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孟紹原又留宿在了許媚那里。
許媚極盡婉轉之事,把個孟少爺侍候的是“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可惜的是,太陽終究還是升了起來,他孟少爺終究還是要有事做的。
起來的時候還是戀戀不舍。
你說要是現在抗戰就結束了該有多好?
“這幾天我不會來了。”孟紹原穿好衣服說了一聲。
“嗯,師爺要出去辦大事嗎?”許媚乖巧的應道。
“是啊,要去辦事,大事。”孟紹原嘆了一口氣:“可惜啊,不能帶你去了。”
許媚看著略有一些失望:“許媚想一直陪在師爺的身邊。”
“我又何嘗不想呢。”
正想說幾句早就構思好的情話,不知趣的李之峰又在外面敲門了:“長官,全都準備好了。”
“知道了,馬上就來。”
孟紹原嘀咕了一聲,又看了許媚一眼,一臉的不舍:“在這乖乖的等我,我等幾天就回來的。”
“龔司令,放心吧。”
坐在龔鹿彩的師部,法正說道:“我們長官已經說了,龔司令的家人,一定會想方設法救出來的,龔司令無需擔心。”
“你們說的輕巧啊。”龔鹿彩面色陰沉:“我夫人16歲就嫁給了我,當時我一無所有。軍閥混戰,我在的那邊輸了,我的肚子上被打了一個洞,我掙扎著回到了家,一進家門就暈倒了。我家里窮,連請大夫的錢都沒有。
我夫人就找到了一個大夫,給他磕頭,在他門口跪了一個時辰,那大夫終于動了惻隱之心。可要抓藥的時候,又沒錢,我夫人就把我們住的破草房賣了,背著我,她一個女人背著我這個大男人,找了一座破廟,然后幫我抓藥。
我這條命,就是我夫人救下來的。我發過誓,以后我要是發達沒錯了,絕對不會虧待我的夫人。沒錯,我是當了漢奸,但我后悔了,我想反正,可我只要看不到我的夫人脫險,我寧可一輩子背負著漢奸的罵名,也絕不會讓他出事,法先生,希望您能夠諒解我的苦心。”
“我知道,我們言出必行!”
法正雖然嘴里這么說了,可是心里一點底都沒有。
龔鹿彩的家人都在南京,南京的同事會盡快的出手嗎?
南京。
大屠殺后的南京,多少恢復了一些生氣。
至1940年,南京的人口恢復到了六十萬。
一支樂隊,在路邊上演奏著樂曲。
這都是汪偽政權編的中日親善的曲調。
崗亭下,戴著鋼盔的交通警站在那里指揮交通。
一個拿著上了刺刀步槍的警察,則站在一邊保護。
“砰”!
不知道從哪響起了一聲槍響。
鋼盔交通警和拿著步槍的警察,動作整齊劃一,兩個人幾乎同一時刻趴倒在了地上。
傳單,從一座高樓上灑下。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全民族團結起來,抗戰必勝!”
傳單上,都是這樣的口號。
尖利的哨聲傳來。
那些普通的民眾們,很有經驗的蹲在了地上,抱住了腦袋。
有人想瞧瞧的去撿傳單,邊上他的同伴立刻低聲呵斥:“你不要命了,日本人會搜身的,查到就把你抓到憲兵隊去喂狼狗!”
這人這才有些不甘心的收回了手。
“誰干的啊?”
“抵抗組織唄。”
“昨天,警察局的那個姓何的漢奸就是被他們殺的吧?”
“除了他們,還有誰?噓,別說了,日本人來了。”
大隊的日兵和警察出現了。
道路迅速被封鎖。
偽警察清理傳單,檢查人群。
日兵端著刺刀,在一邊虎視眈眈。
按照過往經驗,打槍的和發傳單的早跑了。
十有八九又是軍統做的。
現在檢查這些人,不過就是例行公事而已。
“哎,起來。”
馬隊長叫起了一個看著打扮很得體,看起來似乎是商人模樣的人。
這商人身后還跟著三個伙計。
“證件!”
商人趕緊掏出了證件遞上。
馬隊長檢查了一下良民證:“韋小寶!”
“是,是,正是鄙人。”
“一個大老爺們,叫這名字。”
“鄙家父沒有文化,鄉下人。”
“哪來的?”
“安徽。”
“來南京做什么?”
“做買賣。”
“什么買賣?”
“做香水的。”
馬隊長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我看你不是做生意的,你是軍統的。”
韋小寶嚇得一個激靈:“長官,這可不能亂說,是要掉腦袋的啊。”
“掉腦袋?軍統的膽子大得很,從來都不怕掉腦袋!”馬隊長冷笑一聲:“跟我走一趟吧。”
“長官,您抽煙,您抽煙。”
韋小寶從口袋里掏出煙,殷勤的給馬隊長點上一根,接著把大半包煙往他口袋里一塞:“我真的是來做買賣的,我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和軍統的那幫亡命徒來往啊。”
馬隊長打從一看到這個韋小寶開始,就斷定他只是個生意人:“做香水生意的,你這買賣很發財啊。”
“把我的箱子拿來。”
韋小寶一聲吩咐,他的跟班急忙拿過箱子。
韋小寶打開箱子,從里面先拿出一瓶香水:“長官,這給您夫人用。我不是吹牛,我的香水那是有名氣的。”
馬隊長接了過來,看到牌子是“韋記香水”,往口袋里一塞。
韋小寶又掏出了幾張日圓,悄悄放到了馬隊長的口袋里:“長官,您無論如何高抬貴手,我在南京得住幾天,您找個館子,我請客。”
“真的假的啊?”
“真的,所有費用算我的。”韋小寶湊近了說道:“我這頭一次來南京,什么地方都不認識,還得費您心幫我找個住的地方。”
馬隊長本來就擔心這只肥羊跑了呢,一聽這話,漫不經心說道:“我看你的慫樣也不像是軍統的,成了,我是警察局便衣隊的馬威,你小子要想在南京城里太太平平的,就得跟著我馬爺,一會我帶你找家旅館先安頓下來。”
“多謝馬爺,多謝馬爺!”
韋小寶連聲說道。
此時,街上的檢查已經接近了尾聲。
有嫌疑的,一律都被日本人給帶走了。
兩個交通警察又重新回到了崗位上。
老百姓該干什么干什么。
剛才的一切就好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除了偶爾飄過沒有清理干凈的傳單:
“全民族團結起來,抗戰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