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掌柜一口血險些噴新東家臉上。
她終于懂了,當初新東家甩出一萬兩銀票買下這間鋪子根本不是豪氣干云,而是不諳世事。
“東家,您…知道街邊攤上一碗陽春面多少錢嗎?”
駱笙想了想,道:“十文錢?”
女掌柜淚流滿面。
這不是挺明白的,怎么輪到自家酒肆就胡來了呢?
感覺趁著酒肆尚未開張還能挽救一下,女掌柜委婉道:“東家,那咱家的陽春面五兩銀子一碗是不是貴了點兒?”
五兩銀子啊,吃外頭的陽春面能一天吃一碗,吃上一年還有富余呢。
駱笙揚了揚眉梢。
原來是嫌定價太高。
這個定價是她盤算過的。
要長久開下去的酒肆,如進京路上那樣收開陽王一百兩銀子一碗臊子面肯定不行。
畢竟,那樣人傻錢多的也不多。
她開酒肆是為了引某些人上鉤,不能把魚嚇跑了。
而正是因為開酒肆是奔著某些人去的,不需要客似云來,所以也不能把價格定低了。
五兩銀子一碗味道絕佳的陽春面,這個價格剛剛好。
“我們的陽春面值這個價錢。”
女掌柜顫著嘴唇還想說道說道。
啥面值這個價啊,里面放了顆金鵪鶉蛋嗎?
紅豆不耐煩翻了個白眼:“掌柜的,你能不能大氣一點兒?五兩銀子一碗陽春面貴嗎?還有人花一百兩銀子買我們姑娘做的一碗臊子面呢。”
“一百兩?”精明沉穩的女掌柜聲音都變了。
這是說笑話吧?
女掌柜下意識看向駱笙。
東家一臉淡然。
女掌柜又看向店小二打扮的盛三郎。
盛三郎伸出一只手掌:“一百兩銀子一碗的臊子面,有人一口氣吃了五碗。”
女掌柜雙目發直:“還有這樣的傻子?”
盛三郎樂了:“沒人是傻子,愿意出這個錢自然是因為值。”
說到這,他扭頭問跟來幫忙的石焱:“對吧,石焱?”
石焱面無表情:“對,我覺得陽春面也該賣一百兩銀子一碗。”
他吃了三碗一百兩銀子一碗的臊子面怎么了?
女掌柜再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都說隔行如隔山,她一個脂粉鋪的掌柜或許就沒資格當酒肆掌柜。
后邊傳來的肉香味越來越濃,在一陣噼里啪啦的爆竹聲中,酒肆正式開張。
來往行人好奇駐足,有一些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步入酒肆。
此時日頭將落未落墜在天際,大堂中正是光線暗淡之時。
可這間酒肆卻不同,大堂里格外亮堂。
一張張桌子、一條條長凳擺放整齊,干凈爽利。
加上若有若無傳來的肉香味,讓好奇進來的人一下子走不動了。
走不動,那就坐下嘗嘗吧。
不少人抱著這樣的想法紛紛落座。
“客官要吃什么?”盛三郎肩膀上搭著條雪白的汗巾,笑呵呵問道。
見店小二俊得有點不像店小二了,坐下來的人猶豫了一下,才道:“來一壺酒,有下酒菜端一盤上來。”
這酒肆不大,菜價肯定比酒樓便宜不少,花點小錢嘗個新鮮也不錯。
“好嘞。”盛三郎笑著應了。
雖然心疼要被賣出去的燒豬頭,可一名優秀的店小二不能只盼著賣不完留給自己吃。
見盛三郎要去上菜,女掌柜坐不住了。
“盛…盛三,先跟客人說一下價錢啊。”
“呃,一壺酒三十兩,一盤燒豬頭肉十五兩。建議客官買一整只燒豬頭,只要一百兩銀子就夠了呢。”盛三郎十分貼心道。
他說完這番話,大堂里登時針落可聞,隨后點菜的以及未點菜的全都拍桌而起。
“你們這是黑店不成?”
石焱面無表情出現:“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見石焱身材高大,眼神銳利,想要鬧一鬧的人們歇了心思。
好在不是結賬的時候知道這家店死要錢,犯不著打起來。
一群因好奇進來的人罵罵咧咧走了。
不多時又進來數人,聽了價錢又罵罵咧咧走了。
進進出出,眼見著日頭落下月亮升起,愣是沒有一個酒客留下來。
紅豆托腮,很是納悶:“怎么沒人嘗嘗呢。”
女掌柜只想翻白眼。
誰家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
算了,她一個掌柜做不了東家的主,落個清閑也好。
大都督府,駱大都督問屬下:“酒肆還沒客人?”
“沒有。”
駱大都督嘆口氣。
笙兒不知人間疾苦,酒菜價格定得太高了啊。
說起來還是請來的掌柜不懂事,笙兒不懂,掌柜難道也不懂嗎?
一想女兒酒肆開張第一日眼巴巴守到打烊一個客人都沒,委實有些可憐,駱大都督有了主意。
趙尚書好像還在衙門里忙著。
“去刑部跟趙尚書說,青杏街新開了一家酒肆,他今日得閑可以去嘗嘗,算是我請客。”
屬下領命而去,駱大都督又是一嘆。
怕傷女兒自尊,他不好出面,也不好吩咐錦麟衛的人過去。
至于平頭百姓要是過去大吃八喝,那就更假了。
趙尚書正合適,笙兒肯定猜不到是他找的托兒。
趙尚書確實還沒下衙。
近來有個案子令人焦頭爛額,事情一下子多起來。
一聽駱大都督請客,趙尚書樂得給這個面子。
反正再忙也要吃飯,青杏街離著又近。
揉了揉眉心,趙尚書把得力屬下喊上:“林騰,吃酒去。”
林騰默默跟上。
酒肆里,依然沒有一個客人。
盛三郎摸了摸肚子,笑道:“表妹,要不…咱們自己吃了吧。”
駱笙十分淡定:“等到打烊。”
女掌柜舊話重提:“東家,咱還是把酒菜的價格降一降吧。”
“不必。”駱笙眸光淡淡投向門口。
以她這些日子對駱大都督的了解,今日酒肆開張卻沒有客人,駱大都督至少會找個托兒給女兒捧個場。
找的托兒是誰不重要,反正吃過后托兒也會變成真酒客。
有一個真酒客,自然就能有第二個,第三個…
門口傳來腳步聲,光線一晃,走進來一名男子。
駱笙看清來人是誰,遲疑了一瞬。
這個可能不是駱大都督找來的托兒,是真酒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