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被人無視的感覺很不好,嬴麒忍無可忍,打斷了吳瀾和秦玥兒的溫情脈脈。閃舞 秦玥兒對此感到非常不滿。
若不是有吳瀾在身邊,為了維持形象,她絕對會暴打嬴麒一頓。
就像小時候那樣。
吳瀾用略帶憐憫單身狗的目光看了嬴麒一眼,很有深意地笑了笑,說道:“走吧,天快黑了,要抓緊時間。”
在這個沒有電燈照明的時代,入夜了,基本就意味著一切生產活動的停歇。
嬴麒想了解的東西自然也就無法了解到位,揭穿吳瀾“真面目”的目的同樣無法達到。
因此,嬴麒迎著秦玥兒偷偷瞥來、滿含警告意味的目光,點頭道:“那就走吧。”
用力瞪了嬴麒一眼,秦玥兒轉頭對吳瀾報以一個燦爛的微笑,便握著吳瀾的手,當先往前走。
這一刻,嬴麒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捏了一下。
好痛!
這差別對待也太明顯了吧。
果然,女子都外向。
嬴麒突然間有些理解公父的矛盾心理了。
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驅散掉這些雜思,嬴麒恢復冷峻沉穩,邁著似乎攜著風雷之勢的步伐,跟上快要走遠的吳瀾和秦玥兒。
三十名鐵鷹劍士分作了三隊。35xs
一隊跟著嬴麒,一隊留在寨門附近,最后一隊無視了鐵青和杜構等人宛若噴火的敵視,四散開來,巡視戒備。
秦國儲君,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嬴麒的安全容不得絲毫馬虎大意。
這個道理,出身秦國新軍的鐵青和杜構自然明白。
所以哪怕不被人信任甚至被懷疑的感覺再怎么糟糕,鐵青和杜構他們也只能咬牙認了。
在這種奇怪的氛圍中,一行人浩浩蕩蕩前行,登了一段階梯,來到寨民們聚居的中間平臺。
嬴麒的眼珠小幅度地來回擺動,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
這時已到了吳瀾定下的下班點。
在作坊做工的寨民成群結隊走了下來,在外伐木和打獵的寨民也三三兩兩陸續回來。
做了一整天的事,人人皆感疲憊,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笑意。
見到秦玥兒,寨民們都自發地停下腳步,遙遙行了個禮,才繼續各回各家。
有一點讓嬴麒感到很是好奇。
他曾用化名游走列國,發現只在商君變法后的秦國,才能看到底層人辛苦勞作后露出這樣輕松幸福的笑容。
“你今天賺了幾個工分?”
“三個,你呢?”
“嘿嘿,我賺了五個。”
“你厲害,那得切二千五百塊肥皂啊。”
“丘才厲害呢,他獵了一頭野彘,得了十個工分呢。”
“我要年輕十歲,我也去山里伐木、狩獵去,留寨子里做工,賺得還是太少了。”
“現在吃得飽穿得暖的,你就知足吧,別瞎逞能,多活兩年不好嗎?”
“是啊,現在不比以前啦,吃不飽、穿不暖的,活著有盼頭咯。”
“誰說不是呢。”
嬴麒的聽力極好,隔著老遠的距離,就聽到了幾個寨民之間的談話。
一個之前從沒聽過的詞匯蹦進了他耳朵里。
工分?
這是個什么東西?干什么用的?
感覺他們很在意,很想得到啊。
想了一會兒,沒有猜出“工分”的意思,嬴麒索性直接開口詢問:“姐,他們說的‘工分’是什么東西?”
秦玥兒拉了拉吳瀾的手,示意他為嬴麒解答。
這是自家小舅子,吳瀾也沒端架子,立即給出了一個比較詳細的解釋:“你可以把‘工分’理解為寨民付出勞動后從寨子領取的酬勞,多勞多得,付出越多,酬勞也越多。
一個‘工分’可以換一斗粟或兩斗麥。
當然,寨民們也可以用他們賺到的‘工分’向寨子換取其它的物品,甚至私下進行買賣。”
嬴麒想了想,問道:“你們這是把‘工分’當成了錢?”
吳瀾笑道:“有何不可呢?”
嬴麒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錢就是錢,這個什么“工分”怎么能當成錢?
吳瀾看出了嬴麒的疑惑,便反問道:“你認為‘錢’是什么?”
嬴麒被問愣了。
錢是什么?
這個問題,他以前從來沒有思考過。
不待嬴麒回答,吳瀾說道:“錢就是貨幣,是商品交換的產物,是購買貨物、保存財富的媒介,是財產的所有者與市場關于交換權的契約。
它可以是周室與韓、趙、魏流通的布幣,也可以是齊國和燕國的刀幣、楚國的蟻鼻錢,更可以是秦國的環幣。
為什么不可以是紫游寨的工分?
只要在紫游寨內,寨民們的工分能夠換到糧食、布匹、鹽、鐵、薪、炭等,工分就是貨幣,就是錢。”
“可是…”
嬴麒隱隱覺得有哪里不妥,喊出兩個字,卻又說不上具體哪里不妥。
吳瀾笑了笑,說道:“可是工分不像布幣、刀幣、蟻鼻錢和環幣那樣,是由稀有貴重的金屬鑄造的,本身就具備價值,對吧?”
嬴麒點了點頭。
這正是他的疑惑。
列國之間貨幣形制、價值并不統一,卻能互通,根本點就在于這些貨幣本身具備一定的價值。
像紫游寨的工分,嬴麒有看到寨民們手上拿著的刻了一些圖案和數字的竹簡,想來這些竹簡便是工分的載體,它本身具備的價值幾乎為零。
甚至可以說得難聽些,那些竹簡出了紫游寨,就是廢物。
秦玥兒也有這個疑惑。
只不過出于對吳瀾的毫無保留的信任,她之前沒有問出來罷了。
現在吳瀾一語道破,也引起了秦玥兒的好奇,等著吳瀾接下來的解答。
迎著姐弟倆的灼灼目光,吳瀾道出答案:“工分是糧本位制下的信用貨幣。
糧食,在兀墟山里,在紫游寨中,才是真正的硬通貨。
只要紫游寨在任何時候都能讓寨民拿著工分兌換到糧食,那么工分就從另一個角度具備了價值,它就是貨幣。”
嬴麒感覺自己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看著侃侃而談的吳瀾,嬴麒心里因自小一起長大的姐姐秦玥兒對吳瀾顯露出非比尋常的親昵而生出的不喜與排斥,在理智的克制下,消失了。
姐姐的眼光沒錯,他確實有才!
這般想著,嬴麒突兀說道:“你和我一起出使燕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