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權是徹底傻了,他費盡心力,去收買蒙古人,滿指望他們能成為自己的助力,可誰能想到,蒙古人竟然是最聽柳淳的,這也太扯了吧?
朱權不服氣,可不服管什么用?論起來蒙古部民原本都是亡國之人,朝不保夕,在大明的壓力之下,信心已經徹底崩潰了。
如果繼續追剿下去,或許他們還不得不舉起刀劍,可有了機會,過上更好的日子,誰又愿意替別人賣命呢?
誰的命都不是大風刮來的,他們還有大把的好日子要過,誰愿意跟著你朱權找不痛快啊!
事到如今,朱權還能說什么!
他是徹底涼了。
“四哥,小弟糊涂,小弟讓葷油蒙了心,小弟請求四哥饒命!”
齊王和岷王依舊憤憤不平,恨不得殺了他解恨。
可朱棣卻不想如此,他把大手一擺,“十七弟,都是自家兄弟,你什么時候過來,哥哥都歡迎。”
“多謝四哥恩典,小弟拜謝!”
朱棣含笑道:“十七弟好文采,當下還要仰仗十七弟的一支大筆,將靖難的緣由寫清楚,布告天下之人,讓他們盡快棄暗投明。十七弟,你可要多費心啊!”
朱權連忙點頭,“小弟這就去寫。”
能不寫嗎?
朱棣說得好聽,實際上就是要投名狀!你跟我作對,欺負我的娃,還指望著我寬恕你,想什么呢?
要不是為了靖難大業,為了諸位藩王的團結,朱棣早就廢了朱權了。
朱權可不傻,能保命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他可乖了,趕快去寫…朱權剛從大廳退出來,卻有人到了身后。
“寧王殿下!”
“啊!”朱權艱難回頭,看了一眼,是柳淳!
“見過柳大人,小王有禮了!”
柳淳淡然一笑,“王爺,我沒有別的事情,就是想跟你打聽一個人,王爺知道嗎?”
“是哪位?”
“張宇初!天師一脈的傳人!”柳淳似笑非笑,“王爺,你可千萬不要告訴你,不認識啊!”
朱權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他只覺得一股寒涼如冰的氣流,從頭頂到了腳底板,渾身都顫抖起來。
竟然比剛剛威脅要殺他,還惶恐數倍!
“柳,柳大人,我的確跟張宇初談論過道法,你,你知道的,我喜好道家學問,他是天師一脈的傳人,修為精深,我,我們,就是朋友,普通朋友,談天論道的那種…”
柳淳冷笑,“是嗎?既然如此,那我就多慮了。寧王,你還是回去好好寫寫文章吧!記著,要用心寫!”最后幾個字,柳淳語氣格外重。
朱權連連拜謝,一扭頭,鬢角的冷汗就下來了,他簡直不知道邁哪條腿!
張宇初!
柳淳多大的本事,怎么連這事都知道?
壞了!
真的壞了!
過去他還能說,是一時糊涂,聽從了朱允炆的旨意,對抗靖難軍…朱棣雖然會生氣,可忠君報國總沒有錯。許多投降過來的將領,朱棣也照樣使用,對他這個親弟弟,還能下死手嗎?
可張宇初的事情不一樣啊!
這要是掀出來,他早有奪嫡之心,只怕日后麻煩就大了。
朱權提心吊膽,再也睡不著了。
“柳淳,你跟我那位十七弟說了什么?聽下面人說,他出府的時候,是左腳左手一起動,下臺階狠狠摔了一跤,直接跪在地上了。”朱棣笑道:“你可把他整慘了。”
柳淳兩手一攤,“誰讓他心態那么不好呢!其實我也是試探而已,不過還真讓我蒙對了。”柳淳頓了頓道:“寧王也是有心奪嫡的,他在京城的內應就是張宇初!此人在我被貶去云南的時候,進宮幾次,跟先帝下棋聊天。還有,寧王就藩之前,曾經向張宇初求卦。”
朱棣眉頭緊皺,張宇初的大名他還是聽說過的,而且這個配方太熟悉了,他身邊就有一個賊禿道衍當謀士,朱權跟張宇初勾結,那也是情理之中了。
“柳淳,你說這個張宇初,到底做過什么事情沒有?或者說,我的十七弟參沒參與父皇最后的這段安排?他到底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
朱棣切齒咬牙,真沒有料到,就在自己的身邊,平時乖巧順從的朱權,竟然還是個如此深沉的角色!
真不愧是老朱家的子孫,誰也不能小覷!
“這個我就知道不多了…我猜測寧王多半是想座山觀虎斗。他既然有了看熱鬧的心,就不會全力以赴。所以呢,我也就沒讓朵顏三衛發動,而且我當時還在裝死,下的命令未必管用。”
的確,三頭小豬打得那么辛苦,不是柳淳心狠不幫忙,的確有困難。不過倒是各種情報,柳淳從來沒含糊,全力以赴,幫著三個徒弟。
朱棣對寧王的事情十分好奇,有心查個清楚。不過他更關心朵顏三衛,“柳淳,你到底是怎么控制朵顏三衛的?你可別跟我說,是老百姓想要過好日子,不愿意跟著朱權打仗!百姓嗎,雖然人數眾多,但散沙一盤,到了關鍵時刻,還就是少數領頭的人說了算!”
