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紹原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賴頌聲?”
“是我,孟主任。筆趣閣MM,更多好免費閱讀。”
“匯報下寧波的情況。”
“是。”賴頌聲身子站得筆直,很有幾分軍人味道:“我們在寧波一共有十五個人,屬于獨立機構,不歸屬寧波站管轄,因此和站長吳成章之間關系始終有些尷尬。”
孟紹原聽的非常仔細:“這十五個人,多少是值得完全信賴的?記得,是完全!”
“八個,忠誠上絕對沒有任何問題。”賴頌聲回答的毫不遲疑:“我們中隊發展的之所以如此緩慢,一是因為和寧波站的矛盾,二來也因為情況的特殊性,所以秉承著精挑細選的理念,但我可以保證的是,他們隨時都準備效忠黨國!”
孟紹原點了點頭:“日本人方面的情況呢?”
“寧波的情況太復雜了。”賴頌聲隨即回答道:“在寧波,至少活躍著幾百日特和漢奸,日本駐甬特務機關的機關長是源谷正康,中日全面開戰后,源谷正康立刻徹底轉入地下活動,從此銷聲匿跡,我們無法知道他的藏身點,但他依舊在指揮寧波日本特務活動。
漢奸方面,大大小小的漢奸不少,其中最大的一個漢奸是何東湖,這個人據說身上有一點日本血統,他很早就和日本人合作了,生意主要是和日本人做,算是寧波數一數二的大商人,他對日本的態度,向來就是‘和則生,戰必亡’。”
和則生,戰必亡。
這似乎成了那些大大小小漢奸的口頭禪了。
孟紹原皺了一下眉頭:“既然知道他是個大漢奸,為什么不動他?”
“有難度。”賴頌聲苦笑了一下:“這個人在寧波經營的久了,勢力很大。他聘請了土匪出身的江大武當他的保鏢,家里每天不少于十幾個保鏢,全部荷槍實彈。而且,他和寧波警察局長曹奉關系很好,兩個人是把兄弟,他的身后有寧波警察幫他撐腰。
隨著抗戰的進行,日本人占據上風的時候,何東湖態度極其囂張,多次在家中召集大大小小的漢奸,商量所謂的‘寧波和平事宜’,說穿了,無非就是如何策劃投降。臺兒莊大捷后,何東湖如喪考妣,惶惶不可終日。
可是過了幾天,聽說日本人在徐州戰場大舉增兵,立刻又變得趾高氣昂起來。這個人非常膽小謹慎,據說,他的家里有一條密道,一旦發生任何情況,他都可以從密道里逃跑。不過密道在什么地方,通向哪里,我們都無法掌握。”
孟紹原聽完,托著下巴在那想了一會:“儲修巖這個人你認不認識。”
“認識,但交情不深。”賴頌聲接口說道:“此人還是很有愛國氣節的,何東湖出面弄了一個所謂的‘寧波和平委員會’,自己親自擔任會長,曾經邀請儲修巖出任副會長,可非但被儲修巖嚴詞拒絕,何東湖還被痛罵一頓,因此兩個人是死對頭。筆趣閣MM,更多好免費閱讀。
日軍占領上海,儲修巖多次捐錢捐物,還自掏腰包組織了一支‘甬上抗日決死隊’,放出話來,日本人若是敢踏進寧波一步,他必然親自率領決死隊,和日本人死戰到底。決死隊大概有五十多人,武器都是從上海購買的,他自己擔任決死隊隊長。”
這個人不錯。
孟紹原的腦海里迅速有了一個大致的勾勒。
在賴頌聲的介紹里,寧波除了儲修巖和賴頌聲這兩個商人,還分成很多派別,這其中何東湖的靠山,寧波警察局局長曹奉,貪贓枉法,橫行寧波,日本人一旦來了,第一批投降的一定有他。
另外一派則是兩浙鹽務稅警部隊,這些稅警絕大部分抗戰意愿都很強烈。尤其是分區區長吳國柱,是鐵桿的抗戰派。
他經常和自己的手下說:“哪家的日子過得好好的,忽然來了一群強盜,你不和他們拼命,卻反而還要把自己的老婆兒子獻給強盜的道理?和強盜玩命,不一定能贏,可起碼是堂堂正正的血性漢子。我們寧波人啊,天生骨頭就硬!”
“好一句‘我們寧波人天生骨頭就硬’!”孟紹原贊嘆一聲:“賴頌聲,你想辦法安排一下,我要和這位區長見一面。”
“是。”
“見到吳區長的時候,你這么和他說。”
孟紹原沉吟一下說道:“你把我的身份全部如實的告訴他,就說我孟紹原這次來到寧波,為了鋤奸而來,但我缺兵少將,吳區長是否愿意幫忙,但憑他的心思。”
“好的,我立刻去辦。”
“抓緊,去吧。”孟紹原看著賴頌聲出去,在那坐了一會,把虞雁楚叫了進來:“你和虞洽卿是親戚?”
