芷回答道:“很正常,小額消費網貸普及率實在太高了;
涉及這個行業的可不僅僅是銀行、互聯網銀行、金融機構這么簡單,很多高大上的官方機構扭扭捏捏的合作推出了小額個人消費網貸。
里面的利益不知凡幾。
類似于馬杰克、馬普通他們這些公司旗下的互聯網金融機構,年凈利潤動輒幾十億,你想想,風向怎么可能會正常呢。”
“我竟無言以對。”
“看來這次我真是捅了馬蜂窩,也不知道天友這小家小業的,能不能在這樣的大浪下,留下點渣滓。”
顏芷就笑:“寧行,你想得太遙遠,再怎么過分的情況下,都不會在你任期內出現這種可能的。”
“你要知道,只要是獲批了的銀行,在國內破產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
“要經歷無數個流程,最終才能勉為其難的破產倒閉,要是早幾年前,想破產都沒可能!”
寧晏倒是有過簡單了解,隨口道:“誰知道呢,如果背后寧事務管理所不干涉的話,我相信按照現在的輿論趨勢,以及我將要做的事情;
會有人想辦法加速這個流程。”
“不過再快也快不過我離任的速度。”
這一點還是有保證的。
天友銀行的賬面資產可是非常可觀的。
只不過銀行這種事物,向來是不能算總賬,以及極端結果。
因為…
基于中國的人口基數,大多數銀行只要一算這個,百分百破產。
盡管今天只是寧晏抵達梧市的第三天,但已經是周四了。
經歷了昨天的那把大火后,天友銀行表面上風平浪靜,內里波濤洶涌。
不用顏芷說,寧晏自然也看得出來,不過沒心思搭理。
要不是銀行不能迅速倒閉,說句實話,寧晏還巴不得今天就倒閉。
完成任務趕緊開始下一輪就挺好。
寧晏只是想拖延一下接管寧事務管理所的時間,以及多見識見識新事物。
就這么簡單。
上午的時間向來過得很快,眨巴眼就到了飯點。
當CEO以后一直坐辦公室沒什么事情做的寧晏同學也玩膩了游戲,找了紙筆寫寫畫畫。
主要是針對線上線下魚龍混雜的輿論的下一步應對想法。
寧晏的核心思想非常簡單,就一點:
掀他娘的桌子。
管他年凈利潤多少億!
午飯后,顏秘書照例是稍事休息,便在自己的辦公桌前開始了午休。
寧晏照例站在午休床前居高臨下的看了幾眼,忽然說道:“咦…我忽然想起來,你好像很久沒穿高跟鞋了?”
“我都沒在酒店的鞋柜里看到你帶了高跟鞋。”
“以前你不是還比較樂意穿那種細高跟嗎?”
戴著眼罩的顏芷撇下了嘴:“穿高跟鞋好看是好看,腳累,所以懶得穿了。”
“還有,我從八月份開始就沒穿過高跟鞋了,你今天才發現,也是厲害。”
“那什么,好好午休。”
他是剛才注意到顏芷穿著平底小皮鞋,然后才想起這種場景很常見,貌似很久沒見過那些好看的高跟鞋了。
本來以為只是個普通的午后。
寧晏也沒打算刷微博啊,逼乎什么的——懶得看一堆憨批吵關于小額網貸的事情。
就坐在老板椅上玩著手機,刷刷抖音看看跳舞小姐姐。
當然是戴了耳機的。
可沒成想,辦公室忽然迎來了個不速之客。
人未到,香風已至。
寧晏鼻翼不自然的翕動了下,心里咕噥一句,‘倒是挺好聞的。’
不是每個女人都跟顏芷一樣,只有少數時候才會精心打扮。
平常的梳妝打扮是洗臉、梳頭,扎頭發等簡單操作,連護膚都不做的。
素面朝天依舊秒殺許多人。
顏芷這個名字還真不是蓋的。
隨著敲門聲響起,是一道好聽的御姐女聲:“寧行。”
寧晏輕咳了聲,道:“稍等。”
幫顏芷收拾好午休床后,才道:“請進。”
女人推門走了進來:“寧行您好,昨天我們王總有約過您,我是金源地產的合伙股東,我叫安麗拉。”
說著,女人伸出了手。
寧晏面帶微笑,軟綿綿的搭了下:“安女士好。”
說著做了個手勢:“請坐。”
分別落座后,顏芷送上了茶水,然后主動離開了辦公室。
寧晏這時才有時間打量這個叫安麗拉的女人。
十月份梧市已經不熱了。
安麗拉穿著白色牛仔九分褲,上半身是一件黑色蕾絲邊小露肩裝,露出一線肚臍。
身材高挑苗條。
腳上穿著水晶細高跟。
即便是坐在沙發椅上,也顯得雙腿修長,姿勢誘人。
因為曾經是窮叼,懂很多事情的寧晏在瞄一眼蹲在安麗拉腳上后,腦袋里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
