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六年,公歷二月十日,農歷臘月二十九。
除夕。
還是下午時候,滿大街的鞭炮已經噼噼啪啪放起來了。
這才是真正有味道的年。
二處的那些家伙,早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恨不得現在立刻就飛回家去。
可這下班時間不還是沒到嗎?
孟紹原手下的那些兄弟,這次可以過個好年了。
孟科長不光發了很厚的過年費,還給大家都發了豬肘子、大青魚什么的。
其實,整個二處,這個年都可以過的很不錯。
這主要歸功于利通公司的成立。
雖然通過走私,一大半的利潤到了孟紹原的財富公司賬上,但利通公司的賬目上,已經積累起了一個很大的數字。
戴笠指示孟紹原,拿出了一部分,給二處的人過個好年。
而且,戴笠真的特別關照孟紹原,他當著幾個科長股長的面,有意無意的透露,這些錢都是靠著孟紹原賺回來的。
這么一來,孟紹原立刻成為了這些科長股長們心目中的“自己人”。
不少科長股長,知道孟紹原單身一個人在南京,都邀請他去自己家里吃大飯,可以和他套套近乎。
可惜孟紹原早就有約了,只能一一婉拒。
“哎,電話來了,到院子里集合,戴處長要訓話。”
很快,大大小小的特務們把院子都擠滿了。
不一會,戴笠走了出來,看了一眼自己的部下:“都在等著下班回家過年啊?”
有幾個人臉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意。
“把你們這么硬留著,你們也沒心思做事。”戴笠笑了一下:“除了副科長以上的繼續留守,其他人都回去吧!”
這話才說出來,頓時一片熱烈歡呼。
戴處長英明啊!
沒多少時候,剛才還熱熱鬧鬧的二處,立刻變得冷清起來。
繼續留守的干部都被叫到了會議室。
“別怨我,誰讓你們都是干部?”
戴笠的開場白就是這個:“我知道,在座的諸位都是有老婆孩子的,比誰都心急著要回家,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年,結果呢,明天下午就要繼續回來上班。我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就說幾句,除了值班留守人員,全部回家過年。”
這些干部露出笑了起來。
戴笠繼續說道:“五屆三中全會召開在即,我們和憲兵司令部,衛戍司令部合作,負責南京治安,這次會議,是在委座蒙難之后召開的一次大會,非常重要,絕對不能出現任何疏漏,每個人負責的區域已經有了明確分工,出了事,我只問責領導。”
說到這,目光落到了孟紹原的身上:“孟紹原,行動科的各個小隊,要控制住我們嫌疑名單上的人,另外,你的那個特別行動組,當做機動部隊,我調派兩輛車給你,哪里需要,第一時間出現。”
“是!”
一直到了現在,會議室里起碼一半以上的人,才知道原來二處還有一個特別行動組,而且還是孟紹原親自掌握的。
這戴處長對待孟紹原那真是沒說的。
在那交代完任務,戴笠看了一下時間:“散會,回去過年。”
今天值班留守的,是戴笠和唐縱。
孟紹原遲疑了一下:“戴處長,唐科長,要不你們回去過年,我值班吧。反正我就一個人,無牽無掛的。”
戴笠和唐縱互相看了一眼:“老唐啊,聽說那些犯人,沒一個能在孟紹原面前撒謊的,那你現在看看,我們的夢副科長說的是真話啊還是假話?”
唐縱一本正經的打量了會:“他在說謊!從他的樣子來看,他的那些兄弟,早在他家里等著回去了。”
尷尬啊。
這老唐,也太不給面子了吧。
戴笠嘴角閃過了笑意:“當著領導的面撒謊,給你記下一過。趕緊的滾蛋,回去吧。對了,老唐初二晚上請客,別忘記去。”
孟紹原家里早就是熱熱鬧鬧的了。
祝燕妮幫著趙昌樂的媳婦穆桂香在廚房里忙著,而那幫男的,都在那里玩牌九。
陸義軒也帶著他的那個徒弟任英豪來了,等到這年一過,他就得帶著一批人去重慶了。
任英豪沒資格坐在那,就在一邊端茶倒水侍候著。
“哎喲,熱鬧啊。”
岳鎮川和魏云哲推門進來,一看到在玩牌九,眼睛立刻亮了:“我來推莊,我來推莊!”
