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自己是否是青軍社的刺殺目標,易知足其實并不在意,發生林肯遇刺之事后,他就加強了各方面的防護措施,他深知這是一個流行刺殺的年代,不論是東方還是西方都是刺殺成風,被刺殺的美利堅總統不知道有多少,沙皇、奧匈皇儲也都有死于刺殺的。頂點小說23
清末政局混亂,發生在中國的刺殺也是屢見不鮮,先知先覺且又仇家遍天下的他,豈能不嚴加防范?即便他是青軍社的刺殺目標,對他來說也是虱多不癢,債務多不愁。
見的載垣急的有些手足無措,易知足擺了擺手,道:“青軍社是怎么回事?”
載垣在來的路上早就琢磨好了應對之詞,當即不假思索的道:“青軍社全稱青年軍官社團,是由原來的旗人子弟秘密組建的一個社團,以低級軍官為主,規模實則并不大,只有一百多名成員,因為沒有公開,在軍中的影響并不大。”
說到這里,他一臉的苦笑,“年輕人思想激進,容易沖動,那些個年輕軍官整日里除了訓練就是訓練,有人提議暗殺倡導推行憲政的恭王和肅六等大員,一幫人也沒想后果,就忙著籌劃......,還好他們事機不密,否則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易知足冷聲道:“我可是聽聞這青軍社背后有大靠山......。”
“這必然是以訛傳訛。”載垣連忙道:“一群低級軍官,能有什么大靠山?真要有大靠山,也不至于鋌而走險以博上位。”
“畫虎不成反類犬!”易知足沒好氣的道:“軍官是什么?是部隊的脊梁!是部隊的靈魂!而軍人是以服從命令聽從指揮為天職,如此多軍官秘密結社,私下籌劃暗殺朝廷大員,朝廷這是養兵還是養匪?
這樣的部隊還能有什么戰斗力,不定拉上戰場,就有自己人在背后打黑槍,必須整頓,不能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必須全面從嚴整飭。”
聽的這話,載垣心里一跳,連忙道:“鎮南王的意思,本王一定如實向皇太后轉達。”
在這件事情上,易知足還真不便指手畫腳,當即話頭一轉,“恭王頗有些灰心失意,我勸誡過兩次,皆不見效,怡親王來的也算是時候,不妨好好開解開解他。”
灰心失意?他鬼子六會是灰心失意的人?載垣一陣無語,他前來拜訪就是指望著對方能夠幫忙說話,不料對方不等他開口就先將話頭堵死了,他自然不會甘心,腆著臉陪著笑道:“恭王性子執拗,又不太好說話,還的勞煩鎮南王幫著勸說勸說。”
易知足聽的一笑,“恭王呆在上海,我還的保證他的安全,天知道青軍社有沒有漏網之魚,能早一日將他送回京師也是好的,這事義不容辭。”
載垣聽的大喜過望,笑道:“有鎮南王勸說,這差事就好辦多了。”
前腳送走載垣,易知足后腳就吩咐人給奕報信,在寶山進行考察的奕得知消息后,便匆匆趕了回上海,他也不回自己的別園,徑直趕來見易知足。
易知足早料到他會來,特意著人備下了酒席,奕進的房間一見酒席已經擺好,不由的笑道:“國城兄果然是未卜先知。”
“怡親王前來勸說六爺回京,六爺必然是覺的進退兩難,這不難猜。”易知足說著伸手禮讓道:“正是飯點,咱們便吃邊聊。”
奕也不客氣,徑直入席,小酌了兩杯,他才道:“國城兄必有良策。”
慢條斯理的將酒斟滿,易知足才道:“六爺是何打算?”
見他問回來,奕一笑,“太后之前已經有密旨溫言勉慰。此番怡王前來,也必然帶有令我回京的諭旨,總不能抗旨不尊罷?但眼下又不并非回京的時機,稱病在滬休養如何?”
“如今京滬兩地火車往來便捷,恭王若是稱病,不過幾日就有宮中太醫前來。”易知足說著呷了口酒,這才緩聲道:“推諉非是良策,以進為退才是上策!”
