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三月,天氣已經開始回暖。
山谷木堡前的溪水邊,圖巴帶著兩個士兵拖著沉重的步子來到了這里,他彎腰趴下將腦袋埋進了溪水中拼命地將清涼的溪水抽進快噴火的嘴里,直到肚子灌滿了清水才慢慢抬起頭來翻身癱在了溪水旁的草坪上,而圖巴身旁的兩個士兵已經連爬到溪水邊喝水的力氣都沒有了。
沒過多久,又有幾個人影沿著溪水岸向圖巴幾人一步三倒地跑了過來。
“圖~巴~,你說~大人為什么~這么折磨我們呀,我~都跑~吐血了~早知道~就去羅恩小長官那兒當騎兵......”當初在蒂涅茨自由市場喝果酒的紅臉漢子吐了一口帶血絲的痰,嘗試著往溪水邊爬去。
圖巴喘著粗氣說道:“科林~~你~TM沒聽~奧多大人說嗎,去年~他們被一伙強盜~在山林中追殺了一個下午~我們~現在多跑點,將來打不過~至少還能跑得掉。再說了,你又不是沒看見杰森那家伙被羅恩長官訓練得多狠。”
“是呀~羅恩小長官~對自己更狠~”
亞特帶著奧多幾個跟在亡命奔逃隊伍的后面,他們人人手中拎著一根大木棍,但凡是被他們攆上的士兵立馬就是一棍子打上去。
奧多幾個也已經跑得快岔氣了,從今天中飯后開始,到現在日頭西斜他們已經追趕著士兵們在木堡和北部密林邊緣之間跑了一個來回,幾個體力較弱的士兵已經癱在了途中,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個沒有食物的饑餓夜晚。
奧多放慢了追打士兵的腳步,來到亞特身邊喘著粗氣道:“大人,我們這么訓練士兵怕是吃不消呀?再說,我們現在還會被人追著跑一個下午嗎?”
自從上次在溫切斯頓莊園遭遇戰中士兵戰損嚴重以后,亞特一直在探索更好的戰陣,探索到最后亞特也沒想到適合目前巡境隊的戰陣,不過亞特可以肯定的是這是一個戰斗拼體力的時代,上次能最終在戰斗中獲勝,很大原因是手下的士兵都是一貫吃苦耐勞的苦命漢子,他們的戰技不佳但是體力卻遠遠高于對手。
不過亞特也知道這種勸退式的訓練法太過偏激,他也想著加以改進,進行梯度性強化訓練。
“奧多,你當我真的是為了訓練士兵逃命嗎?我是用這種方式訓練士兵的體力和耐力,我們只能用更強悍的體力彌補士兵個人戰技上的缺陷。再說我們這樣的訓練三天才有一次,我已經吩咐艾瑪晚飯多加些肉讓大家吃好點。”
亞特又回頭看看看那些癱倒在地的家伙,嘆了一口氣,“你的擔心也不是沒道理,我們接下來先降低強度,后面再慢慢增加。”
............