本來在那推莊的陸義軒,手氣順,贏得盆滿缽滿,一聽岳鎮川這么說,正好借坡下驢,把莊家讓給了他。
“下了,下了。下的多贏得多。”
岳鎮川此時哪里還有半分軍官樣子,完全就像賭場里的賭客。
臺面上一桌子的錢。
岳鎮川看了一下他們的牌面,拿起自己的牌九,嘴里念念有詞:“八干四維,文成武不就,丁三配二四,猴王鬧天宮!通殺!”
最后一張牌一摸,隨即口風大變:“我草!”
梅花配紅頭,沒點!
通賠!
賭桌上一片幸災樂禍的哄笑聲。
“再來,再來,我信了他個邪!”
等到孟紹原回來的時候,岳鎮川已經輸的兩眼發紅,臉色泛白,冷汗連連。
弄得孟紹原還以為他生病了。
陸義軒依舊是大贏家。
郭瑞還是第一次玩這個,居然也小贏了一些。
“孟科長,一起啊?”
“這個我可不會。”孟紹原連連搖頭:“我說岳鎮川,你的錢都輸光了吧?”
“都開始問我借錢了。”魏云哲嘀咕了聲:“這人就是好賭,每個月的薪餉發到手上,要不了幾天就會輸光。我說老岳,你什么時候還錢啊?”
“欠著,欠著。”
岳鎮川這副牌又是贏了小頭,賠了大頭。
等到廚房里叫可以吃飯的時候,岳鎮川已經欠了一屁股的債。
“等等,等等。”陸義軒忽然說道:“這樣啊,老岳欠你們的錢,我都幫著還了。”
還有這么好的事情?
岳鎮川大喜過望,正想道謝,陸義軒隨即又說道:“老岳,這樣,你打張條子給我,當我借你的,月息二分,利上滾利。”
“不用這樣吧。還有利息,利滾利的?”
“這不是親兄弟明算賬嘛。”陸義軒在那開導著他:“你想啊,與其欠那么多人的,每個月都要還賬,還不如就欠我一個人的。反正我在重慶,也不會總盯著你討債吧?”
岳鎮川想想也是,爽快的按照陸義軒的意思給他寫了一張欠條。
孟紹原笑著搖了搖頭。
可憐的岳鎮川啊,這就算是下水了。
這陸義軒是奸商啊,他的錢是那么好借的?
還利滾利,等到下次再見面,岳鎮川不定得欠了多少錢了。
一道道菜上來了。
田七把陸義軒拉到一邊,悄聲道:“岳鎮川的條子,你加一成轉讓給我?”
“加一成太少了吧?”陸義軒鬼鬼祟祟的。
“差不多了,你自己也知道重慶到南京難要債,我這里方便啊。而且轉手就賺一成。”
“二成。”
“一成五。”
“成交!”
岳鎮川哪里知道,這才幾分鐘的功夫,自己的債權人已經換人了。
滿滿的一桌子菜,好幾瓶酒。
碗里都倒上了酒,弟兄們起哄著要讓孟紹原說幾句。
孟紹原也不客氣,清了清嗓子:
“我去年六月份進的二處,一轉眼,八個月了,在座的大部分都是老兄弟了。可還少了一個人,老穆。”
趙昌樂兩口子的眼睛頓時紅了。
“我建議,這第一碗酒,敬老穆!”
“敬老穆!”
孟紹原隨即又說道:“咱爹媽生出了咱們這一伙子人,然后又讓咱們聚到了一起,不容易。就咱這一伙子人,這八個月做了不少的事情,人人都在背后罵咱們是狗特務,可咱們這些狗特務,問心無愧,這碗酒,敬狗特務!”
“敬狗特務!”
