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道站在地下通道前,針雨落在他的身后,他甩干右手,同時打量著地下通道的情況。
地下通道寬約3米,灰色大理石臺階延伸到地下,臺階兩側有排水渠,落在地下通道的針雨全部沿著排水渠流入通道內。臺階底部并沒有燈光,站在入口處向下望去,只能看見一片漆黑,即使現在是白天,但因為雨天的關系,對照明幾乎沒有幫助。
黃道右手左右轉動一下,強勁的燈光從手腕處亮起,照入地下通道內。
黑暗被驅散,腕燈照亮的地方布滿水洼,隨著光線掃過,反射出鱗片般的光澤。
“陷阱嗎?就在這等雨停好了。”
黃道沒有動身的意思。
“鷹眼那邊的話,拿云應該已經過去,不會再被狙擊…嗯?”
說到這里,他微微轉頭,看著身后的樹林。因為針雨的遮擋,他看不清太遠的東西,但這次有所不同,在大約百米外的位置,似乎有身穿黑色兜帽的人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馬從樹林路過,奇怪的是,騎馬的人、棗紅色的馬還有翠綠的樹,竟然如同印象畫一般,呈長條的方式拼接在一起,乍看之下非常奇怪,但由于針雨的緣故,眼睛反而能夠看到完整的景象,猶如坐在高速行駛的汽車上,觀看柵欄后面的景物一樣。
“注意到了嗎?黃道。”地下通道內,傳出一句溫柔的女聲。
黃道瞥了一眼地下通道,頓時,一股澎湃的力量如狂風暴雨般席卷臺階,沖向地下。大理石臺階中間部分直接變成粉末,形成一條籃球大小的溝壑,原本從兩側排水渠流入地下通道的雨水,有一半被分流,從新形成的溝壑中流了進去。
“不要讓‘它’靠近你哦,不然它會直接帶走你的靈魂。”女聲絲毫不受影響。
“魚中劍嗎?你們想要什么?地獄電影能給你們什么?”黃道右手擋住輪回夢花,反問道。
“這個問題不是應該我們問你么?”這句話意味深長,語氣中甚至帶著少許調侃。
“我們?”黃道重復了這個詞。
“當然,難道你認為我們會和你單打獨斗?”這句話,躲在地下通道內的演員說得十分理直氣壯。
“其實,你們死在終焉之地應該更好。”黃道輕嘆一聲,平靜的眼神微微變化,不過不是憤怒,而是憐憫,像是對方錯過了一次非常好的機會。
“是嗎?聽起來我們應該謝謝你。”
一只柑橘鳳蝶扇動翅膀,從地下通道緩緩飛出,黑白色的條紋十分漂亮,末尾的橘色斑點像兩只深邃的眼睛。柑橘鳳蝶來到黃道身邊,圍繞黃道轉圈,最終落在黃道肩膀,但是,在即將觸碰的瞬間,一股吸力從針雨中傳來,將柑橘鳳蝶吸到針雨當中。進入針雨范圍后,柑橘鳳蝶如斷線的風箏落到地面,翅膀撲騰兩下后,化為一灘黑色液體融入雨水當中。
“我猜猜。”黃道開口,“地獄電影救了你們,作為交換條件,你們需要狙殺我,對嗎?”
“你們。”對方補充一句。
“是嗎?我想問問,你們成功了之后,會做什么?”黃道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夢花。
“什么?”
“無論結果如何,地獄電影都會暫時告一段落,而你們也會成為新的殿堂級演員,我想知道,你們成為了殿堂級演員之后,會做什么?”黃道右手食指輕輕撥弄輪回夢花的螺旋花瓣。
一時間,地下通道入口處陷入短暫的沉默中,只剩下針雨密集的聲音敲擊著心靈。
黃道回頭看了一眼,后方樹林處的騎馬人依舊停留在原地,沒有移動任何位置,既沒有靠近,也沒有遠離,像是在默默觀察。
“做什么?當然是享受殿堂級演員的權力,難道還要繼續待在地獄電影里面受折磨?”地下通道內的女聲打破質問,語氣不似之前溫柔。
“喔?”黃道微微挑眉,“那你們會選擇‘忘記’嗎?”
“忘記?”
“選擇很多,你可以選擇忘記地獄電影中所有的事情,讓之前的一切變得沒發生過,又或者,選擇忘記一部分?”在這個問題上,黃道變得不著急,他似乎非常想知道對方的答案。
“黃道,你,選擇忘記什么?忘了自己的名字嗎?”這一次,回答很快,躲在地下通道內的演員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名字、過去…我都不記得,我不記得自己出生的世界,也不記得成為殿堂級演員之前的事。我沒有名字,也沒有過去,但是,我的內心卻從來沒有想過去尋找。”黃道說到這里頓了頓,“你們知道為什么嗎?”
地下通道內無人回答。
黃道沒有理會,繼續說道:
“或許,這就是我的選擇。一個普通人,無論他在地獄電影中有多么難以忘懷的經歷,只要能夠回到自己的世界,重新呼吸熟悉的空氣,那么,之前經歷的一切都可以當成是一場刺激的夢。站在這個角度,人不可能為了‘演員’的身份而奮斗,就像擠上公交車不會為正在擠車的人考慮一樣,‘演員’對普通人來說不過是一層身份的外衣,最終,他們還是會脫下衣服,回‘家’睡覺。
演員與其說是‘演員’,倒不如說是奴隸更為恰當,地獄電影的奴隸。
雖然一切都只是我猜測,但我一直以這樣的想法去行動,我特意忘記曾經的一切,只保留‘演員’的身份,為的就是斬斷后路,用我的余生,為解放‘演員’而奮斗。”
說到這里,黃道平靜而波瀾不驚的臉上微微動容,眼神中充滿希望,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明天。
“呵呵,又開始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之前就是用這番話騙了不少人吧?”地下通道內傳來嘲諷,“我問你,既然你想解放‘演員’,為什么不停偷襲其他演員?為什么要策劃《太陽的葬禮》?你們殺的演員,比這片森林的樹葉都要多吧!
說起來,返途的路上,你被保護得很好啊,明明很惜命,卻還把自己說得這么偉大,我看你是入戲太深,需要好好清醒一下!”
黃道并不生氣,他低聲回道:
“我知道,你們只會記住告誡會的惡。曾經,烏有和假年問我,‘你愿意為此付出什么’,我現在依然記得當初的回答,‘一切!’”
“那么,我們就在這里拿走你的一切!”地下通道內的女聲變得冰冷。
成群的柑橘鳳蝶從黑暗中涌現,朝黃道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