這腿,真是完美的炮架子。
換句話說,安麗拉身材比例非常好。
雖然看不出年歲,但估摸著應該不到三十。
安麗拉主動開口,聲音溫婉:“初次見面,請寧行多多關照,以茶代酒,敬寧行一杯。”
寧晏也端起了茶杯:“客氣,互相關照。”
“想來安女士應該也有耳聞,最近天友事務繁忙,可以說是焦頭爛額,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說。”
安麗拉眉毛跳動了下,裝作喝茶的功夫,腦子里念頭疾轉,嘴上不慌不忙地道:“既然寧行如此說了,敢不從命。”
稍頓,安麗拉笑著道:“若有說錯的地方,還請寧行莫怪;
不知寧行對我司的信貸資質是否有所疑問,我司上月初正常申請的貸款審批還未下來,聽說卡在了寧行這里。”
“不瞞安女士,這個貸款,暫時放不下去,金源地產是我行的大客,按理應該優先,但這次申請的貸款款項有點高了,正好趕上我行正在整頓業務的環節…”
說到這里,寧晏微頓,攤開雙手,“所以,賬面上拿不出這么多資金。”
“就算能拿出來,這筆款子也貸不了,額度太高了,尤其是金源地產的運營狀況…”
“你懂我意思吧?”
安麗拉沉默了下去,首先她判斷出寧晏說的是實話,天友賬面沒有那么多款子。
其次是寧晏特別加了后面那句話,態度很鮮明了。
所以這事情就非常棘手了,好片刻后,安麗拉歉意道:“抱歉,我想跟我的合伙人王總打個電話,不知可否?”
“請便。”寧晏做了個手勢。
安麗拉歉意的起身,裊裊婷婷的離開了辦公室去打電話了。
寧晏目送安麗拉離去。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他說的都是大實話。
這一次金源地產申請的貸款是8億人民幣。
不算這次,歷次申請且未償還的貸款總額高達25億人民幣。
這其實已經超過了正常界線。
至少是超過了天友銀行應該審批放下去的正常界線。
而現在因為天友在寧晏的安排下,停止小額網貸,全面清理業務,主動鎖定部分資金后,賬面上確實拿不出8個億這么多。
畢竟…
天友銀行是一家資產僅僅只有8億的地方性商業銀行。
宣稱是掌管上百億,結果實際上資不抵債。
所以寧晏其實只需要正常經營,把相關財務報告厘清一上報,他的任務就完成了。
只不過寧晏選了另一條路,他想砸個盤子玩玩…
沒等來打完電話的安麗拉,顏芷倒是先進來的。
一進門就換了副臉色:“就不應該批金源地產的貸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故意用那么勾人的香水。”
“一看就對你有所圖。”
聞言,寧晏樂了下:“人還沒走,你這就背后說人壞話了。”
“不過你說得沒錯,金源地產派她來,肯定是有所圖的,跟我握手的時候有一點點特別不經意的小動作,眼神倒是藏得好。”
“你查過金源地產的資料吧,她之前是合伙人嗎?”
顏芷沉吟著回答:“這種公司都是有明里暗里的合伙人,不排除真是合伙人;
不過之前來天友找張建德拉貸款的不是這個女人,雖然也是個女人,但不是合伙人,是一個高管。”
寧晏感慨道:“金融行業離不開漂亮女人的。”
“尤其是又有地產在內。”
“這個女人給我的感覺就是金源地產一種表面的投其所好。”
稍頓,寧晏解釋了一句:“男人看女人的眼光不同,從她出現在我面前開始,就是一種誘人的御姐狀態;
身材比例是恰到好處的炮架子,我估計那雙高跟鞋是定制的,高度都有過調節,以此讓她整個人顯得特別好看。”
顏芷蹙了蹙眉:“這我還真沒注意,我只是感覺到了她身上有點故意為之的勾人。”
“算了,不說這個了,金源地產的款子,我是不會批的。”寧晏做了個手勢,終止了這個話題。
“一會你就別出去了,估計會談正式的業務,得你來。”
顏芷點點頭。
寧晏喝完了一杯茶后,安麗拉才再次走了進來。
“實在不好意思,讓寧行久等了。”
“我跟王總還有公司的其他合伙人交換了意見,既然寧行清楚金源地產的情況,相比寧行也知道,我們的底線。”
“天友能不能拿出這個底線的貸款?”
