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見過太子殿下!”
朱高熾淡淡道:“免禮。”
等諸位大人抬頭一看,發現朱高熾竟然斜著眼睛,在看著高處。
這是什么鬼?以往朱高熾可都是跟群臣直視,從來不敢如此倨傲。今天這是怎么了?連正眼都不看我們,把你當成你爹了?
別人不說話,代王就先跳出來了。
他可是朱高熾的叔父,當年的九大塞王之一,而且他又最早響應靖難,起兵協助朱棣,憑著這層關系,朱桂比誰的膽子都大。
“太子殿下,聽聞你抓了不少商人,有沒有這回事?”
朱高熾憨憨一笑,“事情當然是有,叔父莫非問罪?”
“不敢!”
朱桂不咸不淡道:“我以為朝廷做事要講究規矩,不能胡來,陛下鼓勵工商發展,就連柳少師也親自寫書,為商人宣傳。太子不會不清楚這些吧?”
又是老爹,又是師父。
朱高熾微微一笑,“叔父有什么話,要教訓小侄,只管說就是了。”
朱桂吸了口氣,“既然如此,那我就說了。的確有人在交易所那邊套利。可這事情不違規啊?我大明律沒有關于套利的限制吧?沒有啊!”
朱桂聲音拔高,“既然沒有,就要準許人家。這就好比開了個賭場,人家往里扔錢可以,若是贏了,要把錢拿走,就不許了。這,這什么道理?老百姓也不能這么干啊!殿下,你可真的要顧及皇家的顏面,不能胡來啊!若是敗壞了交易所的聲譽,哪怕陛下也不會答應的。”
代王朱桂話里話外,都透著濃濃的長輩氣息,絲毫沒把這個已經成年的太子放在眼里。頤指氣使,就像是教訓自己的孩子。
朱高熾表面上平和寬厚,可心里的驕傲一點不比別人差!
當初朱高熾還小的時候,一大堆皇孫里面,他能得到朱元璋賞識,就知道他的本事。后來他成為柳淳的弟子,眼界大開,再之后,靖難之役,可是他領導大軍,戍守北平啊!
雖然陣前沖殺,朱高熾比不過二弟,但是他的領導才能絲毫不容懷疑。
身為監國太子,朱桂敢跟他如此無禮,憑著這一條,朱高熾也不能輕輕放過!
想到這里,他緩緩從太師椅上站起來,邁著沉重的步伐,像是一座山似的,走到了朱桂的面前。
朱桂情不自禁退了半步,他老臉微紅。
竟然被小兒輩嚇到了!
“殿下莫非以為我講錯了?”
朱高熾哈哈大笑,“不敢!”他把臉一沉,冷冷道:“據我所知,在捷報傳來的前一天,有人就大舉吃進債券,等到捷報到來,債券價格上漲,他們趁機拋售,一天之間,賺了不少。而后,他們大肆散播,說什么勝而不勝,詆毀父皇的戰績,又拋售債券,引起恐慌,造成債券價格暴跌。”
朱高熾冷哼道:“叔父,你覺得如此興風作浪,也是可以容忍的嗎?”
朱桂被盯得額頭冒汗,顯然心虛了。
“殿下,我不知道前面的事情,而且朝廷用八百里加急,難道還有人比朝廷更快?”
“當然!”朱高熾不屑道:“只要提前準備好,利用信鴿,接力傳遞京城,至少能比八百里加急快近兩天的時間。叔父,很不湊巧,在錦衣衛,就有玩鴿子的高手,他們養了誘鴿,你看要不要我拿來幾只,給叔父瞧瞧?”
朱桂渾身不自在,這個胖乎乎的朱高熾,簡直就是笑面虎,而且還是露出了牙齒的。
“殿下,這個,這個臣不清楚,臣也沒沒有料到,那些商人竟然如此奸猾詭詐。若是這樣看,的確應該嚴懲不貸!”
朱高熾呵呵笑著,臉上的肉不停顫抖。
“叔父好見識,小侄總算能放心了。不過你說商人奸猾,我以為還不準確。”
“那,還有什么?”
“無恥!”
朱高熾突然抽出幾封信,直接甩到了朱桂的懷里,“你自己看!”
朱桂嚇得一哆嗦,他顫顫巍巍,把書信拿起來,一封封看著,越看額頭的冷汗就越多,到了最后,竟然順著鬢角滴滴答答流了下來。
“怎么會,怎么會?他們也太大膽了吧?”
朱桂嚇得不知所措,竟然下意識要把信給揉成團,旁邊的探過一只有力的大手,茹瑺將信奪了過來。
他看過之后,也是目瞪口呆。
“這些人居然泄露軍情?”
茹瑺也嚇得不輕,“殿下,這,這是真的?”
朱高熾聳了聳肩,無奈道:“我也是得到了消息,才動用錦衣衛的。畢竟涉及到軍國大事,父皇的安危,馬虎不得啊!”
