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空氣,深深的嗅一下,有種特別熟悉親切的味道。
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沒有人對兩個剛從火車上下來的年輕男女多看一眼。
從上海回來,一路上有驚無險,就是不知道田七那一路現在到哪里了。
火車上,旅客們談論最多的,還是在上海公共租界發生的大案,每個人都津津有味,頭頭是道的說出自己得到的各式各樣“可靠”的消息。
什么那六個面具人,人人都是武林高手,腳尖在地上一點,蹭蹭蹭就能夠飛上二樓。個個都是左右雙槍,百步之內彈無虛發。
更有甚者,有人信誓旦旦保證,那六個面具人,都是青城山一塵大師手下的六大弟子,是被一塵大師派到上海來鋤奸的。
一塵大師?什么一塵大師?
孟紹原一路上都過得特別有趣。
聽著那些人云里霧里的吹牛,而真正的當事人就在身邊,那感覺,不親身體會一下根本體會不到。
“孟組長。”
“小謝?”
孟紹原一抬頭,看到的是戴笠的司機小謝。
這可是戴笠正經的親信之一了。
他怎么來這里了?
“跟我來。”
小謝一句話也不說,返身就走。
直接帶他們來到了三號口那里,小謝一指一間小屋子:“那里面,有東西,拿著走。”
一把鑰匙往孟紹原手里一塞,小謝左右看了看,迅速離開,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
什么啊?
孟紹原和祝燕妮面面相覷。
拿鑰匙打開門進去,里面放著老大的兩個藤條箱。
打開箱子,里面全是一包包的點心什么的。還有好幾幅繡品。
“這什么意思啊?”祝燕妮一臉茫然。
小謝親自來了,神秘兮兮的帶他們來這,給他們的就是這些?
孟紹原卻好像忽然明白了一些什么似的。
他朝門口三號出口看了一眼…
拿著兩個大箱子怪累的。
總不能讓祝燕妮幫著拿吧?
“孟紹原,孟紹原!”
剛走兩步,又有一個聲音在那大聲叫著。
一中隊的中隊長朱陽,人送外號“豬大腸”,最是貪吃貪財。
朱陽興沖沖的帶著兩個手下走到面前:“哎喲,真是你啊,孟組長,我一看就是你,怎么著,執行任務回來了?”
祝燕妮大吃一驚。
豬大腸也知道他們去上海執行任務了?
孟紹原卻不動聲色:“是啊,才回來,朱隊長,你怎么在這啊?”
“這不是今天輪到我來火車站例行檢查嗎?”朱陽旁若無人,根本就不在乎有人聽到:“孟組長,都說你孟紹原一出手,沒辦不成的事,這次開封做的漂亮,兩個漢奸,一個都沒跑掉。”
開封?
祝燕妮更是迷茫,他們什么時候去過開封了?
孟紹原心中卻是一片雪亮:“朱隊長,小聲點,別讓人聽到了。”
“嗨,殺了兩個漢奸,有什么好遮著瞞著的?”朱陽卻一點都不在乎:“我就是河南開封人,知道你去執行任務,不瞞你說我還有些抱怨,讓我去啊,還能順帶著回去看下老家的人。”
孟紹原笑嘻嘻的蹲下身子,打開一個藤條箱,從里面拿出兩包點心,站起身來:“朱隊長,時間匆忙,隨便買了一點,你別嫌疑。”
“哎喲,這哪說的,這哪說的?”朱陽滿臉帶笑的接過,一摸,立刻笑著說道:“這包是新鄭的紅棗…這包,不是新許的,就是開封的花生…”
“成啊,朱隊長。”
“您汴繡沒帶幾幅回來?那可是有名的啊。”
“有啊。”
孟紹原立刻從另一口藤條箱里,拿出一副繡品送給了朱陽:“你這要不說我還忘記了。”
“怪不好意思的,怪不好意思的。”
朱陽心滿意足,沖著兩個手下一瞪眼:“他媽的眼睛瞎了是不?趕緊的,幫孟組長拎箱子啊。”
說著,又對孟紹原討好地說道:“孟組長,我讓他們兩個陪您回去,我這還有任務,咱們回去見。”
“回去見,回去見。”
朱陽的兩個手下拎著箱子,賣力的走在前面,祝燕妮故意落后,悄悄問道:“組長,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孟紹原笑了一下:“咱們離開那么幾天,去哪里了?南京又找不到我們…”
全都是戴笠安排的。
孟紹原和他的小組不在南京,會在哪里?
戴笠肯定是從別的地方,秘密調派了一組人,去開封執行了刺殺任務,然后把這個“榮譽”安到了孟紹原的身上。
不光如此,他知道孟紹原出手大方,每出去執行一次任務,必帶禮物回來,所以還特別安排了開封的特產。
如此大張旗鼓,為的就是遮瞞孟紹原唯一的疏忽。
百密一疏。
怎么在上海執行刺殺,怎么掩飾這件事和穆德凱被殺沒有關系,孟紹原全都已經考慮好了。
但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這段時間自己和手下全部不在南京,肯定會有人注意到這點。
再把這個疏忽和上海大案聯系在一起…
孟紹原忽然有了種后怕的感覺。
自己當特務的時間不長,而且一路順風順水,幾乎沒有受到過什么挫折,自信心膨脹,認為由自己制定的計劃一定天衣無縫。
就出現了這么一點問題。
可這個小小的疏忽,卻有可能把自己和全組的人置于極度危險之中。
還好戴笠及時的發現了這一點,并進行了彌補。
連禮物這方面都想好了。
教訓!
孟紹原發誓自己一定要牢牢的記住這個教訓!
會死人的教訓!
孟紹原回來了!
二處當然是人人歡悅。
孟紹原果然“不負眾望”,從開封帶回來的禮物,人手一份,幾個重要的科長、股長,再加上一副汴繡。
總務科科長馮嘯才,一手拿著紅棗花生,一手握著汴繡,語氣里還帶著責怪:
“小孟啊,你這執行任務,和我提前打一聲招呼啊,你這次經費都沒帶,全是自己私人掏的腰包啊?”
“可不,任務下達的急,我想先自己把經費先墊上再說。”孟紹原不暇思索脫口而出。
“那哪行。”馮嘯才一板臉:“公是公,私是私,哪有公家的事,讓私人貼錢的?這不行啊,一會到戴處長那里匯報完工作,來我這里報銷。”
“哎,馮科長,我一會去拜訪您。”
孟紹原笑著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