木堡空地的木料堆上整齊地擺放著等待晾干的七八面涂成黑色的橡木圓盾,老木匠巴德正和管家庫伯一起制作圓盾。他們將基本風干的橡木和榆木等優質木材用手斧、木鋸、鑿子和刨子等工具制成一塊塊厚約一英寸半、長短不一的木板,用幾顆鉚釘將木板拼接到兩根橫梁上,然后將其邊緣修砍打磨成直徑兩英尺的圓狀,再涂上黑色的染料,最后在兩根橫梁間加上木制握柄和可調節長短的皮帶。
這批新制的木制圓盾比上次趕制的圓盾要更結實耐用,但是由于能做木工的人手太少,兩個老家伙一天也就最多能制作一面這樣的木制圓盾,就這速度還是因為之前修路時留下了不少的木材,節省了收集木材的環節。
巴德一邊用鑿子給橫梁鑿孔一邊對身邊給圓盾修邊的庫伯問道:“老管家,您說老爺為什么不制作方盾,那種盾制作起來快得多,而且還能將身體全部遮擋。”
庫伯放下了手中的刨子,拿起一面半成的木盾摸了摸邊緣毛刺,抬頭答道:“老爺說了,方盾太笨重而且方盾的四個角還會阻礙揮刺武器。而這種圓盾使用起來就沒有這種問題了,如果這種用鉚釘牢牢固定在一起的圓盾再鑲嵌鐵凸圓于正中、邊緣包上鐵皮條、表面蒙上皮革就更會堅固了。不過我們現在沒有這個能耐,只能先用鉚釘和木梁拼接。”
木堡獨院庫伯的小木屋中。
外面的敲砍鋸刨吵醒了躺在木床上的西蒙,他掙扎著坐起身來靠在木墻上,右手捏了捏空蕩蕩的左袖。已經在這張床上躺了二十幾天的西蒙已經心灰意冷,這些年來他能活下來全靠一把子力氣和敢打敢殺毫不畏死的悍勇,他跟著這個巡境官北上一是能借此逃避災禍,二是希望能跟著這個巡境官拼個前途。但是現在這一切都沒了,沒了手臂的西蒙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廢物,他不會耕田種地也不會販貨經商,他覺得等待他的將會是驅逐與流浪…
羅恩的妹妹卡米爾手里捏著一把喂山羊的牧草從木堡獨院跑到了大木屋前的空地上,“管家爺爺,西蒙大叔又下地了。”
“這個不省心的家伙!”庫伯扔下了手中的活計,跟著卡米爾跑進了小院中,看見傷病剛剛好轉的西蒙又出來作死,趕緊迎上去攙扶著這個缺了一只胳膊的漢子,“西蒙,你怎么又下床了?你的傷口好不容易結痂了,你這一動又得開裂。”
“老管家,我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日子了,天天躺在床上和死人有什么區別。”
“老管家,您就放我走吧,與其呆在這里像乞丐一樣等著別人施舍,還不如出去被野狼吃了。”西蒙帶著哭腔求庫伯放他走。
庫伯臉色越來越黑,大聲呵斥道:“你還是個男人嗎?整天像個婊子一樣賣弄騷情,沒胳膊怎么了?沒胳膊你是餓死了還是凍死了?想死還不容易,活著才難。你個懦夫,虧的我家老爺還打算重用你!”
“用我?”低頭受教的西蒙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用你。”亞特坐在床前木凳上對躺在床上的西蒙說道。
“想必老管家已經和你說了,我打算在蒂涅茨通往普羅旺斯的邊境地區駐扎幾個士兵設置一個哨卡,一來方便我們控制邊境地區的治安。二來也是為了能收取些過往商隊小販的入境稅以及從他們那兒獲得廉價的貨物。另外往來的商旅行人消息最是靈通,我們可以通過這個哨卡收集南北各地的消息。不過這件事不急,現在南方戰亂北邊又盜匪猖獗,根本沒有什么商隊小販愿意來北方貿易,加上你的傷還沒有痊愈,我的隊伍也缺少士兵,所以還得要等上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你就在木堡中安心養傷,傷好了就幫著老管家做些事,等時機成熟了我再安排這件事。”
“另外,我保留你戰斗組組長的薪餉待遇......”
西蒙臉上的愁眉終于舒展,他哽咽著從床上掙扎下來,“大人~”
亞特阻止了準備下地跪謝的西蒙,道:“西蒙,我說過我不會虧待每一個為我流過血的人…”
屋內兩人談話的時候,木堡外的大片空地上,奧多正提著木棍監督巡境士兵們的進行改進后的戰陣訓練。只見他幾步跨到一個冒在線陣前面的家伙面前,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棍棒下去。
“配合配合配合!你TM是在戰陣中,誰TM讓你跑這么快的?你急著去送死嗎?滾回去重來一遍!”
被揍的士兵趕緊爬起來摸著挨打的地方回到了盾陣中。
“收陣”
“吼!”
全體士兵放下圓盾,短矛立在身前,收攏成一線。
“轉身”
“吼!吼!”
齊齊向后轉身。
“列陣”
“吼”
“前進”
“吼吼吼吼!”