寧晏做了個手勢:“讓我的秘書來回答吧。”
顏芷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安女士您好,我是寧行的秘書,關于金源地產的底線貸款,目前天友賬面上的錢還差個一千多萬,不過這個差額我行是有能力不影響業務補齊的。”
“但是,我行對貴司的調查結果顯示,貴司不僅沒有能力償還這次的貸款,也有很可能沒能力償還原有的25億貸款。”
顏芷的話語落下后,寧晏攤開手,語氣平靜道:“所以,安女士,如果貴司不能給我信心,我想,這個款子我是真批不了。”
“關于這一點,我以及我們王總早有預料。”安麗拉自信道。
“我司貸這筆款子的目的寧行也清楚,我相信這個目的足以給寧行信心。”
“實在不行,還有王總的哥哥能給。”
寧晏搖搖頭:“如果只有這些,給不了我信心;
額外提醒安女士,你對我有誤會,在貴司這次的事情上,王總的哥哥幫不上任何忙,不信你現在可以再聯系一下。”
“安女士,我是個直接的人,如果金源地產只有這樣的實力,下一分鐘我就會催債。”
安麗拉愣住了,她搬出了最大的靠山,就這么輕描淡寫的被打了回去?
“抱歉,我需要再打個電話。”
“請便。”
這次時間不長,安麗拉很快再回來:“寧行,如果我司再將目前正在預售的翡翠莊園抵押給天友,可否批復這五個億的貸款?”
“還是那句話,我需要償還信心。”寧晏語氣平和道。
金源地產其實還算有實力,背后靠山多。
所以之前的8億貸款的抵押物并不完全相等。
現在是加上了一個預售樓盤,這個樓盤的售價粗略算法是每棟樓7200萬,一共是15棟樓。
10億出頭,但是預售了個10出頭,也就是大概目前價值8個來億。
但問題是只有抵押罷了。
賣了的錢又不還給銀行,隨著時間的推移,只會越來越不值錢。
所以加一塊才算價值相等。
所以寧晏才會這么說。
安麗拉認真道:“我想#1024地塊應該足夠了。”
寧晏想了想,道:“這么大筆款子急不下來,我希望跟你們王總親自談談。”
“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安麗拉:“…”
這次她是真的愣了。
就算不提自己是金源地產合伙人的身份。
難道跟自己談不好嗎?
是自己沒魅力了?
不想跟自己促膝長談、秉燭夜談?
或許是秘書的原因?
安麗拉想著。
腦子里面閃過一個念頭,這個秘書還真是漂亮啊。
偏偏這個時候顏芷忽然離開了辦公室。
安麗拉便站了起來,微微一笑:“寧行,其實我覺得我們可以談的。”
“您說呢?”
“你能給我什么保證?”寧晏好整以暇道。
安麗拉笑了起來,誘惑力十足:“我能給你辦公室呀,臥室呀,廚房呀,客廳呀,沙發呀,陽臺呀,全部都是新的。”
“包括我。”
說這話時,安麗拉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寧晏笑了下:“安女士,我說句實話,對你提不起興趣。”
“讓你們王總來吧,如果你們真的有貸款需求的話,或者你們希望我現在催債。”
安麗拉:“…”
她很失望。
也很失落的走了。
她甚至有懷疑過自己的暗示不到位。
但最后頹然了。
真正的原因是,投其所好不到位。
“沒留下點什么?”
顏芷適時走了進來,將空調改成了通風模式,又去打開窗戶。
“一屋子騷氣。”
寧晏看著顏芷忙來忙去,嘴上道:“好了,你這都沾點吃醋了,你不是對這種事情最樂見其成了嗎?”