“以進為退?”奕遲疑著道:“向朝廷提條件?要兵權?”
“太后豈會輕易交出兵權?即便是分一部分給六爺也是不可能的。”易知足慢悠悠的道:“俗話說,欲速則不達,這種事千萬急不得,青軍社是怎么回事,六爺必須揣著明白裝糊涂,借此要求朝廷對八旗新軍和北洋水師進行全面徹底的整肅。當然,這事六爺不能牽頭,須的推出一個適合的人選.....。”
這法子可行?奕略微遲疑了才道:“此番接著清理會黨整飭軍紀,帝后一系大肆排除異己,安插親信,就算是僧格林沁返回主持整肅,恐也難以見效......。”
易知足不急不緩的道:“此番整肅,針對所有中低級軍官,一是強調服從命令,聽從指揮,再就是促進所有軍官的思想轉變,確切的說,是讓所有官兵都能夠正確的認識什么是立憲?什么是憲政?比較皇權與立憲的優劣,闡述立憲對部隊的影響和改變.......。”
不等他說完,奕已是明白過來,這是要從根子上或者是說從思想上爭取軍心,這個辦法確實是不錯,看似不爭,卻是比爭更厲害,尤其難得的是朝廷根本無法反對,預備立憲已經那么些年,而且預備之期限將至,給部隊官兵灌輸立憲的思想,誰也不敢公然反對!
況且,他提這個要求也很是合乎情理,青軍社就是因為反對憲政而籌劃鋤奸計劃,他被列為刺殺的頭號人物,提出這個要求可謂是合情合理,對于這一要求,朝廷必然會大為犯難,如此,亦可借機拖延時間,實在是一舉兩得!
“還是國城兄計高一籌。”奕心悅誠服的舉杯道:“這杯酒,我敬國城兄!”一口將酒干了,他才道:“這主持整肅的人選有何講究?按說,最適合的人選非僧格林沁莫屬。”
“僧格林沁與留六爺走的近,并不適合。”易知足緩聲道:“得選一個有身份有威望,且又兩邊不靠的人......。”
聽的這話,奕笑道:“國城兄指的可是奕增?”
“不錯。”易知足頜首道:“奕增是怡親王一系,是遠支宗親,曾參與征伐南洋,也率部平定東北,且在南洋海軍服役數年,與怡親王載垣頗近,與肅順私交亦深,可謂最理想人選。”
京師,紫禁城,養心殿,東暖閣。
慈安緩緩合上手中的密折,微微蹙起眉頭,奕居然提出要讓奕增主持對八旗新軍和北洋水師進行全面整肅,否則擔心新軍中再出類似青軍社的社團。
平心而論,這個要求并不太過分,作為被青軍社列為頭號刺殺目標的奕當初可以說是如驚弓之鳥一般逃出京師的,即便是時過境遷,心有余悸也是正常的。
但是指名讓奕增主持全軍整頓,卻就有些不正常了,奕增在一眾宗室子弟中可說得上是出類拔萃,因戰功晉封鎮國公,現任北洋水師提督,論身份地位,論軍中的資歷和威望,他確有這個資格,問題在于這個奕增是游走于保皇派和立憲派之間的,可以說沒有立場。
奕指名著奕增主持全軍整頓是何用意?只是為了公允起見?仰或是有其他意圖?經過這次的清理整頓,她已是牢牢的掌控了留在京師的八旗新軍,即便是奕增主持整頓,也不可能篡奪得了軍權,這一點她并不擔心,她擔心的是如何全面整肅?
另外,她還懷疑,這事的背后可能是易知足在出謀劃策,真要如此,就更要問個明白,也更須仔細考慮清楚。思忖良久,她才拿定主意,這事先放幾天,看看奕會是何反應?
倭國,大阪,清軍指揮部。
一個通訊官快步走到奕和僧格林沁跟前稟報道:“報,福岡來電,京都正大規模的招募青壯組建奇兵隊,并進行突擊訓練。”
奕有些詫異的道:“福岡來電?”
