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樓本就是魏王府的情報來源之一,所以把自己的行蹤通知魏王府,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李信對此并不意外。
但是讓他感覺到意外的是,這位魏王殿下竟然開口稱呼他為“李校尉”,要知道他升為校尉的正式任命都還沒有下來,目前知道這件事的,也就是寥寥幾個人而已,而這位七皇子殿下立刻就能夠知道,說明他要么是在宦官之中有耳目,要么是羽林衛被他滲透了。
參考先前的事情來看,這位七皇子殿下八成是跟宮里的天目監,有些不可描述的交易。
進了院子之后,李信先把鐘小小送到自己房間里,然后領著七皇子進入正堂,兩個人在一張桌子兩邊坐了下來。
原本李信對于這位七皇子,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但是當他真正進入等級森嚴的朝廷之后,才越發發現這位七皇子的過人之處。
羽林衛里,一個六品的左郎將,就能將李信視為螻蟻,而這位魏王殿下,論品級已經超過當朝一品,論職權也是六部的堂官,這種級別的人物,在朝堂之上說話都是有分量的,他處在這個位置上,卻能夠一而再,再而三的親自屈尊登門拜訪李信這個小人物,這就是常人所不能及之處。
兩個人坐下來之后,李信微微低頭,對七皇子說道:“殿下有什么事情,傳喚一聲就是了,哪里敢勞煩殿下親自登門。”
從前李信不曉得廟堂規矩,一切都可以裝作不知道,現在他多少一些朝堂上的章程,這種客氣的話不管是不是真心,說總是該說一說的。
魏王殿下瞇著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李信:“信哥兒做了幾天羽林衛,倒養出了一副官腔,真是難得。”
李信臉色微紅,低頭道:“殿下這么晚親自來尋我,不知道是…”
“是有些事情,要跟你確認一下,再有就是京城外頭有消息傳進來,特來知會你一聲。”
李信面色平靜。
“殿下請問。”
七皇子伸手拍了拍李信的肩膀,笑呵呵的說道:“信哥兒用不著這么緊張,就當是家常閑聊,如今你也是有官身的人了,不要把自己放的太低。”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氣,苦笑道:“從前沒有當官,不知道殿下威嚴,如今在羽林衛里做了幾天小卒,才知道從前怠慢了殿下。”
“不怠慢,不怠慢。”
七皇子微笑道:“就像從前那樣說話就好。”
這位魏王殿下伸手敲了敲桌案,聲音低了一些:“信哥兒,你那天…見著父皇了?”
李信點了點頭:“見著了。”
七皇子臉色嚴肅起來,沉聲道:“父皇他…對你是個什么態度?”
李信皺眉回想了一下,然后開口道:“陛下與我提了賣炭翁還有九…九公主的事,不過也就是提了提,沒有真的追究下去。”
魏王殿下呵呵一笑:“這么說,你知道小九的身份了?”
李信低頭道:“之前猜到了一些,現在確認了。”
“你這個校尉,也是父皇賞的?”
李信默然點頭。
“父皇還沒有有說什么別的事情?”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陛下…似乎是想讓我回平南侯府去,臨走之前吩咐了一句,說平南侯今年會回京城,讓我與他好好談一談。”
七皇子瞇了瞇眼睛,轉頭看向李信:“那信哥兒你的意思呢?”
李信回答的毫不猶豫:“既然陛下讓我跟平南侯談,等平南侯回京了,見我肯定是要見他的,但是估計不太可能談得攏了。”
李信的想法,是想讓平南侯李慎,跪在自己母親墳前懺悔,但是李慎是何等身份?他是當朝的柱國大將軍,平南侯,位高而且權重,這樣一個人,李信不認為他會低頭。
魏王殿下深深地看了李信一眼,聲音低了下來:“這件事無非就是低頭與不低頭的事情,你與平南侯之間畢竟有血親,向他低頭不丟人,這事有父皇說了話,你重回平南侯府并不難。”
李信淡然一笑:“我可以向許多人低頭,獨獨不能向李慎低頭。”
七皇子皺了皺眉頭:“從皇祖平定天下以后,我大晉幾十年來,可再沒有封過一個公侯了。”
他聲音平緩:“那個平南侯府的世子李淳,你也見識過,除了好勇斗狠之外,幾乎一無是處,只要你重回平南侯府,將來這個平南候爵,必然是你的囊中之物。”
“殿下,我不止一次的提過這件事情。”
李信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我與李慎毫無關系,更不會去什么平南侯府。”
這個少年人聲音低沉:“記得當初殿下說過,將來如何,都是李信自己的事情,怎么才一個月時間,殿下就要替李慎做選擇了么?”
七皇子皺了皺眉頭:“我只是想給你找一個更好的出路。”
李信沉聲道:“殿下若再提這件事,李信以后見到殿下,可就要繞著走了!”
“罷了,罷了。”
魏王殿下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不說這件事了,本王做事一向不強求,你不喜歡,那就算了。”
說到這里,這位魏王殿下咳嗽了一聲,開口解釋道:“我今天跟你說這些話,固然有自己的私心在,但是更多的是為了你好,這天底下無數人在京城里打拼,能夠出頭的,始終都是那些有背景的,你有個身份,以后做什么都能順暢不少。
李信低頭,語氣平靜:“有朝一日,李信若能輔佐殿下登基,自己就能成為背景,不需要去攀別人的高枝。”
七皇子灑然一笑:“說的也是。”
“信哥兒,別的不說,單單你這份氣魄,就要比常人高出太多了。”
這位魏王殿下瞇了瞇眼睛,輕聲道:“你有這個心思,本王也不能讓你失望,今后便絕口不提平南侯府了,不過有件事還是要告訴你。”
他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淡然道:“根據京城外頭的消息,平南侯李慎,此時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按照行程,長則半個月,短則十天,他就會回到京城來了。”
說到這里,魏王殿下呵呵一笑:“這位平南侯,輕易可不愿意回京,這一次他回京城里,或多或少都是因為信哥兒你,等他回京了,信哥兒該如何處理?”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以來,李信幾乎每天晚上,都是在另一個“李信”的記憶中度過了,這導致了在某種程度上,兩個李信已經慢慢的成為了一個人,此時聽到李慎的消息,讓李信心里大為震動。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沉聲道:“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