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塔并不在某個特定的地點,而是會隨機出現在某些莫名的深山老林里。傳聞之中,春秋居士和他的徒弟們經常帶著春秋塔到處跑。對于這個傳聞,高黎好奇了很久,他實在是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怎樣才能帶著一座塔走。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些自己不能理解的神奇現象?
凌瓏動身前往春秋塔后的第二天,高黎正在吃包子。就聽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隨后一張驢臉深了進來,說:
“嗯——啊——”
高黎伸頭看看外面,神俊的灰驢越發神俊,而且它是自己回來了。
“諾諾卡呢?”高黎問道。
“啊——”灰驢叫了一聲,轉頭抖了抖腦袋,高黎這才看到它脖子上掛著一個竹筒。
將竹筒取下,打開,里面是一圈紙,看完紙的內容,高黎笑了。
信是諾諾卡寫來的,而內容正是高黎想要的。
幫助打探周圍妖族的那些人都陸續回來了,到了平陽城旗艦店。諾諾卡讓他們休息,然后便派遣神俊灰驢回來送信。這些人走訪了不少地方,并且聯絡到了兩個蛛妖村落,有了衣織婆婆衣織長老會的印記作為保證,再加上黎莊那響亮的名號,蛛妖們自然喜歡到這里來。不過,難點在于,如何把他們的身契買來。
身契類似合同,可以進行轉賣。妖族稍微麻煩一點,需要道衙門走一趟流程,主要是考察審核購買者的人品資質。畢竟這些妖族當年都是大戰的主力選手,放在哪,哪地方的父母官估計都不太樂意。
當然,這倒也無妨,稍微做一下工作也就能解決。最重要的是,這件事高黎不能主動出面。
此時就得談一談黎莊當前的形勢。
從不久之前開始,很多人都在分析黎莊的服飾究竟是從何而來。因為這些東西出現得太突然,雖然與一般民眾所認知的服飾有一些相似之處,可總體設計上幾乎完全不同。于是很多人就懷疑,黎莊的服飾可能是來自蛛妖。
正因為如此,有一些接收了蛛妖的莊子也紛紛打起了她們的主意。比如提升了待遇,管事也有事兒沒事兒噓寒問暖之類。試圖從這些蛛妖口中套出點什么有用的東西來,別的不說,這一百兩銀子一件的服裝,真的是太誘人了。
然而,蛛妖們哪里會知道?一問三不知,三問九搖頭。也有一些布莊,或者是一些裁縫買來高黎的服飾想要學習。甚至也做出了一些仿冒品,可這些仿冒品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材料不過關。高黎的現在黎莊系列服飾采用的都是自己出產的精紡棉布,論細膩程度,絕對不是市面上那些仿貨能夠比擬的。更何況,如果一個富豪穿出去的衣服,沒有袖口領口的那個‘黎’字,可是會被人笑掉大牙的。
在種種事態之下,其實周圍那些收留了蛛妖的莊子們對高黎都嫉恨到牙根癢癢額。正因如此,如果高黎出面去談,必然會被人開出一個難以忍受的價格。
此時此刻,高黎得想個辦法,繞過這個麻煩。
他得成立一個勞務派遣公司。
這個在他那個年代被無數人恨得牙根癢癢的經營方式,現在反而成了解決高黎矛盾最簡單的辦法。高黎所要做的,僅僅只是再買個莊子。
在南去三十里,有一個莊子,名為劉莊,同樣也是高家的產業。這個莊子里里外外只有三十多戶人,卻有著五百多畝土地。人少,地多。根本耕種不過來,大部分土地常年荒廢。按照武朝法律,有荒廢土地不耕種可是要罰銀子的。不過這片土地依然就這樣荒廢著,原因很簡單,因為這里是高員外的莊子。
如今的高家,高員外手里沒多少權力,家族經營的業務基本都被各房瓜分。唯有手中有幾個莊子,可也不咋樣。比如這個只有三十多戶人家卻有五百多畝地年年被罰錢的莊子;比如這個滿是妖族年年沒有多少盈余,基本上只能自給自足的莊子。類似的莊子,高員外手里還有好幾個。而那些好莊子,也基本都被人盤剝走了。
當初,高員外讓高黎挑選的時候,把這些莊子的情景都描述了一遍。此時就不得不提高員外的眼光,當年他賺錢之后,幾乎把大部分的收入都用來買莊子了。在高黎看來,房地產是世界經濟永恒的主題。網絡經濟沒有發展起來之前,世界巨富們哪個沒玩過房地產?
