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福煦家,羅克坐在車里,撫摸著《戰爭指導》的封面,內心還是忍不住有些黯然。
和霞飛、尼維勒不同,福煦是個極為出色的軍人,第一次世界大戰能讓羅克佩服的人不多,福煦算一個,基欽鈉算半個,魯登道夫在羅克這兒都排不上號。
也對,手下敗將,有什么好佩服的。
能看得出,福煦的狀態不是太好,他內心深處可能依然向往為法國效力,可惜法國不再需要他了,他就只能待在比利牛斯修養身體。
法國政府不需要,保護傘公司需要。
羅克還記得,21世紀美國很多退役將領,都會進入美國的各大軍火公司,或者是安保公司擔任各種高級顧問,退休之后反而比在職期間更活躍。
這些高級顧問其實就是說客,畢竟到將軍這個級別,門生故舊不說遍天下,在美軍中也是根深葉茂,盤根錯節,關系網大得很,關鍵時候能派的上大用場。
更何況,這些將軍們在任職期間,和這些軍火公司或者安保公司多多少少都有些不為人知的利益輸送,那么在將軍們退休之后,到軍火公司或者是安保公司擔任個職務,每年領取幾十上百萬薪水也是應有之義。
這在美國很正常,人盡皆知的潛規則,表面上看合規合法,挑不出任何毛病,實際上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當然也沒有人傻的挑破。
挑破的話,得罪的就不是一個兩個了,說不定哪天就橫尸街頭。
不是公開行刑啊,沒那么夸張,一個喝了酒的司機就能解決的問題,不需要這么大動干戈。
羅克也是在拜訪福煦之后才意識到,這些退休將軍還是有剩余價值的。
不僅僅是福煦,霞飛或者佛倫齊也一樣,每年花個幾千鎊養起來,隨便攬點什么活,這點成本就回來了。
最明顯的例子,法國可是在修筑馬其諾防線呢,這么大的工程,總造價50億法郎,如果交給克里斯蒂安建筑公司來完成,既能保質保量,說不定還能節約一點成本,何樂而不為。
再比如法國的外籍兵團,其實就是雇傭兵,保護傘公司也有雇傭兵,如果能和外籍兵團進行某種形式的合作,那又是雙贏的局面。
這些事當然就不需要羅克出面了,羅克直接給高德發電報,讓高德去操作,成不成其實都沒關系。
成了固然好,不成也無所謂,就算沒有這些事,保護傘公司也能持續發展壯大。
回到英國,帝國會議依然毫無進展,斯坦利·鮑德溫和瓦萊拉還在吵,羅克現在總算理解,為什么開個會動不動就好幾個月,這樣下去可不要好幾個月嘛,布魯斯和威廉·金倒是已經習以為常,好在現在通訊很方便,人在倫敦也不影響他們處理公務。
羅克不行,有這時間羅克寧愿回比勒陀利亞陪基欽鈉釣魚,所以在4月15號帝國會議重新召開的時候,羅克首先發言。
“你們已經吵了半個月,還想吵到什么時候?埃蒙,什么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請你認清現實,現在的愛爾蘭沒有獨立的可能,遵守《英愛條約》是最理智的選擇,也最符合愛爾蘭自由邦的利益。”羅克實在忍無可忍,還是威廉·金說得對,如果誰都無法說服對方,那干脆再來一次英愛戰爭,誰贏誰說了算。
“尼亞薩蘭勛爵,這是我們愛爾蘭自由邦和英國政府之間的問題,和你們南部非洲沒有關系。”瓦萊拉看似強硬,實際上外強中干。
羅克對于大英帝國的價值,絕對不僅僅是一個尼亞薩蘭侯爵而已。
愛爾蘭人上一次希望刺殺羅克制造個大新聞,結果被羅克連消帶打,吃了個大苦頭。
事后英國國會有議員提議,應該讓羅克擔任愛爾蘭事務官。
這個提議雖然有點無厘頭,也能充分證明羅克的威懾力。
羅克和被愛爾蘭人暗殺的前英國遠征軍參謀長亨利·威爾遜不同,亨利·威爾遜的權力是英國政府賦予的,脫離英國政府這個整體,亨利·威爾遜什么都不是。
羅克的政治權力先不說,個人實力強橫無比,即便不動用公權力,羅克也有的是辦法對付愛爾蘭人。
說到暗殺偷襲,愛爾蘭人和布拉德辦公室還是有差距的。
“怎么可能沒有呢,你們和倫敦之間的矛盾,已經影響到整個英聯邦,我們已經在這里聽你們吵了半個月,不要引起公憤。”斯坦利·布魯斯直接警告,差不多就得了,一口吃不成胖子,南部非洲都沒有謀求徹底的獨立,愛爾蘭自由邦還早。
“沒錯,到了這種程度已經夠了,留在英聯邦內也沒什么不好——”威廉·金同樣希望盡快達成協議。
“呵呵——”瓦萊拉回以冷笑。
這個好不好要看是誰。
南部非洲留在英聯邦是為了英聯邦內的市場,加拿大留在英聯邦是需要英聯邦的幫助才能頂住美國人的壓力,愛爾蘭留在英聯邦能有什么好處?
