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羌視線落在太子妃面上。
太子妃生著一張鵝蛋臉,也算是氣質溫婉的美人兒,此時面上卻罩著一層輕紗,只露出一雙眼睛。
察覺被打量,太子妃明知面上有薄紗遮掩,還是下意識別開臉,把沒受傷的半邊臉對著他。
衛羌淡淡反問:“為何不能帶玉選侍?莫非我要帶哪個侍妾,還需太子妃同意?”
太子妃攏起的指尖顫了顫,冷冷道:“殿下就不怕父皇見到玉選侍,想起她偷服避子藥的事?”
衛羌臉色冷下來:“父皇日理萬機,不會記著這些瑣事,我勸太子妃莫要操心了。”
“殿下,玉選侍這樣羞辱你,難道你就毫不介意?”太子妃聲音微揚。
衛羌神色更冷:“介不介意,更無須太子妃操心。”
介意么?他當然是介意的。
若是不介意,當時他又怎么會大發雷霆,命玉娘搬出玉閬齋。
可要說介意到把玉娘從此丟到一旁的地步,倒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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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正放在心上的從來不是玉娘。
他只是隔著玉娘,思念那個人罷了。
衛羌收回思緒,冷漠看著太子妃:“太子妃與其操心父皇會不會想起玉選侍的事,不如多想想自己吧。”
太子妃渾身一震,臉色越發慘白。
短短時日,她本來豐腴的身材成了單薄的紙片,似是隨時都能被風吹跑。
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卻藏著不甘。
倘若她的太子妃之位毀于那個賤婢的金簪一刺,她豈不成了一個笑話?
失魂落魄離開的太子妃滿心只想著一件事:到底怎樣才能請到神醫!
書房中燭火跳動,光線暗了下來。
衛羌靜坐片刻,走出書房向玉閬齋去了。
翌日正是欽天監推測的好天氣,晴空萬里,宜出行。
蔻兒立在門口石階上,哭濕了手絹:“姑娘,您可早點回來呀,外頭到底不如家中舒坦,要是曬黑了、累瘦了可怎么辦呀…”
紅豆忍無可忍,怒道:“蔻兒,你都哭訴了快一個時辰了,還有完沒完了?”
“我這不是擔心姑娘嘛。出門這么久沒有我跟著,你又是個不行的,我能不擔心嗎?”
紅豆擼了擼袖子:“你說誰不行?你再哆嗦一句試試!”
“別鬧了。”駱笙出聲制止了兩個丫鬟的拌嘴。
另一邊,一群姨娘正圍著駱晴與駱玥七嘴八舌叮囑。
“兩位姑娘第一次出門這么久,可一定要注意安全。”
“是啊,二姑娘記得照顧四姑娘一些,四姑娘年紀小。”六姨娘偷瞄了駱笙一眼,見她沒注意這邊,壓低聲音囑咐,“要是四姑娘不小心得罪了姑娘,二姑娘可要幫一把啊。”
另一名姨娘小聲道:“不行還是如往年一樣不去了吧,以前兩位姑娘都不去的。”
“對,對,對,還是家里好,大姑娘不就不去么。”這話立刻引起幾位姨娘附和。
駱玥忍無可忍道:“姨娘們莫要亂操心了,我和二姐能有什么事。”
以往不去,是因為三姐太霸道,壓根就不許她們去。
今年好不容易可以去了,為什么不去。
大姐是不愛熱鬧,又快要出閣了,才不去的。
見四姑娘不耐煩的樣子,一群姨娘默默嘆口氣。
她們也不想這么操心啊,可一想兩位姑娘要與三姑娘朝夕相處個把月,心就揪得慌。
兩位姑娘如花似玉,要是缺胳膊少腿回來可怎么辦啊。
駱辰立在不遠處,冷眼看著一群姨娘依依不舍送行,唇角緊繃。
這些姨娘對二姑娘和四姑娘倒是挺關心。
再瞥一眼神色淡淡的素衣少女,不由氣結。
駱笙這個傻瓜,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被排擠了?
少年大步走過去,皺眉問駱笙:“走嗎?”
駱笙點點頭,喊了駱晴二人一聲:“該走了。”
駱櫻沖幾人揮手告別。
一共兩輛馬車,駱笙與駱辰坐一輛,駱晴與駱玥乘一輛。
以駱辰的身份本該騎馬,考慮到他的身體情況,駱笙要他坐了馬車。
駱辰并不逞強。
他身體雖好了不少,還是比不得小七那樣的,要是騎馬撐到地方病倒了,難道眼巴巴看著駱笙與小七玩?
駱辰掀起車窗簾,往外看了看。
小七穿著一身寶藍色的嶄新胡服,騎在駿馬上顯得精神抖擻。
少年輕輕哼了一聲,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駱辰。”駱笙喊了一聲。
駱辰扭過頭來。
“吃點心嗎?”駱笙指了指小桌幾上的漆盒。
“吃。”駱辰從中拈起一塊玫瑰糕吃下,忽然覺得心情好起來。
各府車馬從四面八方往皇城的方向匯聚,而后形成一條長龍,緩緩向城外游去。
帝王出行乃是盛事,城中百姓把路兩旁擠得滿滿的瞧熱鬧。
駱笙坐在車里,就聽外頭時不時響起驚呼。
“快看,那就是開陽王嗎?”
“哪個?”
“穿緋衣的那個!”
“嘶——開陽王真好看啊。”
“又年輕又好看,聽說還沒娶王妃呢。”
緊接著是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夾著羞澀與興奮。
紅豆都有些聽不下去了,撇嘴道:“怎么就議論開陽王呢?明明皇上與太子更威風吧。”
駱辰實在覺得這丫鬟有些笨,淡淡道:“議論皇上與太子可能有殺頭之禍,沒人敢胡說。以開陽王的身份應該就行在鑾駕之后,他又年輕又好看又沒娶王妃,不議論他議論誰?”
又年輕又好看?
挑起車窗簾的駱笙目光游走尋覓著太子車駕,聽到這話下意識往那道緋色身影上落了落。
恰在這時,那人回眸一瞥。
二人之間隔著車馬,這一瞥自然不會與駱笙目光相接。
那個回眸更像是一個隨意的動作,沒有任何含義。
道路那側的人群中卻爆發一陣騷動嬉笑,香囊、手帕、鮮花等物如雨點般向那道緋色身影擲去。
駱笙輕輕抿唇。
又年輕又好看,又能招蜂引蝶。
“哇,擲果盈車啊!”紅豆最愛湊熱鬧,順手抓起一個紅李投了過去。
“紅豆!”駱笙沉著臉嗔了一句。
紅豆忙縮廂中。
駱笙便見那人于香囊花雨中抓住那顆紅李,隨后看過來。
二人目光相觸。
那身著緋衣的男子彎了彎唇角,咬了一口紅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