“十一駱葉的事情才過。”
顏芷哼道:“不一樣,我不喜歡這個安麗拉。”
“為什么?”寧晏不解。
顏芷看了眼寧晏,咕噥一句:“因為其實會是你喜歡的類型吧。”
寧晏都沒聽清。
再問,顏芷便不說了。
索性寧晏便調戲起自己的秘書來:“我這次也是如你意了吧,你說說,怎么補償我。”
說著,寧晏壞笑起來,上下打量著顏芷。
“要不我先脫?”顏芷非常直接了當道。
調戲不成反被干,就是這種感覺了。
然而,這個周四,比金源地產派來個女合伙人來搞點花邊更意外的事情是:
網上關于天友銀行關停小額貸款的相關輿論達到了一個巔峰。
起因是寧晏早上看到的那份報紙。
逼乎上都被一面倒的洗地了。
“網絡貸款是多么便利的東西,如果沒有這個,怎么活下去?”
“這個社會已經很壓抑了,不要打碎最后一點點夢想。”
“懂得都懂,無非是利益夠了,所以想要博出位…”
寧晏認為,一個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都發不出這類言論。
得收了多少黑錢才能發這么腦殘的帖子。
進了多少水才可以這樣。
于是。
周五11號一早,寧晏便讓顏芷進行了第三次公開聲明。
這次…
寧晏砸了錢。
在經歷了拉鋸戰之后,花了一天時間讓天友銀行的公司聲明傳遍了整個網絡。
“針對近日網絡暴力我行正常關停小額貸款業務的聲明:”
“1、天友銀行是根據相關經營調整,主動關停小額消費網絡貸款的,并且對有能力提前償還網貸的用戶,給予最高免除之前所付利息的優惠;
2、針對近日部分用戶發表在公共網絡空間的言論,我行必將追究到底;
3、針對各項質疑,我行的回復如下:
小額消費網貸的好處很多,沒有面簽,解決燃眉之急,解決困難,免于難以啟齒,額度高,下款快;
但是小額消費網貸的壞處也很多;
先說一點,我行通過發型推廣小額消費網貸實現季度凈利額60的增長。
正規小額消費網貸的利率為月化1.5,年化18,利息到底有多高,拿計算器算算吧;
這只是正常的損失。
額外的壞處有:
1、依賴網貸,養成提前消費的壞習慣,對生活造成嚴重的透支,最終只有拆東墻補西墻能彌補;
2、從此淪為網貸的奴隸。
3、沒有存錢的習慣;
4、征信風險,過多的網貸會影響正常征信,即便沒有任何逾期,而征信記錄五年才能更替;
5、逾期風險,借款人總會認為下一段的收入比現階段高,而實際上,借款利息會覆蓋這部分增長,多數企業的年度調薪在520之間浮動,而一旦養成了提前消費的習慣,只會陷入一個死循環;
6、逾期以后面臨的催債風險。
這一點幾乎會覆蓋小額網貸的所有好處,比如不用面簽、不會難以啟齒等等;
你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層被碾碎。
無一例外的是,催債會委托第三方機構,一般以暴力威脅恐嚇為主,這只是第一輪催債;
第二輪是暴力覆蓋通訊錄,這是你所謂的難以啟齒全部公之于眾;
第三輪上老賴名單;
第四輪上門服務;
第三方催債公司很專業,就是為了惡心人而存在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借款人會發現,下款快,催款更快,要人命的那種,擾得你惶惶不可終日,加上罰息,你會發現你無論如何都還不清;
于是,網貸成為了你的困境。
你越是提前消費,越是存不住錢,最后還能怎樣?
期待網貸機構倒閉?越是正規的網貸機構,越是不會倒閉,越是利潤高。
何苦為難自己?