柳淳坦然笑道:“王爺一針見血,其實寧王的策略沒錯,只是他一開始就找錯了人。”
“哦?此話怎講?”
“寧王拉攏了大寧的幾個頭面商戶,以為滿足了這幾個人要求,大寧的商人就倒過來了。其實…他弄錯了,這些人的產業看起來是最大的,但實際上,他們的股份早就用抵押的方式,交給了其他人…這么說吧,他們就是推出來的傀儡,不是真正說了算的!”
“那誰是說了算的人?”朱棣追問道:“不會是你吧?”
柳淳輕笑,“王爺,這就要去問王妃了。”
“王妃!”
提到了徐氏,朱棣腦仁都疼,徐氏比他小兩歲,也三十多了,朱棣這個年紀,那是雄心勃勃,年富力強。可徐氏呢,就有那么一點明日黃花的味道了,因此脾氣非常壞,前不久因為徐妙錦的婚事,還跟朱棣置氣呢!
難道柳淳把股份交給了她?
不應該啊!
王妃啊,你要是拿了柳淳的好處,還當王母娘娘,那就是你的不對了!
不行,我要去興師問罪。
朱棣氣勢洶洶,還真找了過來。
徐氏正在抱著貍貓玩呢,聽到了朱棣的腳步聲,連忙把貓往地上一扔,就斜倚在床頭裝睡。
老娘懶得搭理你!
朱棣走進來一看,忍不住笑了。
“別裝了,鞋還穿著呢!”
徐氏臉色微紅,索性一甩腳,把鞋甩出去,繼續緊閉二目,反正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夫人啊,柳淳剛剛告訴我,他把大寧好多產業的股份,轉到了咱們王府名下,你的小金庫肯定有不少錢吧?”
“胡說!”
提到了錢,徐氏可不能裝著了。
“這就是胡說八道,我這些日子,別說私房錢了,就連嫁妝都貼了出去…要不是三兒時常給我點錢,我都維持不了王府的體面!王爺,你要是懷疑我私藏金庫,你現在就搜,搜出來一兩銀子,妾身甘愿伏誅!搜啊!”
朱棣苦笑道:“夫人,你說什么呢?咱們是夫妻,有多少錢,還不都是你的,我不是來要小錢的…對了,夫人,你剛剛說,咱們家三兒,私下里給你錢了?”
“對啊,那孩子可孝順了,王爺,你可不許欺負他啊!”徐氏像老母雞護著小崽似的,護著朱高燧。
朱棣突然嘴角哂笑,意味深長道:“夫人,你還蒙在鼓里啊!三兒的錢從哪里來的?”
“啊!”
徐氏突然愣住了。
自己最偏愛的兒子,居然騙了自己!
朱高燧,你個小兔崽子,看老娘不打死你!
徐氏二話不說,直接抓起墻上的刀就沖出去,朱棣都嚇壞了,“夫人,管教孩子用雞毛撣子就行啊!可別動刀!”
“老三昨天挨了我娘的打。”朱高熾道。
“準確說是混合雙打。”朱高煦補充道:“父王也動手了。”
他們倆提起這事,嘴角都帶著按捺不住的笑…三兄弟守北平,朱高熾負責全局和后勤,朱高煦是負責打仗,唯獨朱高燧,這小子負責情報。
有好多次,他們都被朱高燧嚇得不輕。
“這個該死的老三,他明明知道寧王的狀況,他還敢跟我們滿嘴胡說,就應該把他吊在城墻上,狠狠抽他一百鞭子。”朱高煦簡直氣壞了,怎么也沒有想到,哥仨里面,最壞的竟然是人畜無害的朱高燧,他們倆都被坑了。
朱高熾呲牙道:“回頭咱們倆再去好好看看他,讓三弟感受到咱們的關懷。”
對于燕王府的內亂,柳淳是半點興趣都沒有,而且他也沒有半點始作俑者的自覺,我什么都不知道!
事到如今,好些事情也就清楚了。
柳淳留下了龐大的勢力,這些力量不是沒有發揮作用。而是通過各種形式,協助三頭小豬守衛北平。
若沒有這些安排,以老將耿炳文的能力,加上三十萬大軍,還有三位藩王,早就把北平拿下了。
北平一丟,朱棣的軍心就會崩潰,整個靖難大業也就提前結束了。
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壓在朱高燧的肩頭,關鍵是他還給扛起來了,是個爺們!
“師父,寧王完蛋了,剩下谷王和遼王了,假如他們倆也投降過來,父王這邊就有十大藩王了!”朱高熾笑嘻嘻道:“這下子天下人該知道,什么是人心所向了!”
朱高煦卻不這么看,“不管多少藩王,關鍵還是看戰力,我倒是覺得,應該加快整軍,把人馬都弄好了,就算光是咱們北平一鎮,也不怕朱允炆!”
這哥倆抬杠習慣了,正在說著,突然朱能趕來了。
“柳淳,谷王封閉宣府四門,聚眾五萬,說寧死不降,要與宣府共存亡。”朱能焦急道:“王爺正在商討,要怎么對付,請你過去呢!”
柳淳愣了一下,心中好笑,這朱家人是真有性格!
既然谷王這個臭弟弟不聽話,還能怎么樣?
派兵打屁股唄!
“走,我也去湊個熱鬧。”