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笙點頭:“不錯。在王府被重兵團團包圍的夜晚,街上出現一個與寶兒年紀仿佛的孩子,總不能是隨便從大街上撿來的。何況那么多官兵看著,也不可能把隨便弄來的嬰兒當作寶兒摔死。那個孩子定然是被人帶著闖出王府,不幸落到了那些官兵手里。”
秀月默默聽著,神色不斷變幻。
駱笙語氣平靜:“你當時可能只看到了冰山一角,奉命帶著嬰兒往外闖的恐怕不止楊準一人。”
秀月隱隱明白過來:“那小七——”
“當時很可能把王府所有適齡嬰兒都偽裝成寶兒,由人護送著出去。小七與那名嬰兒乃至真正的寶兒都在那些嬰兒之中。”
王府上下人口眾多,找出與寶兒年紀相仿的數名嬰兒并不難。
其中一名帶著嬰兒的侍衛被官兵攔下來,那名嬰兒被當眾摔死,成了鎮南王府小王爺當晚身亡的定論。
而楊準則帶著小七成功逃了出去,至于真正的寶兒——駱笙想到駱大都督,思緒翻騰。
真正的寶兒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原因,被駱大都督悄悄帶回了駱府,恰逢駱夫人沒過幾日生產,于是作為孿生子之一成為了駱辰。
至于駱大都督為何這么做,則是她之后需要探查的。
駱笙深深看秀月一眼,輕嘆道:“那一晚,可能不是你湊巧看到了楊準帶著嬰兒離去,而是楊準特意來看你一眼…”
秀月陡然紅了眼圈。
那一晚的一切歷歷在目,楊準看她的那一眼,在她夢里出現了無數次。
原來,是他特意來與她道別嗎?
秀月想哭,眼中卻一片干澀,只能狼狽揉了揉泛紅的眼角。
“去忙吧,酒肆該開業了,不能少了你這個大廚。”駱笙溫聲道。
秀月用力點點頭:“嗯。”
郡主說得對,她們還有很多事要忙,一味沉湎過去沒有半點用處。
那些傷痛她已經沉湎了十二年,如今僥天之幸找到了郡主,要向前看。
秀月悄悄離開,只剩駱笙獨坐房中。
秋末的天黑得早了,到了該掌燈的時候,屋內卻一片昏暗。
駱笙久久沉默著。
先是認定了小七是寶兒,而今卻發現駱辰才是寶兒,說對她沒有一點沖擊是不可能的。
還有駱大都督,他明明是領兵圍殺鎮南王府的人,又為何救下駱辰?
駱大都督與父王之間是不是有著她不清楚的淵源?
駱笙起身向外走去。
大堂中已是燈火通明,一副店小二打扮的盛三郎等人在堂中穿梭。
“主子,您要吃點什么?”石焱立在老位置,問衛晗。
衛晗目光從柜臺邊收回,問:“駱姑娘呢?”
石焱想翻白眼。
主子問得真夠直接的,這么直接您可早點把駱姑娘娶回去啊,天天跑來只知道吃,急不急人啊。
“駱姑娘在后邊。”
石焱正說著,衛晗已經向大堂通往后院的門口處看去。
駱笙走進來,神色與往日一般平靜。
衛晗眼看著她走到柜臺邊,視線在高幾上擺著的一個大肚長頸青瓷花瓶上落定。
這一刻,衛晗莫名生出一絲緊張。
他不知道今日帶來的禮物與之前送的菜刀、菜譜之類相比,是否更得駱姑娘喜歡。
當然,更多緊張并沒有。
給駱姑娘送禮物不是第一次了,這次倘若不喜歡,再換別的就是。
不過還是希望她能喜歡。
女孩子應該都喜歡吧?
而駱笙盯了青瓷花瓶中的芙蓉花一瞬,下意識向臨窗那桌望去。
平白無故多了一簇芙蓉花,除了時而帶個小禮物來的開陽王,她想不出還會有別人。
那里果然有著熟悉的緋色身影。
那人沖她微微揚了揚唇。
駱笙飛快收回目光,垂眸盯著豐姿艷麗的芙蓉花。
芙蓉花,又名拒霜花,也稱愛情花。
她又看向衛晗。
開陽王是什么意思?
駱笙走了過去,直接問:“花是王爺帶來的嗎?”
衛晗大方承認:“送給駱姑娘的。”
“王爺帶回去吧,那花我不喜歡。”駱笙語氣并不冷漠,甚至有些溫和,卻透著堅決。
在他知道她那么多秘密之后,在那個凄風苦雨的夜晚,在朝花冰冷的尸體旁,他給她的那個擁抱太過溫暖,讓她難以再把他當一個敵對的人。
但也僅止于此。
這有著凄美愛情傳說的芙蓉花,她是不能收的。
“駱姑娘不喜歡?”衛晗仔細看了那簇芙蓉花一眼。
深紅淺白,艷若云霞。
分明很好看。
不過既然駱姑娘不喜歡,那就算了,明日他再帶別的花來。
可惜是這個時節,除了開得正好的芙蓉花,只有幾種菊花還不錯。
“那我吃完飯把花帶走。”
“王爺慢用。”駱笙轉身回到柜臺邊。
酒客漸漸多起來,有熟面孔,也有生面孔。
紅豆招呼完客人,拉著蔻兒咬耳朵。
“蔻兒,你看那桌的兩個人,是不是又準備把酒菜偷偷打包塞衣裳里帶走呢?”
當她瞎呢,進來時肚子是平的,離開時像是懷胎五月,吃多少盤鹵牛肉能把肚子吃成這樣啊?
第一次有人這么干就被她發現了!
她本來要過去趕人,卻被姑娘攔住,沒想到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根本不打算收手。
蔻兒不以為意抿了抿嘴:“姑娘不管肯定有姑娘的道理呀,你就別瞎操心了。”
二人正說著,就見駱笙走到了那一桌。
那桌坐著的是兩個面容尋常的年輕人,一見駱笙過來登時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緊張不行,懷里和袖子里正散發著香味呢。
主要是怪今日的肘子肉太香,容易暴露。
“打擾二位客官一下,有個事要問。”
二人齊齊咧嘴笑:“您問。”
“燙不燙?”
二人一愣,隨著駱笙手指之處低頭看了看微鼓的肚子,而后臉色大變,起身就要跑。
“站住。”
雖是淡淡一句話,拔腿要跑的兩名年輕人卻一下子定住了身形。
大都督的掌上明珠啊,不敢不聽的。
“您…還有事?”一名年輕人硬著頭皮問。
不能慌,再慌藏在懷里的肘子就要掉下來了。
駱笙把手上拎著的食盒放在桌上,平靜道:“冬日快到了,以后酒肆出售的都是熱菜,還是用食盒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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