所有的人,第一次把“狗特務”這三個字說的那么理直氣壯的。
“我提議,我提議。”祝燕妮急忙說道:“第三碗酒,咱得敬孟科長,孟科長帶著我們升官發財,這之前誰想得到?我一個負責譯電的,現在居然也當官了。所以,這碗酒,敬狗頭!”
“敬狗頭!”
我靠!
孟紹原哭笑不得,狗特務的頭就是狗頭?
誰想出來的啊?
這三碗酒敬了,場面立刻變得熱鬧起來了。
岳鎮川拉著袁忠和在那劃拳,其他人要么敬酒,要么瞎吹。
跟著孟科長,那是真正的有奔頭啊。
又能當官又能賺錢的。
“任英豪,別拘束,吃。”孟紹原發現任英豪不動筷子,特別交代了聲:“你這次做的不錯,讓你置辦的年貨全部置辦齊了,而且價格還低。陸進士沒看錯你。”
“謝謝孟老板。”任英豪還是第一次和那么“大”的官一起吃飯,未免有些放不開。
陸義軒喝了口酒:“英豪啊,好好跟著孟老板做,那是最有前途的,你看看我,一個落魄進士,現在吃的穿的,大清朝那會兒的狀元都比不上我。”
說到這里,陸進士笑著說道:“我在重慶,遇到了一個人,巧了,和我一榜的進士,你們猜他們現在在做什么?擺個攤子,專門給人寫信謀生。一手字倒真是漂亮,可惜啊,可惜啊。”
田七不動聲色,夾了一個豬蹄放到陸義軒的碗里:“陸進士,您吃個豬蹄。”
陸義軒一怔,隨即想起審訊室,頓時老臉通紅。
邊上知道這個梗的幾個人全都是一片哄笑。
(書里面出現過幾次賭的場景,現實生活里,蜘蛛對賭略略懂一些皮毛。
蜘蛛認真的拜過師傅,但純粹是以娛樂為主,只打小麻將,斗小地主,從來不賭大的。為什么,因為蜘蛛正直蜘蛛純潔蜘蛛品德高尚…然后,蜘蛛手太小了…你去看下老千,哪個是手小的。
以打麻將為例,疊牌左右手各偷兩張牌的有,打一張換一張牌的有。眼花繚亂,讓外行輸錢都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蜘蛛身邊有那么幾個朋友,用無錫話來說叫“職業魯布生”,翻譯成普通話就是“職業賭徒”。蜘蛛親眼看著他們贏過大金鏈子贏過汽車贏過房子,然后,現在一個個都還回去了,沒人真正贏錢。
有個大x,無錫當年最有名氣的賭徒,那是真的贏了一套房子幾百萬存款的人。最后,從11樓一躍而下。還有一群傻x,包了船在太湖中心豪賭,結果被臥底泄露,真臥底,不開玩笑。警察這一包圍。大哥大姐,您在湖當中,往哪跑啊?
有個老x,當年是無錫第一批偷偷摸摸在城中公園倒買倒賣的,那時候還叫投機倒把,賺了很多的錢,兒子是無錫第一批坐在股票大戶室里的,我們哪怕一個人去吃飯都是八菜一湯,不在乎錢。可是這個老x好賭,兩個人也能賭。賭到后來,半夜里被兒子滿大街追著打。
不孝?你攤上一個借遍了朋友鄰居,天天有人上門討債的老爹,你看會不會爆發。最后,股票行情下跌,兒子虧得厲害,老爹的債還不上了。悄悄的賣了房子,在一天半夜里搬家了,過了幾天,據說這位老x死了。嗯,他患有糖尿病。
一年后,有人看到老x騎著自行車正在晃悠…
還有一對雙胞胎姐妹,晚上做特殊工作,白天賭,賭的特別的大,現在也不知所蹤了。
說這些,是因為蜘蛛親眼看到太多的人因為賭家破人亡,一賭誤終生,世上沒有賭神,靠賭發不了財,賭神,只存在于電影電視小說里。
現實生活里的“賭神”,被人砍掉手指倒的確存在過。
所以,兄弟們,娛樂可以,千萬別玩大的,贏一場兩場的多,贏一輩子的,反正蜘蛛從來沒有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