愛爾蘭大饑荒?
說起來也正是因為“愛爾蘭大饑荒”,所以愛爾蘭人才堅決要獨立。
不過英國政府也不是只對愛爾蘭人這么殘忍,1876年至1878年,印度同樣糧食歉收,英國不僅不對印度施以援手,反而加大從印度搜刮的力度,這期間印度向英國出口的小麥達到創紀錄的640萬噸,結果導致印度大約550萬人餓死。
另一次著名的大饑荒發生在1770年,當時的孟加拉處于英國東印度公司的統治下,這一次的饑荒導致孟加拉三分之一的人口,即約有一千萬人口死亡,東印度公司承認,“每十六個災民中就有六人餓死”,這是人類歷史上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種族滅絕,和英國人相比,小胡子就是弟弟。
有了這些例子,就能理解為什么英國衰弱之后,那么多地區爭先恐后逃離英聯邦,大英帝國統治世界這些年犯下的罪惡,實在是罄竹難書。
站在大英帝國的立場上,英國政府這么做沒什么不對,所以同為白人的斯坦利布魯斯和威廉·金可以這樣說,羅克卻不行。
有些事,羅克現在作為英國的尼亞薩蘭侯爵似乎應該遺忘。
可是羅克就是忘不了,隨著時間推移而且愈發清晰,所以羅克實在說不出“留在英聯邦也沒什么不好”這種話。
當然羅克也不希望帝國會議陷入僵局,想吵架等會議結束斯坦利·鮑德溫和瓦萊拉可以慢慢吵,羅克沒時間耗在倫敦,所以晚上就約瓦萊拉一起吃飯。
對于羅克的邀請,瓦萊拉不敢怠慢,晚上六點早早抵達羅克的莊園。
羅克沒有請人陪同,和瓦萊拉在花園用餐。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羅克總算進入正題,詢問瓦萊拉的目的。
“我們已經受夠了倫敦的統治,不會再忍受目前這種局面。”瓦萊拉語氣決絕,不留一絲余地。
羅克這幾天詳細了解了一下英愛戰爭,說實話,遠沒有羅克想象中的激烈。
整個英愛戰爭期間,英軍和愛爾蘭自由邦總計死亡人數大概1400人左右,其中有363名警察,261名英國正規軍,550名愛爾蘭志愿者,與大約200平民。
死亡的人數雖然不多,但是過程極為慘烈,為了報復愛爾蘭志愿者的偷襲,英軍放火焚燒了愛爾蘭自由邦境內多個城鎮,造成巨額財產損失,尤為惡劣的是,英軍曾經在焚燒了科克市中心之后,阻止消防隊員前去救火,以報復愛爾蘭志愿者在科克市對英軍的偷襲。
“埃蒙,你得知道,任何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如果愛爾蘭自由邦能加入英聯邦,那么倫敦會給與愛爾蘭自由邦適當補償。”羅克是代表斯坦利·鮑德溫從中斡旋,這些話不能在帝國會議公開說,否則的話后患無窮。
同樣是加入英聯邦,愛爾蘭人可以得到補償,加拿大人和澳大利亞人為什么不能?
印度人呢?
孟加拉人呢?
如果可以的話,羅克也想為南部非洲人爭取補償。
“我們和倫敦之間的仇恨,不是金錢可以彌補的。”瓦萊拉有金主,不稀罕倫敦給的錢。
這些天瓦萊拉也是一直留在倫敦,住處受到英國·軍情局的嚴密監視,羅克知道的消息,瓦萊拉一直和美國人關系很好,他從美國回來的時候,直接帶回來600萬美元,這可不是個小數字。
在倫敦這段時間,瓦萊拉的住處門庭若市,拜訪瓦萊拉的不僅僅有愛爾蘭籍商人,而且還有英國國會議員,美國駐英國外交官,以及北部六郡某些行走在灰色地帶的人士。
可以說瓦萊拉也是支持者眾多,要不然也不會有這么足的底氣。
“我知道,但是你得認清現實,這么繼續下去,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羅克也是沒辦法,斯坦利·鮑德溫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前面說了,不僅僅是愛爾蘭人會偷襲暗殺,英國政府其實也會。
如果瓦萊拉冥頑不靈,那么后果真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