想到如此,高黎決定進城一趟,親自拜訪一下老爹。
然而,高黎還沒走,高員外卻自己上門了。
遠遠的,一輛馬車走進,車夫在拴馬樁那停下,高員外正要下車,高黎看到,趕忙對車夫招招手。開玩笑,哪有讓自己爹在那下車的?車夫立刻讓高員外坐好,一拉韁繩,馬車直接來到高黎的小屋跟前。
“父親。”高黎行禮。
高員外從車上下來,左右看看,然后一指高黎的屋子:“進去說。”
高黎立刻發現,事情不對勁。
進了屋,高黎給高員外倒上一杯茶。
“咋了?”高黎問道。
“官家開始打擊鹽引買賣了。”高員外說。
鹽引:期貨、債券、庫單的融合體。鹽業實行皇室專營,民間的鹽都來自皇家鹽倉。想要獲得鹽,就必須將糧草運送到邊疆。從那里兌換鹽引,憑借鹽引去鹽倉支取鹽。官家本意的是好的,可一般的小商人哪有把糧草運到邊疆的能力?便只能從大商人那里購買鹽引,層層商人層層加價,鹽引的價格也不斷飛漲。有利潤,便會引起腐敗。鹽務司官員開始偷偷私印鹽引販賣,賺取恐怖利潤。這一次,三公主‘無雙劍姬’楚妙音之所以在短時間內多次來往江南道,可不是因為想念高黎,她正是在江南道視察鹽務。這才有了這一次皇家的雷霆震怒,自上而下整改。
毫無疑問,高家再次被牽連。
玩鹽引,幾乎人人都玩。同樣都是鹽務司印制的鹽引,誰能知道這是真是假?可現在衙門的人說這是假的,普通人百口莫辯。
一些消息靈通的大商人早已聽到風聲,抽身退出。而高家聽到消息比較晚,結果正好碰到槍口上。
官商勾結,蛀蝕國庫,這罪名,一個運氣不好,傾家蕩產那都是GOOD ENDING。
“父親想讓我幫家里嗎?”高黎問道,此時高黎現在手頭的余錢不多。不過豁出臉來,去求求顧無憂的話,說不定能管用。可老實說,高黎與人家能有什么交情?賣了一把刀,續了一次脈,高黎真心感覺有些難。
“不是。”高員外搖搖頭。
“這一次吳有才得到風聲,提前通知了我,這家伙看來是想讓你欠他一次人情。我知道,這家伙的人情可不好欠,所以我特地來找你。”
說著,他拿過貼身木盒子,遞給高黎。
這個盒子高黎認識,當年高黎離家的時候,高員外就曾經用這個盒子讓高黎來挑莊子。
“父親,這是?”高黎沒打開盒子,而是看著高員外。
“我名下這些產業,現在都歸你了。高家基本上都讓他們分個差不多,我能留給你的東西不多,不過我想以你現在的本事,這些莊子在你手里也許能有奇效吧?”高員外說。
“父親,你這樣轉移財產,如果被官家查到,可是罪加一等啊。”高黎苦笑道。
“當然不是。”高員外罕見地呵呵一笑,“這些產業,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改成了你的名字。”
“這…”高黎都驚了,這是他真心沒想到的,“難道說,父親早就猜到了?”
高員外笑得更神秘了:“那怎么可能。行了,今天就到這吧,如果讓那些人知道我把這些東西都給了你,還不知道要抽什么風呢。哦對了,如果他們上門來找你,不用理他們,直接趕走就好了。”
“父親不怕高家倒下嗎?”高黎問道。
“高家怎么會倒下呢?你不姓高嗎?”高員外呵呵笑著,走了,一如來時一般云淡風輕。
高黎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他真心沒想到,這個妻管嚴如此嚴重的老爹,竟然在私下里做了這么多謀劃。
高黎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很多子女都會犯的一個常識性錯誤——過度低估了自己的老爹。
人家畢竟也是當年一手撐起高家的人啊。
雖然莊子有了,可高黎卻沒了心情。
高家其他人死活高黎其實并不關心,可唯獨高員外,高黎放心不下。
這事兒高黎記在心上,不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