“是!”那通訊官連忙解釋道:“京都目前防范甚言,既難進,也難出,無法傳遞情報,這個情報是以鴿信傳遞,先到釜山,再從福岡轉來。”
奕點了點頭,卻是暗暗心驚,僅僅是情報傳遞,元奇就準備了幾種方案,足見準備之充分,也足見元奇對于倭國滲透之深。
僧格林沁對此卻是一點不意外,擺了擺手退通訊官才道:“元奇素來極為重視情報,甚至達到了無孔不入的地步,京都要是沒有情報送出來,那才叫奇怪。”
奕瞥了他一眼,道:“元奇在咱們大清京師是不是也是如此?”
“這是肯定的。”僧格林沁笑道:“據我所知,元奇擁有一個極為完善的情報體系,別說京師了,就是整個大清,甚至是西洋各國,都有元奇的情報網點。”
奕一臉震驚的道:“有如此夸張?”
僧格林沁點了點頭,“應該不是虛夸,易國城對于西洋各國了如指掌,可不是憑空來的。”
奕遲疑著道:“元奇還真是雄心勃勃,要與西洋各國爭霸?”
這是明擺著的事,還用得著懷疑?僧格林沁沒接這話茬,話頭一轉道:“京都大規模組建奇兵隊,是為死守京都做準備?還是準備用來鎮壓流民的?”
“也有可能是用來充當炮灰的。”奕沉聲道:“將這一情況轉發總指揮部,要求增加彈藥供給。”
見他逮著機會就要彈藥,僧格林沁不由的暗自好笑,元奇并且不大方,甚至還可以說有點小氣,即便現在彈藥給的再多,撤軍之時,也會收回剩余的彈藥。
不過,顧及對方的顏面,他也不點破,而是緩聲道:“京都人口眾多,存糧頗豐,大規模組建奇兵隊,糧食的消耗也必然加快,對于咱們來說,是件好事......。”
話為說完,方才去的通訊官去而復返,朗聲道:“報,掃蕩西北方向的常祿部電報,山區發現大股倭軍,數目不詳,估計略有三千之眾。”
倭軍居然敢主動出擊?僧格林沁頗覺意外,隨意走到沙盤前,找到代表著常祿部的小紅旗,略微沉吟,他才吩咐道:“命令常祿部向后佯退,誘倭軍下山,繼續探明倭軍兵力!”
奕試探著道:“倭軍選擇走山地出擊,應是想試探我軍虛實?”
“我估計,這股倭軍數量應該不止三千。”僧格林沁沉聲道:“對方不只想試探我軍虛實,也是想牽制我軍兵力,破壞我們的計劃。”
聽的這話,奕有些擔憂的道:“常祿部不過一個團的兵力,而且頗為分散.,是不是.....。”
僧格林沁緩聲道:“無須擔心,正面作戰,一個團的兵力足以輕松殲滅倭軍四五千兵力,即便不敵,也能從容撤退。”
這話倒是一點不夸張,甚至還有點謙虛,伐倭的八旗新軍各部裝備的都是元奇最新式的后裝線膛步槍,射程遠,射速快,命中率高,遠不是使用老式的前裝滑膛槍的倭軍能比的,而且各團還配備有一定數量的迫擊炮,正常情況下,以一敵三,絕對是綽綽有余。
不過,奕還是有些擔心,他輕聲提醒道:“常祿部是沒有經歷過實戰的新兵.......。”
僧格林沁不以為意的道:“常祿部沒有經歷過實戰,倭軍難道就經歷過實戰?再說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常祿也是見識過天津之戰的,在軍校也學過不少元奇新軍的實戰范例,比倭軍不知強了多少。”
奕自己本身也是沒有經歷過實戰的,難免底氣不足,心里盡管擔心,卻也不再多言。
對于常祿部的戰力,僧格林沁并不擔心,點了支煙默默的看了著沙盤沉吟半晌,他才指點著東北方向最接近京都前沿的一面小紅旗道,道:“電令德楞泰部,擴大搜索范圍,發現倭軍蹤跡,迅速回報!”
奕聽的心里一驚,“僧王的意思,倭軍可能是聲東擊西?”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僧格林沁頜首道:“戰場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