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世界。
破舊地鐵內,列車表面滿是暗紅色銹蝕痕跡,即使只用手去輕輕觸碰,鐵屑都會如雨般落下。
列車第二節車廂內,一名身形略顯單薄的青年坐在右側座位上,他上身白色長袖,下身淺藍色牛仔褲,眼睛下方的黑色眼影更加嚴重,正是黃道。
黃道雙腿岔開,身體前傾,雙手十指交叉握拳,平靜的雙眼看著左側座位,準確來說,是看著左側座位上的人頭。
可供五人乘坐的座位上,每一個座位上都擺著一顆人頭,剛好擺滿,人頭有男有女,相貌各不相同,但是卻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的頭部都有一個乒乓球大小的洞,有的在額頭,有的在頭側,不過都是貫穿傷。
這些人都是“魚中劍”的演員,如果用更準確的詞語來形容,他們更像是復仇者,因為魚中劍并不是狹義上的團隊,而是和告誡會一樣團隊聯盟,但是形式卻更加松散。
告誡會發難前,他們就是演員等級足夠高的一批演員,同樣,也是最先受到告誡會偷襲的一批演員,他們的隊友,多數都死在告誡會手中。
雖然相互之間都有提防,但是人命畢竟不是游戲中的生命,一旦被人摸清底牌,在最脆弱的瞬間被偷襲,即使是十分強大的演員,也不得不飲恨而終。
現在,“魚中劍”所做的事情依然沒變,而且,相較于之前的復仇計劃全部出自于私心,這次,連地獄電影都站在他們一邊,直接將殺死告誡會首領作為任務發布,他們自然不會放過這一機會。況且,即使不殺死告誡會首領,這部電影結束后,依然會死,無論是誰都無法逃脫。
嘎吱一聲,聯通列車車廂的車門打開,相較于列車的外殼,車廂門稍微干凈一些,銀白色漆已經脫落大半,露出底部的真實顏色灰黑色。
半開的車門后方,一名留著男馬尾發型,身型魁梧,上身穿著黑色無袖T恤的男子站在門后,年齡大概在27歲左右。他的目光掃過車廂,接著,戴著黑色無指手套的右手再次用力,將車門完全打開。
“我已經檢查過,沒有在其他車廂發現魚中劍的演員,不過,你還是小心點好,人數有點多。我感覺很奇怪,按理來說,在《太陽的葬禮》之后,他們應該基本死絕,即使有少數運氣不錯的演員活下來,也不會有這么多,難道出了什么事?”男子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拿云,地獄電影的確動了手腳,即使是我們主動執行的計劃,死亡人數依然沒法控制,而地獄電影利用最后短暫的時間,救了不少‘魚中劍’的演員,應該是打算讓他們來消耗我們的力量,如果運氣不錯,說不定可以殺死我和假年。”黃道轉過頭,表情平靜,對這一點沒有絲毫意外,甚至,沒有任何擔憂。
“我們豈不是虧了?”拿云右腳邁出,走進車廂,接著,伸手將車門關上。
“恰恰相反。”黃道搖頭。
“嗯?”拿云停下腳步,神情疑惑。
“這說明,地獄電影還留有后手,如果我沒猜錯,地獄電影的后手,就是這把‘鑰匙’。”黃道雙手微微上臺,平靜的眼神中似乎閃爍著期待的亮光,如同看見新玩具的孩童。
“黃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你心里想的事情基本不會告訴我,我真的猜不到你想說什么。”拿云嘆了口氣,雙手攤開,十分無奈。
當然,他這句話也是在暗示,暗示黃道對他多說點。
黃道雙手分開,身體坐直,背靠著椅背,沉聲答道:
“還記得《終焉之地》的說明嗎?‘直至穿過光陰冢到達終焉之地’,到達終焉之地,這是地獄電影的要求,然而,我們所做的事情只是找到一條通往終焉之地的道路,嚴格來說,我們不需要到達終焉之地,只需要在光陰冢內找到終焉之地的確切位置即可,特意加上這一點,看似是在針對我們,防止我們與終焉之地接洽,實際上,這可能意味著另外一種情況,如果沒有鑰匙,我們的道路不可能打通。
舉個例子,如果將終焉之地比做銀行,現在地獄電影想做的事情是竊取銀行里面的金條,他現在正在做第一步,讓一堆可操控‘螞蟻’不斷滲透這家銀行,直至找到一條能夠安全通往銀行核心的道路,而且,‘螞蟻’本身或許也承擔著道路的作用,不過,銀行也有自己的防衛措施,除去攝像頭、保安之外,還有嚴密防守的金庫大門,如果沒有密碼,誰也進不去。”