勸君管住手,莫多想。
奉勸諸君,人不可能輕易得到自己沒有的東西,包括錢。
承認自己普通并沒有那么難。”
“更多內幕信息,可自行上網了解,我行相信諸位會明白自己掉進了一個什么樣的虛假繁榮中。”
這篇長文,因為寧晏砸了大錢的緣故,很快傳遍了整個網絡。
一條條扎到了很多人的心里去。
因為有相關調查報告顯示,2019年90后人均消費債務9萬,很多人面臨著相當大的困境。
而相關的內幕揭露,像是點燃了一把火。
席卷了整個網絡空間。
將小額網貸上的那層皮徹底掀開。
所有人都看到了下面糜爛、惡心的真實。
在借貸時,都認為自己有足夠能力,最后發現根本無力回天。
更重要的是,最終解決辦法還是要朝親朋好友開口。
而且很多借貸不用利息。
相較于掙100塊給網貸機構掙18塊錢的操作,多數人都明白自己是個什么鬼東西。
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直接攻擊到了相關機構的底線。
于是…
次日周六一大早,盡管按照法定假期還要補班,但天友銀行被圍了。
無數不明真相的人被煽動了。
網絡空間亦是采取了大規模封禁的態度。
短短半天時間,天友銀行忽然就變得搖搖欲墜起來。
而這個時候。
很多人發現,事情變得不可控起來。
因為…
一切都沒有像想象的那樣消弭于無形。
當時鐘指向晚上七點鐘時。
一些事情就那么的發生了。
“你還真是想要砸盤子啊!”雖然顏芷是執行人,但她看著這動靜,也是愣了。
寧晏大手一揮:“又無所謂,一個銀行罷了,倒閉都難,更別說我拍拍屁股就可以走。”
“而且,寧事務管理所不是出來擦屁股了?”
是的,寧事務管理所冒了泡。
雖然網絡上有支持天友銀行,甚至支持寧晏本人的聲音。
其中還包括王思等人。
但都被淹沒在輿論大潮中。
然而…
寧事務管理所輕輕一動,消息直達天聽。
上了七點檔。
晚上8點鐘,寧晏接到了吳憂打過來的電話。
“小寧先生,馬杰克、馬普通都打過來電話,征求您的意見,什么時候可以收手。”
寧晏隨口道:“我本人是早就已經收手了。”
“但真的不排除看到網上那些明顯收黑錢的腦殘言論,不再生氣。”
吳憂道:“我知道了。”
事情就這么結束了。
因為當天周六,人行在深夜發文,將嚴肅整頓小額網貸市場,重視公民訴求。
同時個人消費貸款等級直接降級,個人最高可申請的消費貸款總額不可超過20萬。
將聯合各商業銀行推出行之有效的措施。
或將考慮徹底取消個人消費網貸。
天友銀行在風暴中,活了下來。
但業務基本上萎縮沒了,因為大客小客都不太敢把錢放在一家隨時被圍攻的銀行里。
就連之前想要通過各種方式獲取貸款的金源地產都放棄了這個訴求。
那么這件事情的贏家是誰呢?
要知道馬杰克、馬普通等人通過不同渠道發出了聲音。
要知道人行連夜改了規則,個人消費網絡貸款迅速降級。
要知道很多人注銷了賬戶。
要知道…
寧晏是輸家,天友銀行也損失了公信力,所有相關機構的業務都被迫萎縮,利潤至少要銷掉9成9。
尤其是一些聯合貸款機構,更是直接被取締了。
很多普通人沒有了消費貸款額度,再也不好提前消費了。
再也不能免于難以啟齒的借錢了。
再也不能…
看起來好像所有人都輸了。
實際上,全體年輕人都是贏家。
因為提前消費宣傳,被變相的破除一空,網貸又沒有了,輕裝上陣罷了。
所以,寧晏終究還是憑借自己一己之力,改變了許多東西。
只不過,寧晏同學也改變了自己。
10月12日,周六晚上8點。
大多數事情還沒有塵埃落定時。
吳憂來到了招待所貴賓樓。
“小寧先生,寧總讓我通知您,您在這個階段的適應項目全部結束了。”
“但是這次只能給您一天休息時間。”
“后天早上八點,飛機在梧市機場起飛。”
寧晏:“?”
吳憂無奈道:“你這次的經營動靜實在太大,已經沒辦法給你安排合適的企業接管,只能被迫結束這個階段的適應。”
“所以,額外會給你加一個階段的適應,不過比較簡單,只有一天。”
寧晏:“?”
“也就是說,幾天后我就要接管寧事務管理所了?”
“就算出了意外,也會是這樣。”吳憂認真回答道。
這就是寧晏同學憑一己之力改變的東西。
因為無法安排剩下6家企業的運營,商場適應被迫結束。
而因為這個階段的適應并不完整,寧萬強決定新增一項簡單到只有一天的適應。
如果從后天開始算時間的話,那么也就是說,最早可能在10月14日晚上接管寧事務管理所。
很快厘清事情的寧晏喊了句:“造孽啊!”