這次的矛盾線陣行進終于要整齊嚴密些了,奧多又糾正了矛盾線陣中幾個明顯的錯誤動作,講解了動作要點,便讓各小隊獨自訓練,“好了,各小隊分散訓練矛盾線陣和個人戰技。”
“第一(二)小隊跟我來。”巴斯和卡扎克走出隊列各自帶著自己的士兵走到了空地左右兩側。
完成基礎訓練的羅倫斯則要趕回谷間地繼續組織農戶們翻耕土地,羅恩也帶著手下的唯一一個士兵離開單獨訓練去了。
見第三小隊專屬的訓練場地騰了出來,奧多取下了掛在后背上的圓盾,走進隊列中來到了兩個士兵身邊。
“矛盾線陣,列陣”。
“吼!”第三小隊兩個戰斗組六個士兵站成一線,兩人之間相隔兩拳之地。
“防御沖陣!”
“吼!”六個士兵將圓盾舉到胸前,身體前傾,右腿退半步抵住地面,手中短矛靠在圓盾右上緣。
“攻擊!”
“吼!吼!吼!”六個士兵將手中短矛不停地往前刺出。
“收陣”
“吼!”六個士兵收矛放盾,恢復站立姿勢。
“防御箭矢!”
“吼!”六個士兵分成兩個緊靠的戰斗組。戰斗組組長半蹲為護住胸前,其余兩人分別站和蹲護住正面上下。這樣的陣型從正面看去就是每列三面盾牌的兩排盾陣。
“結束防御,準備迎敵!”
“吼!”兩個呈防御態勢的戰斗組恢復成一條線陣,變成了防御沖陣的樣子。
“補充缺口!”奧多退出了陣型,權當已經戰死并讓緊密的戰陣出現缺口。
“吼~”奧多剛剛退出,左右兩側的士兵都靠向空位,將缺口補上。
奧多走了隊伍,來到眾人對面滿意地點了點頭,道:“訓練了二十幾天,你們這群雜種總算有些樣子了。好了,接來下我們進行個人戰技訓練,今天我教教你們如何用戰斧將敵人砍成兩半~”
空地兩側也傳來了第一第二小隊的戰陣訓練聲......
............
木堡北側半英里處還未完工的馬車道上,羅恩正在杰森的指導下用干馬糞熏烤手中的牛角步弓。
羅恩被馬糞的濃煙熏得睜不開眼,“咳咳,杰森,這個法子能行嗎?”
“羅恩長官,這兩張繳獲的步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用過了,弓弦和弓骨都已經有些軟了,必須得用馬糞熏熏才能回弓。”杰森翻轉著手中脫弦的弓骨,確保熏得均勻。
“想不到你騎馬戰陣都很差,但是對弓箭卻很熟悉,老爺說了,以后你就充作我們的弓箭手,老爺也會抽空親自訓練你我。”
杰森就是那個被三個小隊踢出來的士兵,他在溫切斯頓莊園中僥幸刺倒了一個敵人,但是在后面的對陣中又慌了手腳忘記了戰陣訓練時的配合。由于他沒能及時跟上掩護主攻手,導致主攻手巴斯的右腿被一個手持木叉的農奴給戳了一個洞。事后在巴斯的強烈要求下,新一輪士兵分配時杰森被替換了出去,而見識過杰森在訓練和戰斗中拙劣表現的其他幾個軍官都不愿接收這個“害人精”,但是亞特記得這個年輕小伙是獵人之子箭術應當有些底子,所以轉了一大圈杰森又回到了羅恩身邊成為亞特的護衛,兼做弓箭手培養。
自從錯失了第三小隊的小隊長之后,羅恩就跟自己較上了勁。他每天都拼命地訓練個人戰技和馬術,由于他是亞特的直屬護衛,而亞特不僅要監督指導士兵訓練還得處理木堡中的事務,所以他只能在集中訓練之余抽空找亞特教授弓馬劍盾然后自己下去苦練。木堡中的軍馬要用來訓練士兵的基本騎術,駑馬和騾子都被抽去翻耕土地,所以羅恩只得用一頭央求來的大毛驢進行單獨的騎術訓練。
于是眾人每天都能看到完成基礎訓練的羅恩和杰森兩人在這條馬車道上騎著驢子、揮舞長劍短矛劈砍突刺樹立在道路兩旁的茅草人。而反應遲鈍的杰森一次次從驢背上摔倒下來,又在羅恩的咒罵聲中一次次爬上了驢背......
山谷的暖春在木堡眾人的辛勤耕耘和艱苦訓練中悄悄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