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有時候也能和鬧別扭劃上等號。
美和醬喝到興起,眉飛色舞,忘記了正鬧著的別扭,似乎也一并忘記了夢想。巖橋慎一對她跳脫的想法習以為常,更深知她的脾性。美和醬不知道要怎么說的時候,就算追問也無意義。
幾杯酒下肚,美和醬心滿意足,巖橋慎一替她叫出租車,盡職盡責,扮演著監護人的角色。
美和醬得了便宜賣乖,笑嘻嘻地和他道別,“慎一君,祝你夢想成真。”
巖橋慎一回了一句:“托你的福。”
“托我的福?”美和醬忽然來了勁兒。
巖橋慎一為她這副醉態有些無奈,但還是耐心解釋,“沒有你,DREAMSETRUE就不存在了。”
兩個人說的,也許不是同一個“夢想成真”。
可是,如果沒有這個“DREAMSETRUE”,就談不上其他的夢想。
美和醬聽到這句話,忽然安靜下來。既沒有再和他你一言我一語的針鋒相對,也不再笑嘻嘻地說些有的沒的。同樣的,到最后也沒有再說別的。
跟美和醬這種只有氣勢沒有酒量的酒豪在一起,巖橋慎一回到家時,毫發無傷,神色如常。
倒是在他把美和醬親手繪制的那張結婚祝賀圖拿出來的時候,見到了那張畫作,令中森明菜開懷大笑。
她兩手捧著那張畫功炸裂的大作,認真點評,“慎一的特征抓得挺準確的。”
巖橋慎一有些汗顏,“我可怎么也看不出來。”
中森明菜瞇起眼睛,微笑著抬起頭,卻一本正經:“特征這東西,由熟悉的人來抓,才抓得準確,自己本人反而意識不到。”
聽這語氣,看來是對于作畫這件事頗有心得。巖橋慎一打趣她,“我可從來不知道,明菜桑是品評畫作的達人。”
中森明菜牙尖嘴利,反擊道:“可是,我卻知道,巖橋桑是挖苦人的達人。”
巖橋慎一聽了這話,不禁無語。他無話可說,中森明菜就得意洋洋,好像自己做成了件什么大事似的。巖橋慎一看她這神氣的表情,逗她,“一副成了贏家的表情。”
中森明菜面露得意,“當然。”她跟巖橋慎一炫耀,“總算也能讓慎一你也無話可說,而不是只有我自己回不上話了。”
都交往這么多年了,在這個中森明菜心里,還把能在和巖橋慎一斗嘴的時候占點上風,當成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或者說,是贏了巖橋慎一的時候,他的反應很有趣,才讓她樂此不疲。
可玩笑話說過,中森明菜看著巖橋慎一的臉,冒出個念頭,自然而然,捕捉起了他臉上的特點。
她繼而想到,吉田桑大概也不知多少次,凝視面前的這張臉。
巖橋慎一把跑來撒嬌的小狗抱到膝頭,感覺到中森明菜的目光,問她,“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中森明菜搖搖頭,卻回了句:“慎一的臉還很耐看的。”
這種話,在交往前或是剛交往的時候說倒還好,這會兒聽到,惹得巖橋慎一又是好笑,又是無語,忍不住出言吐槽:“聽著怪肉麻的。”
老夫老妻之間還說這種話,聽上去和笨蛋情侶有什么兩樣。
巖橋慎一覺得不好意思,中森明菜就開始來勁,往他那邊坐近一點,小臉往前一伸,裝模作樣教他,“這種時候呢,你應該也仔細看看明菜的臉,說:‘明菜最漂亮最可愛了’。”
…怎么可能會這么做啊。
巖橋慎一拿她沒辦法,只好搬出現成的救兵,抱起小狗,放到中森明菜膝上。想了想,和她說,“我們的吉田桑,今晚盯著我的臉看了看,說是張很沒有魅力的臉。”
“是嗎?”中森明菜睜大眼睛。
巖橋慎一點點頭,把美和醬的歪理和她說了一遍。結果,中森明菜聽了,卻露出個高興的表情。她拿自己開起了玩笑,“慎一你在別人眼里沒有魅力,在我眼里卻很有魅力,好像有點自戀。”
“是嗎?”巖橋慎一被一個女人和另一個不在場的女人聯合起來牽著鼻子走。
中森明菜認真點頭,自己吐槽自己,“不過,這樣一來,就容易出現那種糟糕的情形。比如說,因為覺得丈夫太受歡迎,所以把每個人都誤會成情敵什么的。…好像是那種最糟糕的太太。”
她一邊說著,一邊被自己逗笑了。
巖橋慎一無奈,“我還從沒見過說自己的壞話說得這么起勁兒的人。”
“現在見到了。”中森明菜笑瞇瞇。她稍微收起了玩笑的余裕,認真了一些,“其實,要謝謝吉田桑。”
“謝謝她覺得我沒有魅力?”巖橋慎一莫名其妙。
中森明菜不假思索,“沒錯”她打量巖橋慎一的表情,吐槽:“慎一你一定在想,搞不懂這有什么可道謝的。”
巖橋慎一笑了,一半是逗她,一半是真心,“我心里有什么話,都讓你替我說了。”
不過,中森明菜沒有再繼續和他說下去,而是認真解釋道,“吉田桑那么說,讓我很有成就感。”
“成就感?”