本來想延長去接管寧事務管理所的時間。
結果倒好。
直接提前到了眼前。
好在寧晏提前跟王思通過氣,取消了周末的趴體。
不過在從吳憂嘴里得到這些事情后,寧晏又打了一圈電話出去。
幾乎覆蓋到了交集較深的人們。
包括遠在京城的譚雨秋,包括李遇他們這些久未聯系的人,甚至包括駱葉她們。
寧晏是在進行一項告別。
寧晏決定,最后最自由的一天,斷絕跟外界的任何聯系。
包括顏芷也要同樣斷絕。
10月12日晚上,寧晏通過電話跟所有有過交集的朋友聯絡完之后,連夜讓顏芷換了個住所。
住進了當地一個公寓式酒店的家庭套房,帶廚具的那種。
條件不差,夸張一點說,能對標四星級,主要是裝飾很新。
“小顏芷,從現在開始到后天早上,你都要跟我待在這個小套房里不能跟外界聯系了,我負責做飯。”
顏芷欣然點頭:“我沒問題。”
“你想做什么我都沒問題,我都配合。”
“額外的,我還建議,有些事情你可以嘗試一下,這樣會比較好的。”
稍頓,顏芷望著寧晏,語氣認真地補充:“要不然往后應該是沒有這么好的機會了。”
寧晏:“???”
“讓我想想。”
“好像是七八月份你開始暗示我這個那個。”
“進入九、十月份后,變成了明示,現在更直接了…”
顏芷打斷了寧晏的逼逼賴賴:“從我有記憶以來,骨子里就寫滿了你的名字。”
“所以…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寧晏:“你可別逼我,逼急了這種事情,我還是真干得出來的!”
“試試看?”顏芷毫不示弱地挑釁道。
寧晏還是問了很多個為什么。
顏芷的回答很隨意。
你自己花錢的不要。
上趕著想要給你做老婆的你不要,哪怕只追求情緣一夜。
送上門的你也不要。
主動的你還不要。
利益交換的不要。
哪怕是給你安排的你也不要。
還沒有了談戀愛的欲望。
對未來也沒有了期待。
所以我想了好幾個月,你這是要我。
畢竟沒人像我這么了解你,長得又漂亮,身材比例還好,你也抱著睡過,溫香軟玉了吧,其實我身材可好了,D哦。
還知道你想要什么哦 反正這些無所謂的話說服了寧晏。
寧晏尋思自己可能一直在舍近求遠。
反正大不了就是結婚嘛,如果這個人是顏芷的話,好像也沒事。
于是,寧晏同學恬不知恥道:“反正沒事干,也算正常。”
“大不了我們結婚嘛,我偶爾出門偷個香竊個玉的,你幫忙放個哨,完美配合。”
“不過得先跟你說好,結了婚你就得給我生個女兒,沒生出來接著生,可愛的話,你得給我生到絕經!”
顏芷樂了:“你這直接就要一步到位了?”
“也行,反正跟著你長大,為了你而了解你,成為你的秘書,我也沒想過生命里要有別的男人。”
“雖然我知道,但不能給你征服感,老娘主動的,所以老娘得在上面。”
“啊這。”
“得我來哦”
“要慢。”
“搖啊搖,搖到外婆橋。”
“居然沒有?”
“不是第一次!”
“哄鬼吧!”
“真不是。”
“居然還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寧晏愣住了,然后道:“這樣,你跟我爺爺打個電話,說我們要結婚的事情吧,盡快安排唄,反正已經要接管了,生活里面怎么也得有點顏芷。”
“行,不過我只給寧爺爺打,你說了的,到后天早上都得不跟外界聯系。”顏芷想了想,道。
少片刻,顏芷在外面打完了電話,回來跟寧晏說:“我知道你很好奇,但我現在偏不告訴你;
得等到結婚前一天,我再告訴你是那個壞蛋居然能搶在你前面好不好?”
“好。”
寧晏發現自己出奇的平靜。
可能現在圣如佛?
又或者是因為這個人顏芷,怎么都會理解她?
總之,前幾天還逼逼賴賴自己毫無戀愛欲望的寧晏同學,就這樣簡單且草率的訂下了婚事。
跟顏芷,倒是不需要談一場戀愛。
因為人從來都在。
只不過寧晏也分不清是愛情還是別的感情。
顏芷倒是說了句有意思的話。
“你管這么多做什么,如果一定要分一種感情,就絕對是愛情,畢竟從我上大學起,你就是我的小舔狗,有求必應。”
寧晏:“我踏馬…”
“你過來,上來!”
“用哪鴨”
“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