“是的。”虞雁楚點了點頭說道:“輩分上,他行大,我管虞洽卿要叫一聲大哥。我們浙江人注重家族觀念,互相幫襯,輩分上的事情是一絲一毫不能錯的。一旦亂了輩分,在我們看來就是天大的事。
前幾年,我聽說我們那有對戀人,男的要管女的叫姨,家里人都怒了,他們也膽子大,決定私奔,可是跑到一半,就被抓回來了。那時候那女的有了身孕,她父母強行讓她打了這個孩子,然后第二天,就把她嫁到外鄉去了。”
孟紹原順口問了一聲:“男的呢?”
“被打折了一條腿,逐出家譜,趕了出去。”
孟紹原嘆息一聲,民國都那么多年了,可在中國的很多地方,依舊如此。其實再仔細想想,即便再過個幾十年,情況恐怕也沒什么改觀。
他有一些好奇:“儲修巖得管你叫什么?”
“他得叫我二十七姑。”
“二十七姑?”
虞雁楚面上一紅:“虞洽卿是和儲修巖平輩論交,可是儲修巖對虞洽卿是執的師禮,算是晚輩。家譜上,虞洽卿這輩的人,我排行二十七。”
這家族得有多大啊?
“虞雁楚,來之前我已經讓虞洽卿通知了儲修巖,一會,你和我一起去拜訪一下他。”
“是,孟主任。”
虞雁楚還是比較興奮的。
這對她而言是一個學習的機會。
孟主任的神奇,她是親眼見到的,她曾和孟主任單獨執行過一次任務,這次機會又有了,沒準,能從他的身上學到更多的東西…
儲修巖住的是寧波的老宅子。
本來在想象中,這里一定是戒備森嚴,儲修巖也是土匪出身,而且又是抗戰派,日本人和漢奸肯定想要他的性命,他必然嚴加防范。
可事實和想的完全不一樣。
一條小巷子里,透露著一股恬適散漫。
幾個老人坐在那里,曬著太陽聊著天,問起儲修巖家住哪,一個老人隨手一指。
來到儲修巖家,大門敞開著。
門外,一個補鍋匠正在那叮叮當當你的敲著一口鐵鍋。
連個看門的都沒有。
“防備怎么那么松懈?”許諸忍不住嘀咕了一聲。
“松懈?”
孟紹原笑了笑:“我們還沒進巷子,就已經被人盯上了。巷子口那家雜貨鋪的掌柜的,看起來在那算賬,其實一直在那觀察我們。賣寧波湯團的那個攤子,小販不是小販,客人不是客人,一個個眼睛看著這里,也是在監視我們。
到了巷子里,坐在那里聊天的幾個老頭,沒看到一只手都放在懷里?我要是猜的沒錯,那里面都藏著家伙呢。補鍋匠叮叮當當的倒熱鬧,可你仔細聽,他每次敲擊都很有節奏,而且大門還開著,這是在用敲擊的聲音,向里面傳遞消息呢。”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很響,似乎是特意說給補鍋匠聽的。
可是,補鍋匠頭都沒有抬一下,好像根本沒有聽到。
孟紹原朝里面看了看:“咱們就在這等著,馬上就有人出來了。”
話音剛落,就看到一個人急匆匆的走出來:
“是上海來的貴客到了嗎?”
甘寧、許諸、虞雁楚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
這世上就沒孟主任猜不到的事情。
“我是上海來的海老板。”孟紹原一拱手。
“海老板!”那個回了一個禮:“在下儲修巖,一接到上海的消息,我早就盼著海老板來了。”
說完,看到孟紹原身后的虞雁楚,立刻恭恭敬敬地說道:“二十七姑。”
虞雁楚臉又紅了。
一個六十歲的老頭,叫一個小姑娘姑姑,那是什么感覺?
“海老板,請!”
儲修巖手一伸。
“打擾了。”
儲修巖把幾個人帶到客廳,吩咐上茶,面色一沉:“關大門,沒有我的命令,誰敢進來,打斷了他的雙腿!”
“是!”
客廳里就剩下幾個人,儲修巖這才說道:“海老板,我接到虞老板的吩咐,說上海有重要人物前來,讓我一切都聽你的。不知能否請教海老板尊姓大名?”
他原也沒指望對方會說。
可沒想到,孟紹原淡淡一笑:“孟。”
“哪個孟?”
“上海只有一個姓孟的!”
儲修巖驟然一驚。
上海只有一個姓孟的!
這是何等大的口氣!
儲修巖卻認真問道:“是不是公共租界的孟老板?”
孟紹原一笑:“不光是公共租界,整個上海都只有一個姓孟的!”
“小太爺,褚某有眼無珠,罪該萬死!”
儲修巖趕緊站起,單膝跪地,一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