“和我結婚這件事,讓慎一你收獲了幸福。”
中森明菜的話,讓巖橋慎一反應了一下。回過神來,拍拍她的肩膀,“要是只有我自己陶醉在幸福之中,那就不算是真正的幸福。”兩個人都從中獲得了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
結果,還是說了肉麻的話——雖然已經是老夫老妻了。
中森明菜瞧著巖橋慎一繃起來的臉,知道這是因為他覺得不好意思。以往,都忍不住要戳穿他,可這一回,大概是已經許久沒有看到過年下君這樣的反應的緣故,讓中森明菜不忍心說破,決定小小的放他一馬,只是湊過去,親了親他。
她剛一抬起手,小狗從她膝頭跳下,在兩人腳邊打了個轉,自顧自跑開了。
婚禮進入舉辦前的倒數計時,夫妻兩個,五花八門的禮物,已經提前收了不少。越是相熟的朋友,送的禮物就越是別出心裁。
盡管如此,美和醬那張耗時十分鐘的簡筆畫大作,也格外的與眾不同。
巖橋慎一負責吐槽,中森明菜則計劃著,買個相框,把這副畫給裝表起來,留作收藏。她的想法其實單純得很,只要是帶有祝福的禮物,無論是什么樣子,都要珍重收下。
與其說她是在珍視每一份禮物,不如說,是對于婚姻生活,充滿了美好的期待。
兩個人重新去洗了澡以后,巖橋慎一鉆進書房,整理手頭的企劃書。他想起今天晚上,直到分別時,美和醬都沒有說出口的話,心里不免還是冒出疑問。出于直覺,以及對她的了解,巖橋慎一多少意識到,大概是和樂隊有關。
明年是樂隊出道五周年,周年慶祝從今年后半年開始,明年還有戶外馬戲團巡演,以及數張單曲和專輯等待發行,從現在起,幾乎把未來一年的行程都已經安排完。
與索尼那邊的續約也已經敲定,下一張唱片約更新,樂隊的制作人就由長頸鹿男的單人名義,改為DREAMSETRUE的樂隊名義。
如今,樂隊的運作十分穩定。正因如此,巖橋慎一才對美和醬沒有說出口的話,抱著一份好奇與疑慮。
不過,美和醬既然沒有開口,巖橋慎一也就打算,把這件事先放到一邊。
他把注意力放回到手里的企劃書,卻總也集中不了精神。過了一會兒,聽到中森明菜走進來的動靜。
雖說她輕手輕腳像只貓,不過,巖橋慎一聽力出眾,外加對她的動作過于了如指掌,不看她都能想象出她走過來的樣子,因而,總也瞞不過他。
當然,在他旁邊,就放著中森明菜的專屬座椅,也用不著隱瞞。
中森明菜在專屬于她——偶爾也被小狗霸占的位置坐下。巖橋慎一不介意工作時她坐在身邊,中森明菜也不介意一時的等待。
翻過這一頁,巖橋慎一終于抬起頭,兩人的目光碰了一下,剛才沉默的氣氛輕輕松松被打破。中森明菜自在伸展著浴衣下的雙腿,和他說,“明天,要陪母親去試婚禮的和服。”
“現在才要試嗎?”巖橋慎一問。
中森明菜一下下點頭,腳趾頭也跟著晃來晃去,“母親可高興了,好久沒有訂做新的和服。”
“我也很高興。”她自己不忘補充這樣一句。
巖橋慎一支起胳膊肘兒,看著她晃來晃去的腳趾,故意逗她,“畢竟新娘的服裝是最多的。”
從和服到禮服再到便服,決定婚期的幾個月里,中森明菜的一大忙事,就是量體裁衣。
中森明菜笑了起來,一點也不介意這樣的打趣。她帶著笑意,卻沒有忘了巖橋慎一,和他說,“我還沒有見過慎一你穿和服呢。”
“慎一你這么像個外國人,穿上和服,也許會變得很僵硬…到時候,就需要你的明菜及時出手,來幫助你。”她自得其樂,說得起勁兒。
這眉飛色舞的樣子,仿佛已經想好了一出美救英雄的戲碼。
巖橋慎一無奈,干脆安靜欣賞她這副忘形的表情。她說笑夠了,對上巖橋慎一安靜的臉,一下沒了剛才張牙舞爪的模樣。
“現在,”中森明菜輕聲和他說,“可期待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