一句話,把沒有經過刑部的事情就給遮掩過去了。
其實他也是事后才發現的,可又有什么關系呢!反正現在手握證據,朱高熾可以開始他的表演了。
“當初父皇決定遷都北平,就有人反對,很顯然,遷都還是會影響一些人的利益。如今父皇率領著大軍北伐,又有商人泄露軍情,他們想干什么?是要勾結韃子,還是想暗害父皇?又或者,是二者皆有,這幫人喪心病狂到弒君殺父,里通外國的地步?”
朱高熾聲色俱厲,“這世上的罪惡,還能超過這兩條嗎?只要沾上一點,就連人都不要做了,簡直禽獸不如!”
茹瑺和楊士奇也無話可說,至于其他的人,都在顫抖了。
這幫人心里簡直罵翻了,都說商人眼里只有錢,現在看起來,那是一點不假,為了賺錢,什么事都敢干,你們簡直不要腦袋了。
一個里通外國,一個陷害君父,這倆罪名,無論是誰,也沒法替他們遮掩。最可怕的是,萬一順藤摸瓜,把他們也牽連出來,那可就要死傷一大片,血流成河了。
“殿下高見,臣等以為殿下所言極是!”
“殿下霹靂手段,震懾宵小,實在是英明睿智,果敢老練,臣五體投地!”
“殿下睿智而果決,機敏善斷。實在是天下臣民之福啊!”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到了這時候,除了說好話,還能干什么!
可朱高熾偏偏不吃這一套。
“夠了!父皇在前面廝殺征戰,幾十萬將士民夫,生死之爭,興衰之戰。竟然有人扯后腿,你們不慚愧嗎?我大明江山竟然藏著這么多的碩鼠,爾等身為大臣,難道不知道慚愧嗎?”
真是好厲害!
朱高熾晃著渾身肥肉,大聲叱責,隱隱約約,竟然有朱棣的八分模樣。
直到此刻,人們這才意識到,原來朱高熾也是朱棣的兒子。胖龍也是有威風的。
茹瑺立刻道:“殿下,臣等會立刻徹查這個案子,務必一查到底,給天下一個交代。”
“不必!”
朱高熾一下子給打斷了,他冷哼道:“這個案子已經交給了錦衣衛,其他的衙門就不要摻和了,倒是一些跟商人有往來的臣工,可以上書自清,如果一旦查到了,可就不是丟官罷職那么簡單了!”
“身為兒子,臣子,斷然不會坐視一些人陷害君父,置大明福祉于不顧!”朱高熾頓了頓,又道:“我還記得,當初攻打安南的時候,也有臣子結交安南商人,泄露軍情。由此可見,我們的官吏,的確是毫無約束,為所欲為。朝廷吏治不可謂不嚴密,但為何總出這種事情?”
朱高熾怒喝道:“這一次無論如何,我也會上奏父皇,一查到底,絕不姑息養奸。行了,你們都下去吧!”
諸位大臣氣勢洶洶而來,灰頭土臉離去,還不知道會查到誰的頭上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他們都往外面走,有一個人也跟著想出去。
朱高熾一眼盯到了他。
“叔父,你也想走嗎?”
代王朱桂嚇得渾身震顫,連忙扭頭,苦著臉,哀求道:“殿下,我真是冤枉的,我怎么會盼著陛下輸呢?我也是大明的宗室親王。我我絕不會那么喪心病狂的,對了,我,我還是你二姨的丈夫啊!咱們是親戚中的親戚!”
這個代王朱桂,情急之下,把最不該說的一句話給說出來了。
瞬間大胖子就暴怒了。
徐妙錦在家里排行老三,大姐就是徐皇后,她還有個二姐,是代王妃。
徐家姐妹,嫁給了朱家兄弟,按理說朱棣和朱桂應該比別人親厚,可朱桂這家伙比較不是東西。
而徐二姐又家門虎女的脾氣,朱桂在她懷孕期間,竟然從外面弄了兩個婢女,在府里折騰,讓徐二姐給撞見了。
她當時就怒了,辛辛苦苦替你們朱家生兒育女,竟然這么對待我!她一氣之下,把兩個婢女打跑了。
后來夫妻兩個不斷爭吵,越鬧越兇,鬧到了最后,徐二姐在兒子三歲的時候,就帶著孩子搬出去居住。
徐二姐走了,代王朱桂就更加肆無忌憚了,什么人都往府里弄,花天酒地,無所不為。朱棣登基之后,徐氏幾次想把二妹接進京城,可是徐二姐傷心透了,根本不愿意再見朱桂一眼。
好死不死,朱桂提到了媳婦,朱高熾能不生氣嗎!
“很好,叔父,咱們二罪歸一!”朱高熾怒喝道:“把他給我拿下!”
錦衣衛沖出,直接抓了代王朱桂,任憑他怎么哀求,都沒有半點用處。
朱高熾呼呼喘氣,半晌才想起來,要給父皇修書,拿下一位藩王可不是說笑話,還不知道父皇會怎么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