說到這里,他停了下來,不再繼續。
拿云微微點頭,“我懂了,你說的‘鑰匙’,就是金庫密碼,如果沒有密碼,我們根本不可能用正常方法進入金庫。”
他在“正常”兩字加重讀音,因為前不久,他們才去過一次終焉之地,在《太陽的葬禮》中,作為“螞蟻”,他們的進入方式相當于藏在金條中間,被一起運到金庫內,而這次,則是通過很久以前開始布局的道路潛入金庫,本質上不是一回事。
“不過,鑰匙是什么?”拿云想到了新的問題。
“一個演員。”黃道眨了眨眼,“我在想會不會是蒼一?從烏有的評價來看,蒼一的技能十分克制他,不過,我認為可能性不大。”
“為什么?”拿云有些好奇。
“時間系技能不可能作為鑰匙,終焉之地沒有時間。”黃道右手抬起,食指和中指輕輕敲了敲太陽穴,“雖然不是蒼一,但不排除是他的隊友…千江月,假年提過他,當初他偷窺過蒼一的記憶,雖然畫面不多,但這個演員的技能,十分特殊。”
“可惜地獄歸途的演員等級都太低,雖然十分有潛力,但是根本沒有成長到足夠我們去收集情報。”拿云點明這一點。
如果用手機平臺來類比團隊規模,告誡會相當于商業巨鱷,地獄歸途團隊則是剛起步的平臺,潛力十足,但還未成長到需要特意關注。隨著行業局勢變化,地獄歸途在地獄電影的優待之下,獲得大量資源,潛力被徹底激發,等告誡會意識到這一“威脅”并打算除去的時候,地獄歸途已經成長到能夠勉強應付。
雖然初次觸碰的結果一碰即碎,但是,告誡會的作戰思路一直都是以“出其不意”為主,甚至,在《太陽的葬禮》中,三名首領才算第一次真正出現在大眾演員視野內。
許多時候,技能的威力都來自于“出其不意”,一旦被敵方了解技能情況,威脅程度將急劇減少,甚至可能會被找到破解方法。
這一點,無論是對地獄歸途,其他演員,還是告誡會,都一樣。看似“無敵”的背后,實際上隱藏著巨大的弱點,如同阿喀琉斯之踵一般。
最典型的技能就是普洱的“回魂尸之災”,一旦知曉技能特性,威脅程度下降幾個量級,甚至,只要內心“覺悟”足夠,偷襲將很難成功。這也是為什么江蘺能夠堅持這么久的原因,只要了解,就不可怕。
如果一直抱有“我上次偷襲他很輕松,只不過被他僥幸逃走,這次只要注意點就不會”的想法,結果很有可能會被反殺。
知曉對方的技能、裝備和特殊道具的信息,本身也應該被算入實力當中。
“初次”的獨特性,很可能左右戰局,單純用技能數據、形態來對比演員之間的實力,無疑是以點概面的錯誤做法。
蒼一的技能不算全面,局限性很大,但是死在他手中的“全能型”演員不少,主要是他能充分運用光陰冢的領路人這根“矛”突破對方。
換個角度,如果當時的情況再來一次,但是對手知道蒼一的技能效果,那么,局勢可能完全不同,也許永眠的人會是蒼一。
“不重要,地獄歸途也好,魚中劍也罷,我們必定會有一個對手,地獄電影不可能放任我們任意行事,如果不是所有的殿堂級演員都在告誡會內,恐怕地獄電影會做得更過分。”黃道對此并不意外,“如果我們做這件事沒有任何阻力,那說明地獄電影根本不在乎,也意味著我們的結果必定會失敗。”
“對我來說無所謂。”拿云走到黃道身邊坐下,“你做什么,我跟著你就好,反正你肯定不是為了圖謀蠅頭小利,不過,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難道真的是‘造神’嗎?”
對于這個問題,黃道輕嘆一聲,沒有回答。
“不愿意說?”拿云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沒關系,我會保護你走到最后,我相信你。”
“謝謝。”黃道語氣平靜,卻難掩悲哀,“希望能走到最后。”
“你、假年還有烏有之間的關系太復雜,雖然你也是首領之一,我覺得他們在提防你,之所以讓你加入,主要是因為你也是殿堂級演員。”拿云換了個話題。
“沒錯,烏有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并不包括我。”黃道點頭,同意這一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